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3)

報告給你。霍臨瑞給上回和你男人被拍到那女的,叫關宜的,投了幾個億,億哦!”

呂文維:“哦,一個圈子的,很正常。”

章立秋:“據楊先生說呢,這筆投資純屬虧本買賣,約等于送錢。當然了,你怎麽想都行。我就盡到身為閨蜜的告知義務哈。”

呂文維輕輕地皺了一把眉,看了一眼在她身旁用手機處理工作的霍臨晞。霍臨晞大概是在挑劇本,看文字看得非常認真,幾乎是全神貫注,室內的燈光不夠明亮,他的側臉一部分被陰影蓋着,顯得更立體了,相當标致,令人心神蕩漾。

“知道了。”呂文維的目光沒在他臉上多做停留,給章立秋回,“楊先生為了讨好你這都和你說?也不怕你爆出去他工作不保。”

“他對我們這種工種防備心不夠呗!”章立秋給她甩了個表情包過去,“但他運氣好啊,因為你,我也不會随便爆料。”

呂文維笑了笑:“乖,愛你。”

倆人互相扔了幾個表情包鬥了把圖後,呂文維默不作聲地把手機放到了一邊,把剛剛整理好的一張表保存到雲端,然後走到霍臨晞身後,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咦?忙完了?”霍臨晞自然地拉過她雙手環在自己腰上,回過頭輕碰了下她嘴角,“我在看本子。下半年可能接個電視劇。”

呂文維靠在他肩上一起看,“你接活兒一般都是什麽标準?”

“沒有固定标準。很難說。”霍臨晞扣着她的手說,“這個行業的不可控因素非常多,有時候劇本好,但拍攝和制作團隊不行,白白浪費一個好本子。有時候劇本很差,但碰上個靠譜的導演,如果搭檔也還不錯,那整體出來的效果又還行。所以,雖然考眼力,但也很看運氣。”

“不可控因素這麽多,娛樂業算是個高風險行業吧。”呂文維說,“據說有些不可思議的大筆投資其實是為了洗錢?”

“影視行業的投資很不透明。你說拍個古裝戲,搭個古城,劇本裏但凡有個什麽火災啦,造反啦,妖魔鬼怪入侵啦,一把火燒完,到底花了多少錢誰也說不清楚。”霍臨晞倒是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笑了下,“所以,這種戲,一般我不接。”

呂文維的嘴角微微一抿,“你入行這麽些年,就只當演員,不投資嗎?我看很多演員都有自己投拍的影視劇啊?”

“嗯。”霍臨晞不怎麽在意地說,“我入這行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這點錢。”

作為一個的确不缺“這點錢”的少爺,他說這話的樣子非常雲淡風輕,一絲裝逼的痕跡都沒有。

呂文維靜了片刻。霍臨晞轉頭看她,“你今天怎麽對娛樂圈感興趣了?”

“随口一問。”呂文維把下巴從他肩膀上挪開,“對你從事的工作好奇而已。”

霍臨晞想拉住她抱一下,這時手機響了,有電話打進來。

是昨天Louis給他發的號碼。

他按掉了,沒接,和呂文維說,“我去酒店樓下一趟。”

呂文維坐回椅子上,接着手上的活兒,一點頭,“好。去吧。”

霍臨晞下去酒店大堂,和Louis的人接了個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把一把槍放進了西裝內袋,一盒子彈放進了西褲裏。然後他拎着一個黑絨布小袋子上了樓。

呂文維把該整理的資料整理完了,全部上傳到了雲盤,等着交給新人。

霍臨晞拿着房卡開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眼神有些放空地看着窗外在發呆。

“怎麽了?”霍臨晞問。

“沒什麽。”呂文維道,“這麽快打完了?”

霍臨晞“啊?”了一聲,然後明白過來,道,“我不是去打電話的。傻瓜。”

呂文維回頭:“嗯?”

霍臨晞把那黑絨布袋子打開遞過去:“給你買酒去的。”

呂文維原本以為霍臨晞有什麽不便在她面前打的電話。這也正常,他雖然口頭上老婆老婆的叫得頻繁,但畢竟才在一起半年多。成年人談戀愛,大家都心裏有數,總有些不便透露的私隐。

然而她沒想到霍臨晞是去給她買酒的。

“很貴吧……”呂文維接過那支酒,在手上一颠,“豁,你這都有本事弄到?”

