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黑米糖

見蘇棠這麽着急矢口否認, 王後的目光更是銳利:“你也別害怕呀, 母後不一定反對的, 主要想替你把把關,若真是個會疼人的,自然也要納入考慮不是?”

“真沒有, 我要是敢說半句謊話……罰我一個月不能吃肉!”蘇棠舉手作發誓的模樣,一臉鄭重。

見女兒分明開始耍賴了, 王後只能搖搖頭, 用手指使勁戳了一下她腦袋。

王後看着窗外盛放的花兒, 陷入了沉思,半晌, 面色複雜開了口:“這慶朝也是奇了怪了,招待咱們倒是細致周到,怎麽聯姻之事半點說法也沒有?那皇帝更是蹊跷,這個當口居然莫名其妙病了, 據說還是血虛之症?小姑娘有這毛病倒還正常,一個年紀輕輕的大男人居然血虛,要不得啊!”

說到這,王後特意用眼神提醒蘇棠, 意思是這皇帝不行, 不能嫁。

她翻手瞧着指甲,又自顧自琢磨道:“前些日子來了個王爺, 模樣倒是非常俊俏,談吐也好, 但好像只是來慰問幾句。本宮稍微提一嘴公主,他就怕得跟什麽似的,還委婉表示自己要成親了?怎麽,咱們棠兒容貌傾國傾城,又不是什麽醜八怪,能讓他怕成這樣?”

蘇棠頭大得很,她自然知道母後說的是佑王方長弈,人家只是代表慶朝奉命來問候,也的确是心有所愛要成親了……這總不能亂點鴛鴦譜吧?

到目前為止,慶朝來了鴻胪寺卿,一位丞相,王爺也來過,還時不時有女官送各種美酒佳肴和吃穿用度所需的一切,極盡周到和客氣,唯有聯姻一事只字未提。想到這,蘇棠就不由自主聯想到方重衣也沒來,但又馬上告誡自己,這兩件事沒、有、關、聯!

“棠兒,聽說慶朝天子已經有一位皇後了,不過皇貴妃的位置依舊無人……”王後輕輕覆上她的手背,轉眼忘記自己剛才的話,“皇上與天下男子不同,三宮六院總是不可避免的,若你能以皇貴妃的身份入宮,母後覺得倒也可以斟酌……”

蘇棠想到皇上和方重衣長着一樣的臉,卻是完全不同的人,頓時生出一種詭異的驚悚感。

她極其嚴肅地擺手:“不不,這不行。女兒還是想嫁個一心一意的人……”

“你說的也是,天底下,哪個姑娘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呢?”王後嘆氣,也點了點頭,忽地眼光又亮起來,“還是那位慕容皇子更好,棠兒,你考慮考慮。”

“母後,他姓慕……”

“……”

初七,國主蘇後恒設宴款待各國貴客,答謝四方的祝賀與關切,名義上是如此,然而各方勢力也心知肚明,公主的親事大抵就會在此時機敲定下來。

此外,國主還表明了一個意思,一旦兩國結成秦晉之好,南晟會贈與百煉鋼、灌鋼等優越工藝,同時開放三大港口,互通往來。

因為筵席設在晚間酉時,作為東道主的慶朝為盡地主之誼,也為了讓各國皇子和使臣們盡興,鴻胪寺卿傅大人便提議白天去獵場射獵游玩,順便賞景。

京城東郊和西郊各有一個獵場。東郊的獵場是聖上專屬,然而據說聖上小時候吃夠了練習騎射的苦,如今寧願在子修閣養魚莳花長蘑菇,也不肯再邁進獵場一步了。至于西郊的獵場,就開放給皇室宗親、王公貴族使用,規模更大,離沐華宮也近,自然而然成為本次狩獵游賞的場所。

仲秋時節,圍場漫山遍野的楓葉都紅了,暖風輕輕拂過,如同跳動的火焰,明豔無匹。

“方重衣,你的腿究竟好了沒有,本王這輩子沒伺候過人你知道嗎?”

一望無際的翠色草地本該是男兒縱橫馳騁的疆場,佑王爺方長弈卻只能推着輪椅漫步而行,看上去頗為可憐。輪椅上的男子身着雲水藍交領箭袖袍,外披暗金蟒紋墨藍大氅。他頭帶帷帽,帽檐垂下的雪紗遮蓋了面容和神情,但一只手輕輕搭在椅子上,氣度閑淡從容,随意的常服也穿出慵懶精致的貴氣來。

“沒好,你看不見嗎?”帷帽底下,漫不經心的聲音飄出來。

方長弈怒了,在輪椅上使勁踹一腳:“走不了,那就爬,本王不奉陪了!”

