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初入九淵見聞奇(上)

玄天觀深刻地诠釋了什麽叫表裏如一——外面平平凡凡毫不起眼,裏面卻也是一般無二的樸素。

——但能在這樣的天地間建如此一座道觀,即便是平凡樸素些,又有誰能小瞧了去呢?

瞿非白大步流星地朝前行去,後面跟着一串小尾巴,途經許多靜室,卻都視而不見,直走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靜室門口才停下。

“吱呀——”

他伸手推開門,裏面如尋常道觀房間一般,地上有着三個黃色的蒲團。瞿非白彎腰将中間的蒲團推開,青石地面忽地緩緩扭曲,接着便如水一般蕩漾而開。

“刷!”

一剎那間,周圍全然變了,不再是道觀房間,反而如一個地穴的入口一般,腳下便是深不見底的長長階梯。

衆人還來不及為此吃驚,就聽見瞿非白說:“別看啦,祖師的威能,豈是你們能看出痕跡來的?跟我來吧!”

言畢,他踏上了第一級臺階。

漆黑之中,只能聽見自己與周圍人的腳步聲,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壓抑的氛圍。好在衆人均是修煉多年,在這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即便不動用神識也還能看清楚腳下的階梯,否則可就不妙了。

開始時衆人還紛紛在心中暗暗數着,第一級,第二級,第三級……第九百八十九級……可不知什麽時候起,衆人漸漸忘記了數數,心神進入了一個極為玄妙的境界,極為空靈。陷入這種境界中的人都不自覺地露出一絲恬靜的微笑,連暴戾成性的夜明也不例外。

“很強大的幻禁,威能沒有全開,與‘神魂浸染’的手段在細微處有些相似,但實際上卻是迥異,很可能是九淵府引以為豪的‘三生三世輪回絕陣’了!”

元诩僞裝出一副沉迷的模樣,心中卻是很快得出了結論。她的心神早在分魂離神術使用時便已進入了絕對的理智之境,自然不會被這威力半開的九階幻禁迷惑。

事實上,假如有靈修能長時間以【一點真靈】的形式存在,那他決不會陷入任何幻禁,因為【真靈】已經剝離了幻禁産生作用的一切條件——真靈攜帶的只是他作為生靈的最根本,任何多餘的思想、任何情感都不存在。但這并非說明真靈不懼怕幻禁,因為任何幻禁都具有攻擊力,即便是被大幅削弱的幻禁。對處于【真靈】形式的靈修而言,任何攻擊都是致命的。

元诩是将一部分神魂分離而剝離出真靈,所以她體內同時存在着【真靈】與【神魂】,這令她能兼二者之長,最大程度地避二者之短——即既具有【真靈】的純粹理智,又具備【神魂】的攻防一體。

倘若三生三世輪回絕陣威力全開,她恐怕也免不了陷入其中,畢竟【神魂】占據的是主導地位,即便她令其沉睡也無法抵抗九階幻禁的【浸染】之效。

随着修為的不斷提高,天地靈力也将不斷地淬煉肉身,因而這一列人雖然心神已沉浸在幻禁之中,腳下卻仍是健步如飛。但即使如此,元诩心中暗暗計時也已過了三個時辰。

天知道,自從化形以來,她還從沒靠自己的雙腿走過這麽久的路,尋常都是駕着遁光的。

“幻禁中無時間,他們即便這樣沉浸個十天半月也再正常不過了,只是瞿非白顯然沒有陷入幻禁之中,以他那跳脫性子,要是路太遠了,恐怕也不會樂意的,已經走了三個時辰,恐怕也該到了。”

她的猜測的确沒錯,瞿非白此時早已神游天外。

“每次新學員入府,總得要搞這麽一回,天知道這多無聊!”瞿非白暗暗抱怨,“如平日裏一般坐傳送陣不好麽?非得要徒步從中極天維之頂走到九淵第一層,可一萬丈也是很遙遠的好嗎?不能動用靈力,神魂還沉浸在幻禁之中,能快得到哪裏去?可憐啊,要不是上次将善功花得一幹二淨,我才不來接這無聊透頂的任務呢!”

