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是何等高高在上的存在?如果有感情,看下界這些天機之術修煉者恐怕也只是看靈寵一般,心情好賞些寶物,心情不好立刻就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最令容淺予不能接受的還是天道竟然真的允許了!
雷雲再度翻湧起來,飽含着沉沉的怒意,轟然劈落一道漆黑雷霆!所過之處,連空間都被劃開一道裂痕!
元诩心中警兆驟生,揚手抛出一節三尺長短,手臂粗細的銀色木頭,以最快的速度在身前布下重重靈禁。
“轟!”
僅僅一剎那間,黑色雷霆便将她扔出的那節靈木打得粉碎,威能僅僅只減弱了七成,之後仍将那臨時布下的重重靈禁全數擊穿,一路勢如破竹,以銳不可當之勢重重劈在元诩身上,生生将她擊飛百餘丈,這才緩緩消散。
“噗——”
元诩艱難穩住身形,張口便吐出一口血來,身上不時還有銀色電弧閃動,爆出一連串低沉雷鳴之音。她根本不用內視,也能猜到此時身體定然糟糕得不成樣子……
這是第一次,是她第一次直面【改則】的天雷之劫,果真恐怖!以前動用【改則】引起的天雷之劫都是由師兄接下,因為他本體乃是九劫雷擊木,天生受雷霆愛眷,能削弱雷劫之力。方才她丢出的那節靈木正是元玖本體的一節五千年以上的枝桠,但即便如此她依舊被天罰傷及了本源,可想而知若是她不加防禦,那道雷霆絕對能将她這具靈軀打得粉碎。
看着天衍命星盤上裂開的一道縫隙,元诩不由心中一痛,這是她的本命靈器,心血相連!越階使用【改則】,不僅對她造成了巨大的傷害,還讓本命靈器有了些微損傷,看來這段日子要好好溫養,本命靈術最好也不要用。
而直面元诩【改則】的容淺予,此時更是險象環生。
周圍的虛空不知何時竟凝滞得如同沼澤,而容淺予就如同那失足落下沼澤的行人,無法動彈,無法求援,只能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
暴雨密布的虛空中漸漸浮現出一只只厲鬼,青面獠牙,腸穿肚破,七竅流血……無一不是形容猙獰而可怖。那些厲鬼似乎被困在某處太久太久,突然聞見活人生氣,皆發出恐怖的尖厲笑聲,一個個伸出肮髒的手——或者說“爪子”,努力往容淺予抓去。
在厲鬼之後,一個個蒙蒙虛影悄然出現,皆是峨冠博帶,仙氣飄飄的形态,卻看不清面容。他們只是遠遠看着,作壁上觀,偶爾發出一聲聲似是惋惜實乃譏诮的嘆息。
容淺予驚怒交加,這不是幻術!這是真正存在的——可這天地間,何來鬼神?
顧不得其他,容淺予艱難至極地摸出一根根靈簽,順承天命發出一道道攻擊——然而,卻根本阻擋不了正在發生的一切不可思議之事!
不,應該說是他修為不夠,天機之術還不夠純熟,他相信若是師尊在此,必然能輕易破去這詭異莫名的一招!
“難道……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
所有手段都用盡了,容淺予怔怔看着越來越近的厲鬼,心中忽然如是想到。
一只厲鬼終于接近了容淺予,猙獰的爪子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角,剎那間一股灰暗死氣沿着衣物攀援而上,侵入容淺予體內,熟練無比地籠罩住了那本就已然微弱得如風中殘燭般的本源!
容淺予一陣暈眩,只感覺無比牢固的神魂一陣晃動,仿佛被什麽牢牢勾住,朝外拉去,漸漸脫離那自金丹期凝元境後就一直寄托的金丹!
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再不能看清眼前形容猙獰的惡鬼,不能看清冷眼旁觀的神靈。引頸遙望,只能看見元诩的輪廓,黑色鬥篷下的那縷青色是如此刺目……
厲鬼猙獰狂笑,其他厲鬼也一擁上前,紛紛抓住容淺予的衣物,死死往外拽去。
“師尊……徒兒有愧于您!”
即将徹底陷入沉睡時,他心中只剩下這個念頭。
驀然,一道恐怖堂皇的劍氣撕裂空間,洞穿虛空,斬在猝不及防的元诩肩頭。
“淺予!”
凄厲長號在天地間響起,一道紅衣身影浮現在已然不省人事的容淺予身旁,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雙眸幾欲噴火,怒視向受了她一劍的元诩。
元诩本就在雷劫下身受重創,又突逢紅衣女子含怒一擊,已是強弩之末,勉強維持站立,沒有軟軟倒下而已。
談千澈顫抖着撫上容淺予的手腕,感應着那幾欲湮滅的本源,心中大恸,喂他服下一枚丹藥,又扶着他盤膝坐下,将靈力注入他體內,引導丹藥藥力化開,這才停下了手。
她環顧四周,看見自從她出現便畏懼後退的厲鬼,怒火更是不能自抑,叱道:“何方妖孽,竟敢白日作祟!”
