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提對了茬, 一說林懷榆的名字,裴韞立刻就精神了。
對了!她差點忘了這事了!
當時在力場牢裏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只不過後來因為情況緊急, 不得不把這些私人情感先擱置下來,結果擱置着擱置着, 滿腦子公事的裴上将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葉白意識到她的不對勁, 調侃道:“怎麽噎住了,難道還真有故事?”
“咳咳……”想到力場牢裏的景象, 裴韞喉頭有些發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有點誤會……”
“哦~”葉白博士一個“哦”字拐出了十八個彎,大概是覺得裴韞的反應好笑,不過也并沒有為難她,“這位林先生被安排在了……我看看, 五號房, 就在你隔壁,現在既然已經确認無風險, 你們就不會被限制人身自由了,加油哦, 小裴韞~”
說完,便切斷了通訊。
然而裴韞卻一直站在通訊接口旁邊, 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好像變成了一尊雕像。
她當時是怎麽回應的來着?
她推開了林懷榆。
裴韞頹然地垂下頭,林懷榆一定不是故意那樣做的,估計是什麽東西對他産生了誘導,而那時的情況又太複雜,她沒有注意到。
她想起林懷榆的味道, 周身仿佛又充滿了又甜又苦的可可味。
自己不管怎麽樣,當時也不該那麽粗暴的,直接推開他,會被誤會的吧?畢竟發/情的omega從身到心都是很脆弱的。
裴韞嘆了口氣,她與omega打交道的經歷幾乎可以說沒有,畢竟很少有omega會來軍部這種地方工作,而她身邊的唯一一個omega又是……
總之和林懷榆完全沒有可比性。
不過,裴韞挪了幾步,重新躺到了床上,星際首富alpha其實是omega這種事情,她本來還以為是只有小說裏才有的,沒想到竟然出現在了她的身邊,難道豪門的鬥争中,大家真的都把性別看得那麽重要嗎?
裴韞的思維發散開去,輕輕阖上了雙眼。
現在林懷榆知道了自己是alpha也并沒有向軍部告發自己的意思,說不定他其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生氣?
還有,當時兵荒馬亂之中,她好想聽見他說了什麽,九年,那是什麽?
九年前,她還在上學,應該和他沒什麽交集吧……
思緒紛亂之間,連日以來精神緊繃的裴上将終于敵不過大腦的抗議,靜靜睡了過去。
她久違地做了個夢,夢裏竟然回到了自己還在愛德華讀書的時候。
那時候,她總是向往着長大,向往着能獨當一面,向往着有一天能站在與父親同樣的高度上,于是三年就讀完了別人五年的課程,可是後來才知道,這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那時候她還能看着站在講臺上的威廉學長,想象着自己未來某一天同樣站在上面的樣子,所以她總想長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只可惜後來才明白,其實光是那種向往的感受,就已經彌足珍貴了。
可惜夢裏的威廉學長早已經面目模糊,只有離開軍部時的那個背影格外清晰地印在裴韞的腦海中。
裴韞偶爾也會想,學長現在會在哪裏,做着什麽工作,離開軍部真的會讓他更快樂嗎?
可是這些她都不得而知,就像她同樣不知道,有個人也一字跟在她身後,就這麽一直追了九年。
叫醒裴韞的是一陣敲門聲。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聽見門外葉白的聲音:“裴上将,飛船電力不足需要補給,委屈您先在伽馬-8住一晚了。”
“唔……”裴韞還沒完全醒來,含糊地應了一聲。
等到她出去之後,才發現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都在等她一個人,難得不那麽一絲不茍的裴上将尴尬地抿了抿嘴,正好碰到葉白遞過來的揶揄視線。
裴韞掃過麗莎、丁麗等人,發現麗莎的手已經被包紮好了,所有人的精神狀态都好了很多,情緒也很穩定,就是唯獨不見那個人的身影。
裴韞用眼神詢問葉白:“他人呢?”
葉白卻笑而不語,只會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衆人被暫時安置在軍部的空宿舍,在所有人都散去之後,裴韞終于按捺不住擔心,揪着葉白問道:“林懷榆呢?”
葉白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在你來之前就走了,說是身體不太舒服想早點去休息,你也知道,人家是大總裁,我們幾個小兵哪兒攔得住啊。”
雖然葉白這麽說,但不知為什麽,裴韞總覺得林懷榆這是在故意躲着自己,表情立刻就沉了下來。
“怎麽?”葉白馬上湊了上來,“你們倆真有事啊,到底怎麽了,跟我說說呗?”
