:第 144 章 ☆、萬裏長風千尺浪(下)

“元恕別無所長,惟擅天機之術,恐怕不能令妖聖陛下滿意,還請陛下收回如此大禮!”元恕不卑不亢地回答。

妖聖意味深長地凝視着她,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收回鳳凰骨翼,反倒大有深意地說道:“不必了,孤送出去的禮還從沒有收回來的!況且你也已經付過代價了。”

“什麽代價?”

“哈哈,這個你還是留着回去問靈帝吧!”妖聖大笑一聲,不再與元恕糾纏此事,反倒看向鳳修銘,“鳳修銘,我聽說你得到的那鳳凰遺骸極其完整,你那五色虛凰車亦是用遺骸煉制的吧?”

“陛下慧眼,那副鳳凰遺骸九成以上的骨頭都被我淬煉進了五色虛凰車。”這本也不算隐秘,鳳修銘爽快地回答,同時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如果妖聖陛下允許,我希望這雙鳳凰骨翼能交由我煉制,配合我搜集的一些珍貴材料,恐怕能成就一件了不得的空間靈寶呢!”

“現在鳳凰骨翼是元恕的了,你還是去問問她的意思吧!”

元恕自然不會不同意,她亦知曉鳳修銘的煉器本事,況且也找不到別人,當然立即将鳳凰骨翼交給了鳳修銘。

此事一了,妖聖似乎也覺得沒必要再留在此處,懶洋洋地直起身,似笑非笑地望了眼殿下諸人,“你們便慢慢玩吧,孤乏了。”

話音方落,妖聖消失在了帝宮主殿,與他一齊消失的還有帷幔後的梨姬。

琴音戛然而止,但妖族之人誰也不覺得意外,因為陛下到何處,梨姬便也在何處;現在陛下離去,梨姬自然也不應留下。

妖聖離去之後,殿內的氣氛漸漸變得輕松起來,偶爾也能聽見一些竊竊私語之聲。不少妖族還來到靈族三人席前,表達了一番友好,自不必提。

酒足飯飽,元恕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倒是比滿殿其他妖族更加自在些,看了眼元玖和鳳修銘,懶洋洋地說道:“我去宮裏轉轉,不用來找我!”

元玖與鳳修銘相視一眼,并未阻攔,這是妖聖的地盤,元恕絕不會出什麽意外。

待得元恕離開後,鳳修銘湊到元玖身旁坐下,順手将一枚自己席上已被吃光了的靈果丢進口裏,傳音道:“你與恕兒現在可還好?”

元玖淡淡望了他一眼,“還好。”

“你能不能不要板着張棺材臉和我讨論感情話題?”鳳修銘翻了個白眼,“就你這無可救藥的遲鈍,能知道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嗎?”

“她會和我說話,好;她會聽我說話,好;她會拿我出氣,應該是好;她不會告訴我關于人族蕭衍與魔族迦越的事情,不好——總的來說,還好。”

鳳修銘:“……”

“咳咳……”鳳修銘大感無奈,難道自己當初教元玖的幾招如此難以理解嗎?怎麽看起來他還是這麽不開竅的樣子,“好吧,關于好不好這個問題,下次再說。這次我有其他事情要問你。”

“什麽事情?”

“唔……我覺得這和你最近在煩惱的事情有些關系呢!”鳳修銘得意地眨了眨眼,似乎在說“我又猜到你在想什麽了”。

聞言,元玖握着酒杯的手忽地微微一顫,驚起杯中之酒一圈圈細小漣漪,神色比方才更冷了幾分,“你什麽意思?”

“哼……”鳳修銘亦是冷哼一聲,但并不是因為元玖,而是因為一個共同的原因,“你再清楚不過了!背地裏那些看似毫不起眼的手段不知道已經存在了多久,只是最近這些年才漸漸露出幾分端倪……所以,我才需要問你一個問題,得到你的回答。如果你的回答并不能讓我滿意,那別希望我在這件事上會和你立場一致!”

元玖心中一動,“你問吧!”

鳳修銘神色鄭重,一字一句問道:“你喜歡的是恕兒還是天機玄靈元恕?”

“……”

沉默片刻,元玖這才開口,只是聲音之中卻帶着連他也說不分明的疲憊與茫然,“又是這個問題!”

“看來以前也有人問過你?是陛下吧?”鳳修銘并不意外,“那你的回答是?”