S國随處能看到槍支彈藥,但酒,卻是比武器禁忌的存在。呂文維焦慮的這幾天,的确很想喝酒,這是她麻痹感覺的重要途徑。但苦于一沒渠道二沒錢,已經快忍嘔血了。

霍臨晞心想,可不是,比槍還貴。

然後他揉揉呂文維的發頂:“猜你最近心情不好,來前就聯系了個人。也不是我能耐,他還是看我爸的面子。”

“太破費了。過幾天都回國了。”呂文維道,“那幫想要我命的,要是知道我竟然還有酒喝,可能會氣死吧。”

“那就氣死他們吧。”霍臨晞從行李箱裏摸出把瑞士軍刀,三兩下就把酒開了,然後洗了個杯子給她倒了半杯:“喝少一點。別多。喝酒這事,克制一點反而更舒服。”

呂文維接過酒杯,心裏很是熨帖。當時願意和他在一起,除了他實在長得難以拒絕,還有就是他這一身的好氣性。無論何時,無論面對什麽情況,永遠溫和,以至于想象不出他發起脾氣來會是什麽樣。

她雖然好像已經把那糟糕的時期抛到腦後了,但其實稍微一想,就能記得自己抑郁時期的樣子。那段時間持續了三個月,她無法控制自己發脾氣,有時候會突然毫無原因地大哭,哭完又覺得自己發神經,陷入一番自責裏面,緊接着又是一輪莫名其妙的焦躁。

好在那時候有個不離不棄的章立秋,除了給她聯系醫生,還每天把她拖死狗似的從公寓裏拖出去攀岩,漂流,去鬼屋,玩跳樓機。她那時候看到章立秋就頭疼,恨不得和她絕交,有次愣是把自己反鎖在公寓裏。章立秋夠彪悍,謊稱煤氣洩漏報警砸了門鎖……第二天直接住到她家來了。

呂文維想到這裏,嘴角微彎,覺得有這麽個閨蜜,也算得上生而有幸。

霍臨晞見她抿着酒含笑,是真正的會心一笑那種,于是略放下一點心來。

呂文維吃飯喝東西從來不講究姿勢,一低頭長長了的劉海就打在杯沿上。霍臨晞擡手給她撩頭發,還把掉下來的一縷盤在手指尖,摩挲了好一陣子。

呂文維一杯酒已經喝完了。朝他晃了晃杯子。

“我說,克制一點。”霍臨晞不客氣滴把她的杯子沒收了,對她點了點手指,“今天的量,沒了。”

呂文維的視線繞過他,落在那瓶酒上。霍臨晞咳了一聲,一把把她抱在懷裏,親上去了,打算犧牲色相來阻止她。

其實和章立秋把她這種從學生時代就愛宅的人硬拖出去攀岩坐跳樓機相比,呂文維還更喜歡霍臨晞這種簡單不粗暴的方式。

兩天後,新記者到位。呂文維的航班是下午起飛,她原本想帶着新人和在這裏一起奮戰了差不多一年的戰友們吃個午飯,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當天上午,首都市中心的競選演講地突然發生了爆炸,場地被炸得亂七八糟,原定的演講也要延期,于是一群記者接到消息就奔赴了現場。

呂文維雖然應該處于“卸任”狀态,但她一來有職業慣性,二來新身份是國際新聞部副主編,所以也沒顧上吃飯,一邊和新來的記者打電話問現場情況,一邊給李迪飛快地發信息,說這稿子要怎麽做。

霍臨晞一個人默默地給她拾掇好行李放在一邊,安靜地看她雙手并用。

“走吧。”霍臨晞等她終于打完一個電話,給她留了一個書包,兩手拉了兩個大箱子,走出房間門。

呂文維在他身後:“哎?這個天你還穿着西裝,熱不熱?”