“好在,一萬丈的直線距離,即便走的是七拐八拐的階梯,也不會長太多,快要到了。”瞿非白振奮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

又過了半個時辰,瞿非白忽地停下了腳步,接着陷入幻禁中的衆人一個個如夢初醒般睜開眼,許多靈修一副似有所悟的模樣,但同時亦有不少心有隐秘之人神色霍然變得不善起來。

“到了。”

瞿非白話音方落,眼前的階梯忽地消失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門,極寬極大,造型古拙。

“進來吧。”

倏爾,一道冷淡的聲音在衆人耳邊炸響,緊接着大門霍然打開,刺目至極的光線從門外照進來,令衆人看不見那門外究竟是何景致。

衆人魚貫而出,門外是一方恢弘的大殿,牌樓上镌刻着“玄元殿”三個古拙的大字。

大殿極高極廣,道路兩側卻是一個個高大的雕像,栩栩如生,神态各異,有仙風道骨者,有清俊飄逸者,有孤高傲然者,有慈眉善目者……

遙遙望去,殿內只有一人蹤影,肅穆莊嚴非常。似乎受此感染,衆人紛紛閉口不言,連腳步都不禁放緩了,生怕因此而吵醒沉睡着的英靈。

片刻,衆人來到了大殿內最宏偉的青玉雕像之下,那是一位中年靈修,清雅俊逸,皎皎如日月,雙眸遙望遠方,手按劍柄。

不知是否是錯覺,從這雕像上,除了期望與欣慰,元诩還感覺到了掙紮與無奈。

雕塑下立着一位老者,他神色莊嚴,不怒自威,目光懾人,氣息內斂,卻令人不敢小觑。

“拜見二長老。”瞿非白收斂了先前的跳脫,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對着老者恭敬行了一禮。

後方衆人也連忙有樣學樣,齊聲道:“拜見二長老。”

二長老對此未做任何表示,反而轉身,對着雕像躬身行禮,嘴唇翕動,像是在與誰說話一般,“殿下之人,乃九淵府新收學員,恭請祖師過目。”

“祖師?宣景?”元诩心中暗道。

青玉雕像忽地發出蒙蒙白光,那雙眺望着遠方的眸子隐約間似乎轉了轉,冰冷得幾乎要凍結神魂的目光卻又帶着幾分灼灼熱度,落到下方衆人身上,令他們不禁忐忑不安起來。

接着,一道白光落到一位面容平平無奇的靈修身上,頓時那名靈修心頭一跳,頗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卻仍兀自強作鎮定。

老者似乎早料到了會發生這等狀況,眸光一厲,揚手便是一張銀色道符落到那靈修身上。

“何許人也?”老者負手而立,不緊不慢地問道。

“列襄郡許陽城曲桓。”那靈修眸中浮現幾分迷茫之色,回答道。

“功法來歷?”

“奇遇得來。”

“奇遇為何?”

曲桓的目光漸漸渙散,話音也沒了先前的堅決,“一道人……一道人所贈……”

“潛入九淵,有何目的?”

“并非……并非欲潛入九淵……”曲桓已是冷汗涔涔,臉上浮現痛苦之色,青筋畢露。

“嗯?”見他仍在垂死掙紮,老者厲喝,“說!”

“說!”

“說!”

“說!”

……

老者的厲喝聲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着,那些高大的雕像似乎也都憤怒起來,怒意深沉的目光齊齊落在曲桓身上,仿佛也附和着老者發出形形□□的厲喝。

“我……我不知道……師傅……師傅讓我進入九淵府……”曲桓斷斷續續地說出幾句,但沒等說完就瞪大了眼睛,接着便昏迷過去,人事不知。

二長老眉頭微皺,随手打出幾道禁制,接着将其收入靈器中。

審問告一段落後,二長老的目光轉回到已經被這一幕驚住了的衆人身上,“此乃奸細。”

經此一幕,衆人亦是再明白不過了,紛紛點頭,有幾人還小聲地斥責了那曲桓幾聲。

“此乃我九淵府祖師宣景雕像,殿內其餘雕像,亦為我九淵府歷代先賢,爾等新學員,大禮參拜。”

衆人沒有異議,恭恭敬敬地三跪九叩,以感謝宣景平定九淵、布道天下之壯舉。

“禮畢,離開吧!”二長老揚手一揮,衆人只覺天地颠倒,便已到了殿外。

再回頭,身後卻是空無一物。

方才一出中極天維便進了清古宮玄元殿,衆人還未看見這九淵第一層的景象,待得回過神,不由四下打量觀察起來。

仰頭看去,只見一片蒙蒙的迷霧,初時色澤稍淺,越往上越深,這才令衆人有了幾分乃是身在深淵之中的感覺。只是那蒙蒙的迷霧之中,卻懸挂着一顆太陽!

“此名天光,乃是宣景祖師所造,只此一個,九淵九層共用之,你們來得巧,今日恰好是它懸挂于第一層這天。”瞿非白指着那顆太陽,驕傲道:“據說,這可是件八階巅峰的靈器,威能無窮!”

衆人啧啧稱奇,對未來的九淵府生活更多了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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