裴韞冷下臉來拔腿就走:“沒事。”
葉白跟在後面,不依不饒地跟着,雖然穿着高跟鞋,速度卻一點也不慢,臉上露出和身上的白大褂非常不匹配的表情:“唉,等等啊,話還沒說明白呢怎麽就走了,小裴韞,有些事情可不能拖,這個誤會啊,往往越拖越大,等你想解決就來不及了……”
葉白的年紀比裴韞稍微大些,因此兩人私下相處的時候,葉白偶爾會叫她“小裴韞”,不過當然這種稱呼一般都是用來調戲她的,所以裴韞聽到這三個字,就會下意識地想要離葉白遠點,此時也不例外。
她越走越快,眼看着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葉白才認輸一般喊道:“好了好了,不說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說。”
已經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的裴韞,這才把腳步停了下來。
兩人進房間之後,葉白二話不說癱倒在了沙發上,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氣喘籲籲地道:“真是的,也不知道體諒一下穿高跟鞋的女性。”
裴韞完全不給她面子,開門見山地問:“說吧,有什麽事?”
葉白在自己白大褂的口袋裏掏了掏,掏出一個光腦來,扔給裴韞:“就知道你光腦肯定保不住,就提前給你備了一個,身份信息已經導進去了。”
裴韞毫不客氣地手下,一邊把光腦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一邊答道:“謝了。”
葉白擺擺手示意這沒什麽,然後接着說:“關于莊周科技的資料,我已經幫你導進去了。”
裴韞原本還算放松的神情一凜:“怎麽樣了?”BaN
葉白搖搖頭:“對于莊周科技的調查很難推進。首先,你應該也想到了,鲲鵬芯片中的微粒Q完全有可能是在生産完成後才被射入的,雖然所有飛船的引力箱中都裝有報警系統,如果有人強行拆除的話會直接有信號發送到軍部的城市安全科,我也已經調取了近三個月以來的所有記錄,雖然沒有發現可疑之處,但保險起見,還是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
“其次,基于微粒Q可以在鲲鵬芯片生産完成後被射入的分析,我們對莊周科技的懷疑其實并不算有确鑿證據,而他們的負責人也完全可以用這種理由來拒絕我們的調查,我也已經試過申請搜查令了,”葉白無奈地聳聳肩,“結果不出所料。”
雖然裴韞有一定的話語權,但是在搜查令這件事上,即便是裴晉也沒法獨自做主,必須要按規定來。
看來這條線目前确實很難走得通,這雖然是最直接的線索,又是最不直接的線索。
拖泥帶水一直都不是裴上将的風格,她果斷地放棄了這條路:“對了,我在報告裏寫了,以枭為首的銀河海盜團這次把這麽多人搞來廢星的目的是為了進行人體實驗,而實驗目的則是測試能讓人後天産生異能的機器,想必你已經看了。”
葉白點點頭:“自從神族來了之後,人類社會就沒安定過——哦,這話咱倆說說就算了,你可千萬別把我賣了,我會被抓起來的。”
她這話完全就是廢話,裴韞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放心,葉白博士,我已經錄音了。”
說罷,她重新正色道:“繼續說正事,把飛船炸掉的時候我們沒時間檢查那些星盜有沒有把後天異能發生器帶走,不過即便沒有帶走對他們來說也影響不大,他們既然能造出來一臺,就能造出來第二臺、第三臺,現在既然實驗沒有完成,那很有可能還會産生別的受害者,不過他們的下一個目标一定不會是伽馬,記得聯系其他星系軍部的人,最近對待失蹤和異能有關的案件,一定要格外慎重,這件事就交給你做,畢竟你比較擅長和那些人打交道。”
“Yes,sir。”葉白調笑着說道,“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擅長’是褒義還是貶義。”
“還有別的事嗎?”裴韞并不接茬。
“嗯……我已經把所有我能搜到的莊周科技的資料都發到你的新光腦上了,記得看一下,如果就這麽放棄莊周那條線,未免太可惜了,我總覺得這事背後還有其他隐情。”葉白最後囑咐了一句,“那麽,再見,好好休息。”
裴韞假模假式地答應了,卻在葉白走後,立刻從光腦裏調出了莊周科技的資料,沒想到剛讀了一行,一個不可思議的名字就讓她怔在了原地——
莊周科技CEO:威廉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