霍臨晞回頭摸摸她腦袋:“走快兩步,當心趕不上飛機。”

“怎麽會?還早。”呂文維這麽說着,還是跟着走快了幾步。

霍臨晞上回來買的悍馬叫人開到了地下停車場,他從來那天就請了幾個雇傭兵在酒店周圍守着,有什麽異常情況及時和他報告。在政府功能基本崩潰的國家,極端保守主義約等于恐怖主義,為了維護他們的信念,什麽事都真的幹得出來。

霍臨晞等呂文維坐上車,繞到後備箱從裏面拿了兩件防彈衣,跳上駕駛座,給了呂文維一件,“穿上。”呂文維“嗯”了一聲,沒有二話,利索地穿上了。

霍臨晞的車一動,前後就有輛車跟着動,呂文維朝後視鏡裏一看,就聽他說,“是我請的保镖。不過人數不多,怕反而招搖。如果萬一發生什麽,我會保護你,安心。”

呂文維的目光在他側臉上定住,他來的這幾天每天都做的事就是想方設法哄她開心,要不就是犧牲色相,直到這一刻,才在她面前顯露出早準備好的全副武裝。

停車場出口,高大的鐵罐頭們緩緩駛出,霍臨晞開的悍馬在中間,保镖們的車一前一後,呂文維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你這陣仗,搞得我像總統出巡似的。我駐外這麽多年頭回有這麽好的安保。”

霍臨晞的注意力其實高度緊張,但還是以挺輕松的口吻回答她,“你在我眼裏,可比什麽總統重要多了。”

呂文維嘆口氣:“不過,這種地方,就算總統也不安全。”

仿佛要驗證她的話,她剛說完,平地一聲炸響,剛剛開出停車場不到十米,前面的大吉普被子彈打爆了兩個後輪,兩個保镖一邊一人從車裏跳下來,持槍對着子彈打來的方向。

這種大吉普的輪胎并不是普通□□可以打爆的。

“草!真想拿我祭教啊!”呂文維腎上腺素急升,感覺自己耳朵嗡嗡作響,在應激反應下冒出了一句髒話。

霍臨晞急踩剎車,同時以一手打了方向盤,另一手迅速地從內袋掏出槍來,而呂文維被他以一個角度護在另外一邊。

呂文維遇到的突發狀況很多,但還是愣了一秒鐘,“你……”

霍臨晞一皺眉,“看來真的盯你很久了。知道前面那車是你的。”

一般來說,只有純粹的恐怖組織才會對記者下手,呂文維的那篇稿子國際影響力太大,以至于在S國國內都擁有了一些“跨越宗教障礙的愛情”支持者,恐怕是真的打中了這些人的七寸。

槍聲此起彼伏起來。

呂文維本能地蜷了一下 身子。

霍臨晞沒有精力勸慰她,整副身心都在觀察周邊環境,只飛快地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他已經把西裝甩了下來,握槍的姿勢相當标準,呂文維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心跳平複了很多,恍惚間覺得仿佛他脫掉的不是外套,是養尊處優的那一層少爺皮,內裏竟然很值得托付。

不等她想象一下托付給此人的場景,停車場出口就冒出一陣濃煙,霍臨晞汗毛倒豎,單手握着方向盤,繞過前面那輛被逼停的車,身後跟着的兩個保镖迅速開車跟了上去。而幾乎是同時,酒店那千瘡百孔的噴泉花壇後面橫空闖出來一輛車,直接撞開了兩個立即開了槍的保镖,尾随了過去。

呂文維從後視鏡裏看到,低呼了一聲。

“他們沒那麽容易倒下。”霍臨晞剛說,她就看到兩個剛剛滾地的保镖站起來,追上去沖着那車連開數槍。但那車竟然是鋼筋鐵骨的防彈車身,并沒有受到摧毀性傷害,只不過颠了幾下就又加快了速度。

上演速度與激 情的霍臨晞抽空冷笑了一聲,“還挺有錢的。”

呂文維灌了自己一口水,“當然了,沒錢怎麽招募成員啊。這些組織都有贊助。”

去個機場去地驚心動魄的,呂文維平生也是第一次,她從小膽子并不算大,後來在戰地被磨出來了一點泰山崩于前而輕輕改色,但本質上還是一個比較惜命的獨生女,從理論和經驗上來說,她這時候都應該汗透脊背了。然而,并沒有,她比以往許多次和死神擦肩的時候鎮定。

呂文維心說,還真有點奇怪了。

三輛車在坑坑窪窪狀态極差的馬路上奔出一屁股沙塵,這種路況下全速開車着實風險很大,霍臨晞叮囑了好幾次“坐穩”,呂文維還是被颠得肺都快飛出來了。

“這地方報警有用嗎?”霍臨晞眼看後面那臺保镖車已經和對方開了火,玩笑似的問了一嘴。

“沒有。”呂文維斬釘截鐵,“要有用我早報了。”

霍臨晞聳了下肩膀,“那只能想辦法甩掉了。”