“恕兒就是天機玄靈元恕。”元玖冷漠說道,一句額外的解釋也沒有。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鳳修銘若有所思,因為元玖的回答神色變得意味不明起來,“你更喜歡的是天機玄靈元恕。”

“既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連她的缺點都感覺可愛,那為什麽我不能喜歡她的優點?”元玖似乎并不認可鳳修銘的判斷,“恕兒永遠都是天機之靈,這是終其一生都将存在的特殊之處。”

元玖的話令鳳修銘微微一驚,沉默良久,可最後他還是篤定地說道:“你不愛她。”

“愛?為什麽要用這種朝生暮死的凡人才會使用的詞來形容我對恕兒的感情?”

鳳修銘卻沒有回答元玖的意思,他的神色中滿是遺憾與惋惜,“你不愛她,可卻以愛之名霸占着她的一切!哪個天機靈修不應當自己面對雷劫?可你真是體貼得過分,除去她在人界魔界時推衍天機的雷劫,每一次都是你替她擋了下來。不能自己應對雷劫的天機靈修,永遠也沒辦法獨立一人存活!這是陛下的意思,你何等聰明,怎麽會不理解?你根本是在縱容着這一切的發生!從他将恕兒帶回來的那天開始,就在用各種溫情編織一個可怕的囚牢——以前是他,現在是你,你們将她困在其中,哪怕掙紮得鮮血淋漓也不放過。真教人毛骨悚然!”

“那只是你的看法,随便你怎麽說。”元玖毫不在乎鳳修銘的指責,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鳳修銘的底線在哪裏,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師尊的意思如何我不敢多加評論,但我的意思你又清楚幾分?任何超出界限的感情對她而言都是囚牢!我對她的感情沒有半點虛假,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做我應該做的事情!鳳修銘,不要真當自己什麽都清楚——只要你也是天下這盤棋中的棋子,就永遠不要自以為能一直冷眼旁觀!”

“哦?是這樣嗎?”鳳修銘反唇相譏,“你又怎知我是在旁觀呢?我早已是局中之人,所做的一切都自有道理。假若某一天恕兒失去了一切,沒有在靈族的赫赫尊榮,沒有逆天改命的天機之術,你恐怕只會棄之如敝履,避之唯恐不及吧?”

“我不會讓那一切發生!”元玖下颌微揚,語氣雖然只是略微昂揚了一分,卻教鳳修銘深刻地感覺到了他的強大自信,“我和恕兒之間,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共生。愛虛無缥缈,轉瞬即逝,會有欺騙與背叛,那些壽元比愛還短暫的凡人才說愛!可我和恕兒不同,我們将會在一起度過無盡漫長足以讓任何東西褪色的歲月,沒有欺騙,沒有背叛,不管是蕭衍也好,迦越也好,最終都只會是一抔黃土!雖然,我知道她并不是非我不可,但我非她不可!而且我會讓她慢慢變得非我不可——這樣很好,這樣足夠了。”

“你還真是和你師尊一樣卑劣。”鳳修銘譏诮道,“她會長大,她會明白!”

“那麽,她也會明白,我才是這個世上唯一不會傷害她的人,因為我認可并喜愛——用你的詞來說——她的一切,我不會擅自決定她的未來應當如何,所有選擇權都在她的手裏——如果你非要說這是囚牢的話,那我同樣有理由認為,你對她的好,也是因為你想禁锢她。”

“看來你不是沒有開竅,而是開竅過度了。雖然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結果,但在一些方面上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鳳修銘長長舒了口氣,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恕兒這一生最倒黴的事情,大概就是遇上陛下了吧!”

“天命雖未必公平,但往往自有其用意。恕兒的身份注定了她不會平凡,如果說師尊是因天命而來,你又何嘗不是呢?”元玖擡眸直視鳳修銘,目光銳利,有那麽一瞬間鳳修銘幾乎要以為自己那掩人耳目的層層表象全數被看穿,緊張不已——然而元玖只是輕描淡寫地反問道,“天下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你這只本應離群索居的鳳凰,又為何要徘徊于她身旁呢?”

鳳凰……

鳳修銘在心中輕輕一笑,怎麽也沒想到元玖會如此順理成章地說出這些話來。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的梧桐紫葉紋,堅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一切都應該回到它們原本的軌道之上,任何逾越都不應存在!”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想法,”元玖半點驚訝也沒有,“所以說我們都遠遠不如恕兒,至少她是天命的叛逆者,而我們都只是天命的履行者罷了!另外,也注意約束你自己吧,不要有任何逾越,不要以你的準則決定她的未來!”

“呵呵,我本就知道,我的恕兒是誰也比不上的。”鳳修銘挑眉一笑,頓時似乎周圍整個世界都美好起來,他悠然起身往殿外走去,“你有你的計劃,可我也有我的計劃,各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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