衆厲鬼畏葸不敢上前,只相互推搡,仿佛在慫恿同伴抓住前面兩個活物。後方冷眼看着的神靈們卻似乎并不畏懼談千澈,皆發出幾聲各異冷哼,袖袍一甩便要一擁而上,各顯神通。
霸道堂皇的劍氣沿着經脈在體內瘋狂肆虐,元诩連忙服下一枚靈果,顫抖着想要從儲物袋中取出五色青凰扇,破開虛空立即遠遁而去。
但談千澈豈會容她這般輕易逃了,揚手抛出一枚七階巅峰的空間封禁道符,徹底絕了她破空遁走的念頭。
“好!好!好!”談千澈見神靈虛影一擁而上,竟是不怒反笑,揚眉舉劍,笑意森然,“鬼神?既然傷了淺予,那一個都休想逃,就拿你們來試試我苦修多年的兩儀誅魔劍氣!”
言畢,手中的長劍發出一聲嘹亮铮鳴,她身形宛如鬼魅,飄忽不定,眨眼間便發出了疾風暴雨般的無數劍氣!
“兩儀誅魔劍氣……【改則】啊【改則】,你這第二劫氣運之劫未免也來得太快了些,竟讓我遇上一個修煉兩儀誅魔劍氣的靈修——難道真是天要亡我?”元诩慘然一笑,搖頭輕嘆,仿佛自己也覺得可笑之極。
【改則】召出的鬼神實際上與【鬼族】和【先神】并無關聯。傳說有生靈憤懑而死,便會化為厲鬼,見不得活物,必要索命勾魂;傳說有功德可感天地之人,死後将封為神靈,掌天時變化;亦有傳說言修為高強的仙人一旦死去,就将被敕封神靈,從此必須時常應卯,失了為仙時的逍遙灑脫……一言蔽之,【鬼神】皆乃死物而已。【鬼神】實際上暗合天地陰陽變化,但不知是何原因,天道不允許【鬼神】出現在這世間。
對付【鬼神】,容淺予那些天機之術效用大減,也只有堂皇、尊崇、純陽之氣才能造成巨大傷害——不巧,談千澈修煉的正是兩儀誅魔劍氣。
但頹喪只在一瞬之間,元诩也只是偶有所感,不會沉溺其間。
“天要亡我又如何?我元诩能改天道鐵則,豈會畏懼這區區天數!”
不過短短十息,在那堂皇劍氣之下,所有鬼神盡皆伏誅——這也因為元诩如今僅僅凝神中期,修為太弱,那些鬼神倒是受其連累了。
談千澈似乎也并不輕松,氣息有些紊亂,持劍站立于虛空之中,冷眼看向元诩,不言不語。
元诩再度祭出天衍命星盤,她已下定決心,即便死在【改則】天雷之下,也定要教這女修讨不了好去!
談千澈平複了氣息,劍指元诩,立即就要将她斬于劍下,忽地神色一變,目露驚惶之色,立即回返容淺予身旁。
原本因為服下丹藥而稍微有了些生氣的容淺予此時卻臉色慘白,整個人灰暗枯槁,彌漫着濃濃死氣,若不是談千澈還能感應到他的那縷本源,定然會以為眼前之人不過一死物而已!
談千澈顧不得其他,毫不肉痛地取出了珍藏着的無數寶物,喂容淺予一一服下,但卻毫無作用,容淺予甚至連一絲生氣都沒有增加。
“你到底做了什麽!”
談千澈又驚又怒,朝元诩怒目而視。
元诩素來氣性高傲,睚眦必報,聽了談千澈此言,只覺可笑,又豈會回答她?
既然已互為仇敵,那就再無道義高下,只有實力強弱!她雖略處下風,可談千澈想殺她卻也根本不可能!
元诩的無視無疑令談千澈怒火大熾,也令她明白此人心意已決,不可轉也,想要救容淺予,只得另尋他法。
她取出一枚玉盒,揮手拂去其上禁制,從中取出兩張密布血色紋路的黑色道符,正是在九郡拍賣會上買下的那枚同命雙生符!
談千澈內心焦灼,也顧不得其他,立即取出自己的心頭精血,爾後用劍尖挑開容淺予的衣物,欲仿照方才取出容淺予心頭精血,竟是要用這張道符與容淺予同命雙生,以保容淺予一命!
元诩卻只是冷眼旁觀,不曾遠遁,因為她知道以她的遁速,在逃出空間封禁範圍前,必然會被談千澈追及。
“我勸你還是不要這樣做。”
低沉沙啞的聲音突兀地在虛空之中響起,一黑袍人出現在元诩百步開外,遙遙看着談千澈的舉動,出言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