他話音落下,忽然掉了頭,車輪在鋪滿砂礫的馬路上留下兩道極深的痕跡,後頭的保镖車跟着掉頭護主,在掉頭的一瞬間,霍臨晞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單手連放數槍。

兩顆槍子打在一邊輪胎上,沒有打爆,但讓車子驟然一頓,剩下幾顆全部打在了車窗玻璃上,每一顆的落點都在一個地方,于是完美地破了一個窟窿,裏面的人為了躲閃子彈,不得已彎腰,加上單邊車輪失去平衡,差點翻車。

保镖們乘勢将車一橫,暫時擋住了那車的去路。

“我草。”呂文維又沒忍住,“你……你這是什麽本事?”

霍臨晞回過身來,迅速打了個方向,毫不猶豫地朝一條小巷子裏開,他已經研究地圖好幾天了。

“有錢人有個好處,從小學得多。”霍臨晞朝她一笑。

呂文維:“……”

“沒完呢……坐好了”,霍臨晞一腳油門到底,車子轟然而出,幾乎是貼着地面在飛。

他那幾槍拉開了和追車的距離,但并沒有打死人,本地人對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比他看了幾天地圖要多得多,他并不敢掉以輕心,猜測這半路上不知道哪兒就會被沖出來的車截住。

呂文維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翻了下通訊錄。

“不說沒用嗎?”

“只能求助軍方的人試試。”呂文維說,“那是不要命的人。光靠你,我倆險得很。”

霍臨晞點了點頭,他沒有以一當十的英雄瘾,在國內工作,也很多年沒玩過槍了,手很生,剛剛那純屬腎上腺飙升後的超常發揮。

他全速開車,同時聽完了呂文維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和那頭的軍方人士溝通。

呂文維挂了電話,打開導航,放大了一個地址給霍臨晞看:“這是去機場會經過的一個檢查站。他會交代檢查站的人出車跟着我們去機場。但是,這裏到檢查站,只能靠自己了。”

“對癱瘓國家不能抱太大希望。”呂文維嘆口氣,“靠你了。”

霍臨晞本來也沒敢抱什麽希望,感覺這結果已經不錯了。

導航顯示,檢查站離他們還有十二公裏,霍臨晞把地圖掃了一眼,大約判斷了幾個有危險的路口,朝呂文維道,“你受過培訓,遇到危險會自保,我就不多說了。萬一我有個什麽,你開車自己走。”

呂文維沒理他。

霍臨晞:“聽見沒?”

呂文維:“不可能的事,你為了我來的,我丢下你跑?”

“要是落到他們手上,可不是給你一槍這麽痛快。”霍臨晞有點心急,語速很快:“要拿你震懾敢挑戰他們信仰的人,不是鬧着玩的。”

呂文維要反駁,就聽他說:“想想你父母。”

這話很管用,她靜了。霍臨晞暗自松了口氣。

被這幫不算人的玩意兒捉住,死還真不是最壞的結果。他們會用最變态的方法殺人,然後傳播出去,給所有人看。霍臨晞這話倒真不是危言聳聽。

車子開出去兩條小巷,前面有個必經岔口,霍臨晞的神經一下緊繃起來。

不出所料,他右拐不到兩分鐘,兩輛黑色的吉普車跟了過來。

霍臨晞沒看見自己請的保镖,不由後背驟緊,其實雇傭兵不守信很正常,在戰場上臨時變陣的都有。

兩輛車緊緊綴着他們,車上不知道有什麽武器,霍少爺這輩子的刺激額度大概都爆表了,額角青筋隐隐突起。

呂文維瞄着他,緩緩開口:“我要出事,算殉職。你算什麽?別想着自己出去把我丢車裏,我不會跑的。”

霍臨晞狠蹬了她一眼,是呂文維從沒見過的,稱得上嚴厲。

呂文維:“別瞪我,沒用。”

霍臨晞沒空再和她争執,一腳把油門踩死。

導航女聲溫柔地說,“據目的地還有10公裏,預計時間20分鐘。”

這可能是霍臨晞覺得最長的20分鐘。

為了不落入對方射程,霍臨晞必須把車開到極速,好在S國通往機場的路上車子十分伶仃,一路沒有需要減速的突發情況。

然而,壞的是,路況太差,高速失修,坑坑窪窪,車子開到了極速,盡管車身很重,但危險性依然很大。

呂文維一路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位了,強忍着惡心沒吐出來。

不等她喘口大氣,緊跟着他們的那輛車副駕駛位探出半個身子來,呂文維從後視鏡看到,大喊了一聲:“小心!”

這一聲剛落下,一個小型炸彈包在臨近車尾處炸了開,把車尾箱炸出了一個洞,整個車身一震,被迫減了速。

“操!”霍臨晞用了狠勁握緊了方向盤,松了油門,避免車子失去方向。

就在慢下來的一刻,後面一陣掃射緊跟着而來。

霍臨晞喝道:“趴下!”

呂文維躬身下去。她個頭小,寬闊的副駕駛位把她整個兜住。

她一邊蜷着身子一邊想,要是他沒來,我搞不好真得殉職了。估計死得還很不好看。

數十顆子彈疾風驟雨般擦過車身,霹靂巴拉地炸出火光,其中一顆直接打碎了駕駛位外側的後視鏡。

導航的女聲依然和緩溫柔:“距離目的地還有8公裏。請保持直行。”

霍臨晞的手心滲出了一點汗,不過好在方向盤防滑,汗漉漉的手心依然抓得很牢固,車子在收到幹擾後仍然迅速回正,保持着穩定地前行。

呂文維剛剛聽到了子彈打碎玻璃的聲音,此時略擡起頭來看,發現是另一側的後視鏡全碎了。她貓着身子,也不知道是大無畏還是無知無覺,竟然很不合時宜地做了個非常小鳥依人的動作,她拉了拉霍臨晞的衣擺:“你那邊後視鏡壞了,看不到追車的情況,我起來幫你看着?”

霍臨晞沒回答,呂文維聲音太小,他耳朵被一陣爆炸和子彈的喧嚣聲炸完,還沒回複靈敏。

呂文維見他不答,謹慎地攀起了一點上身,就在她冒出一點頭的當口,後面的追車裏又抛出不明物體來。

霍臨晞在千鈞一發之際急打了個方向,然後迅速回正,車尾堪堪和那不明物擦過,炸彈在兩車中間的馬路上爆開,反而讓後面的追車前輪陷入了爆出的深坑。兩臺追車的後面一輛果斷地繞開了前車,繼續跟上來。

呂文維的心髒頂到了喉口,就聽霍臨晞又喝了她一句,“趴下,不叫你起來就別動。”

行吧……她貓下去不動了。

年少時在異國他鄉飚過幾年飛車的霍臨晞技術水平沒拉下,因此,呂文維雖然在被追殺的情況下不能享受舒适的坐車感受,但萬幸也沒有在糟糕的路況和極速的飛馳下翻車。

呂文維不禁感慨:此人生贏家的各種技能滿格,有錢果然是了不起的,被追殺的時候活下來的概率都大一點。

霍臨晞的視線分出一部分看副駕駛位的後視鏡,追車忽遠忽近地牢牢綴着他們,裏面的男人時不時探出半個身子,看不出人臉,黑乎乎的一坨,像個怎麽都甩不掉的鬼影。

這麽個持續扔炸彈法早晚得完。霍臨晞心念電轉,想着該怎麽辦。

霍臨晞突然說,“你會開槍嗎?”

呂文維猶豫了一下,“我學過,但準頭很差,而且……我沒真正開槍打過人。”

霍臨晞一低頭,“拿起來。”

呂文維把他剛剛那把槍從兩把座椅中間拾起來,右手握住。

“一旦看到那車裏面探出人身來,你就朝窗外開槍。”霍臨晞說。

呂文維:“啊?亂放嗎?我開槍純屬浪費子彈啊。”

霍臨晞:“你做個姿勢就行,亂打一通就亂打一通。我只是要他們不敢再探出來扔炸彈。”

呂文維快速地明白了。這幫組織的信仰雖然視女人如蝼蟻,但卻很害怕被女人打死沒法上天堂,因此在這一地區,曾專門有奮起反抗的女人們組成的槍隊,對付恐怖組織頗有神效。

呂文維朝他點了點頭,“我試試。”

下一刻,随着追車裏探出半個腦袋,她果斷地探身出去,舉起槍來連放三槍。

雖然誠如她所言,子彈壓根不知道打去了哪。但霍臨晞說對了,那種怕被女人殺死的奇異恐懼竟然深如骨髓,那人立馬就縮了回去。

呂文維忍不住譏諷了一句:“還真……有種。”

“好樣的。保持住啊。我們很快能到了。”霍臨晞誇了她一句,雖然她沒做出實質性反擊,只是以性別做出了虛無的恐吓。

連放三槍後,呂文維握槍的手有點酸。她擦了把額間的細汗,看了眼導航,離軍方的檢查站還有5公裏。

離機場漸進,勉強能稱得上高速的路上終于開始有一些運送物資的卡車和軍車相繼駛過,霍臨晞看準了時機,突然減速,幾乎是橫着将車穿梭進了相鄰車道兩輛軍用貨車的中間,緊緊貼行,拿大貨車當掩護,把追車隔了出去。

追車來不及反應,一下蹿前面去了。

呂文維短暫地松了口氣。

霍臨晞雖然沒敢松懈,但終于能分出心來安慰了一句,“你耳垂這麽漂亮,必有後福,放心吧。”

這個安慰還真是別出心裁,呂文維笑道,“相面技能您也會?”

霍臨晞一本正經地回她,“嗯,還偷偷看了你手心。命長着呢。”

他上演着真人版的生死時速,還能抽出空來調了個情,呂文維尋思,不管命長不長,這個場景她大概都是終身難忘了。

兩輛隊形整齊的軍用大貨車莫名其妙地被一輛悍馬加了個塞,還大有就這麽跟着的意思,保持着勻速前進。

很快貨車司機就知道了為什麽。只見相鄰車道剛剛飛快地竄出去的那輛車減速到了他們身側,副駕駛位裏突然探出一把重機槍的槍口來。

後面的貨車司機大驚失色,下意識地踩深了一把油門,而此時前方那輛悍馬卻突然踩了剎車,大貨車本能地打了個方向,轟地一聲撞了下旁邊那輛的車身,把那探出的槍口撞偏了方向。

就在這一刻,悍馬驀地撞過來,擦着那車的車頭變了道,呂文維練熟了手,安全帶緊緊箍着她,她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對着那車窗連續放槍。

她探出半身的剎那,後面的司機愣了一下,他看到了呂文維橘色的頭巾和背心上的“Press”字樣。

貨車司機似乎突然明白過來,他的腦袋還沒從剛剛那一撞裏的暈眩裏恢複,又再度撞了過去。

載滿物資的軍用大貨車足有幾百噸重,橫插一杠,連撞數次,裏面的兩個人被撞得人仰馬翻,車整個被撞出了高度公路帶。

前面那輛悍馬于是乘機跑遠了,呂文維昏昏沉沉地靠在副駕駛上,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額間發絲上都滴着汗。

“得感謝那路見不平的司機啊。”她看了導航,深呼了口氣,終于把行将甩出軀體的心髒安撫住。

她感慨了一句,然後就掏出了手機,開了個空白文檔,開始打字。

霍臨晞瞥了一眼,一臉問號。

“我要把這寫下來,等會兒到機場了就發。”呂文維說,“S國,千瘡百孔,民不聊生,還有極端主義橫行,基本上可以說是看不到一點光明,但也有心懷正義的普通人啊。”

霍臨晞對此剛剛脫離戶口還想着發稿的人無言以對,随口說了句,“那你把我寫得英勇一點。”

呂文維扯掉頭巾,擰了把發梢的汗,朝他笑道,“那必須的。”

半個小時後,由軍方檢查站出動的兩輛護衛車送着他們到達了機場,十來名士兵裏有一位還是呂文維曾經的采訪對象。

呂文維沒認出來,但對方卻記得她,朝她敬了個禮。

默不作聲地去洗手間換了件襯衫的霍臨晞剛剛走出來,就看到了此景,朝她敬禮的士兵看着很年輕,像還沒成年的樣子。

士兵們把他們送入安檢,就轉身離去,霍臨晞問她,“那是個什麽人?”

呂文維采訪過的軍方人士很多,記得名字不記得臉,直到那軍士出示了證件,她才想起這也是她曾經寫過的故事。

“你知道他們之前那總統,就被暗殺那位,軍政都是一把手,政府和軍隊都腐敗得不像話,官員們互相結黨傾軋還算文明,軍隊裏就黑暗了。”呂文維牽着霍臨晞的手,一邊朝登機口走一邊說,“眼看要打仗了,靠那腐敗得沒邊的軍隊哪行,于是強行從底層征兵上來。但都知道九死一生,沒點好處誰幹。當時政府出了個政策,家裏有男人當兵的,軍隊負擔父母妻小的生活費用。”

“這當然是有吸引力的。很多人也就去了,就剛剛你見到那個 ,也是被這政策忽悠去的。當然了,你用腳趾頭想想,黑成這樣的政府和軍隊能有什麽誠信,一筆筆款項下來,根本到不了底,直接被吞了。這些款項到了政府和軍隊要員手上,又成了一筆大油水。S國貨幣貶值嚴重,拿到了手就全部轉移到了國外。現在新的臨時政府想要追查也拿不回來了。”

呂文維說,“我遇上他的時候,不知道S國國內這些事,在街頭臨采,随便和人侃大山那種,就想了解下平民到底是個什麽狀況。他奉命執勤,實際是阻礙我們這些國際記者采訪。但他每次都等人和我聊得差不多了才趕我,我當然就明白了。于是,我就裝着和他争吵,被他擠到一個角落查證件,他偷摸給我一個聯系方式。”

霍臨晞皺了皺眉,“他和你爆料?不怕被查出來小命不保?爆了他家人也不見得就有口飯吃。”

“你沒見過這樣的人嘛,當然不理解。”呂文維說,“他們生活在無邊際的黑暗裏,不敢說,更不可能反抗,但只要看到一點能撕開黑暗口子的可能,都想傾訴和表達。再說,你也看到他才十來歲,心裏全是不忿,卻沒能力反抗,多憋屈。”

“我看過你每一篇報道,怎麽沒見過這個?”霍臨晞扣着她的手,“你聽了爆料,卻沒寫?”

“看到他和我說話的人很多”,呂文維說,“我一寫,上面要是想查,很快能查出他來。他指望我幫他們揭黑,但其實揭黑只是揭,解決不了問題。在這,輿論根本不能倒逼行政,大概率就是不了了之。所以,這雖然是個好新聞,但我沒寫。”

“那你?”

“我後來去了他家。”呂文維輕輕地說,“真的是情況很差,就你在這看到的大部分家庭的情況,家徒四壁,他一雙父母,兩個妹妹,都瘦的沒邊。我去的時候正準備嫁女兒。嗯,兩個嫁給同一個人。”

對當地風土人情略有了解的霍臨晞一動眉梢:“賣吧?”

“那種情況下,你很難站在正常人的視角去評判。也不忍心。”呂文維說,“我因為把他們母語說得還不錯,對文化也了解不少,就和他們交心聊了聊,聊完好不容易說服他們把年齡小的那個留了下來。後來沒多久,那少年和我聯系,說他嫁過去的那個妹妹死了,感謝我救了另外一個。”

霍臨晞一愣。

“他語焉不詳,但我大概能聽出來。那嫁過去的姑娘是沒怎麽過過好日子。”呂文維嘆了口氣。

“能說得動留下一個,只是憑嘴巴?吃不上飯的情況下……”霍臨晞看了她一眼,“恐怕不能吧。”

呂文維笑了笑:“我私下捐助了點。不過杯水車薪,不值一提。”

霍臨晞的喉口輕輕一動,攢住了她手指:“怪不得工作這麽多年也沒多少積蓄,你這還倒貼啊。”

呂文維笑:“這不是劫富濟貧了麽……”

被劫的霍臨晞聽着這話,露出一個還挺受用的笑容,心甘情願地點點頭。

機場破敗不堪,也沒有通知登機的廣播提醒,霍臨晞看了眼手表,離起飛時間還差20分鐘。

于是他扣着呂文維的手走快了幾步。

登機口前零星地還有幾個人排着隊。霍臨晞和呂文維在到達機場後就都脫下了防彈衣,行李托運了,這時算得上輕快。這國家再怎麽不靠譜,應該還不至于在政府地盤上把持槍的恐怖組織成員放進來。

然而,槍雖然沒放進來,架不住有別的。

不靠譜是有持續性的,就不能抱有希望。

他倆在隊尾,剛準備取出證件,突然,隔着兩個人排在他倆前面的一個黑衣男人不知從那甩出了一把折疊刀,瞄準了呂文維刺過來。

航空公司的空姐失聲叫起來。

那把折疊刀并不長,但非常鋒利,兩邊都是刃,刺過來的角度非常精準,沖着呂文維的左胸而去,仿佛打定了主意,捉不到人,也要把屍留在S國境內。

☆、霍臨晞這輩子沒想過會遇到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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