方重衣回頭,把絹紗撩開一道縫隙,道:“行了行了,本世子剛剛語氣不對,王爺寬宏大量不跟我一般見識,來來來趕緊拉一把。”

眼見那輪椅載着方重衣往坡下滑,方長弈一腳勾住,面無表情跟上去,抓住椅背。

目的達到,方重衣又舒服靠回椅子上:“來都來了,給點面子,別頂着一副棺材臉,本世子都要成親了……”

“你要成親你了不起啊,本王不是一樣要成親了?再說公主答應嫁給你了嗎?”方長弈冷臉打斷他。

“方長弈,你少擺譜了,要不是我好心跟我哥提一嘴,你現在還在王府禁足,有機會出來放風嗎?有機會見你的沈姑娘嗎?”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今日這種多國會晤的特殊時刻,不看也知道會是誰。方重衣不說話了,方長弈也收斂神色,剛才還和三歲小孩一樣吵嘴的兩人同時收聲,極有默契地停戰,一致對外了。

馬蹄聲奔騰激越,帶着排山倒海的氣勢。騎馬而來的男子個個身穿光鮮騎裝,潇灑英武,身姿昂揚,正是慕容熙和他的随從,此外還有西境的大皇子赫連逢,以及其他幾個小國的使臣們。

一瞬間似乎連風都凝固了,氣勢猶如兩軍對壘,但一邊威風凜凜縱馬而行,另一邊還有人坐輪椅,這場面怎麽看怎麽詭異。

慕容熙微微勒緊缰繩,眯眼打量眼前一站一坐的兩人。這位王爺他是打聽過的,要成親了,這次顯然只是禮節性出席。

那……

慕容熙的視線慢慢移向輪椅上帶着帷帽,連臉都看不清的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慶朝推出來聯姻的人……就是他?

“這位兄臺他……”

方長弈見所有人都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立刻隆重地介紹:“哦,這是我們景臨侯府的世子,腿沒事,只是前些日子受了點傷,需休養一些時日,以後還是能走的。”

大家将信将疑點了點頭。

慕容熙一臉警惕盯着他的帷帽,又問:“那為什麽……”

方長弈又淡定地解釋:“他自小有疾,臉上生了些斑痕,不便驚擾到大家。”

帷帽下的人也跟着淡淡點頭:“失禮之處還望各位海涵。”

清潤的嗓音溫和有禮。

騎馬的隊伍紛紛回以點頭,露出尴尬不失禮貌的微笑,道“無妨無妨”,然而各自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赫連逢眼含疑惑,總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直直盯着輪椅上的人,仿佛要把那道垂紗盯出洞來。

玉沙國和慶朝向來不對付,邊境不斷發生摩擦,因此慕容熙的人馬更是敵意分明,絲毫不客氣。侍衛們憋着一臉笑,慕容熙面上繃着,暗地裏更是要笑死。慶朝皇帝腦子是進水了嗎,居然指了這麽個不上臺面的病秧子來聯姻?既然連臉都不敢露,那怕不只是“有點疤”,而是醜得不能看,何況區區一個世子,也比皇子的地位低了一大截……

慕容熙又冷眼将對面掃了幾個來回,見方重衣穿的還是常服,臉上輕蔑的笑意更盛,聲音高揚道:“那的确可惜了,世子傷了腳,今日便無法一同狩獵,我們本還想着與慶朝的青年才俊切磋一二呢。”

方重衣和方長弈雖然常常不對盤,吵起架來像兩個幼稚鬼,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都不好面子。

因為他們面子裏子都有。

當自身實力足夠強大的時候,是完全不需要這種東西來充門面的,也更不會因為“失了面子”就急得跳腳。

所以面對慕容熙等人的輕視,兩人完全沒往心裏去,統統漠視了。

方長弈笑了笑,不卑不亢道:“我們世子不善騎射,但也無妨,他那份本王替上就是。”

之前方長弈都是在說鬼話應付,這次說的倒是實話,世子眼睛不好,一丈之外不辨男女,三丈之外人畜不分,根本沒辦法去精通騎射狩獵。

慕容熙目光微沉,嗤笑一聲。這位世子要長相沒長相,騎射也不會,想來,其他各方面的能力也是一塌糊塗。他甚至懶得嘲了,發自內心的佩服他們臉皮夠厚,夠有勇氣。

遠處有侍從牽着馬,慢慢向他們走來。那匹馬毛色金紅,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兩眼有神,體型優美,望之如一團烈火。

衆人俱是眼前一亮,縱然連赫連逢這樣從小生長在大草原,與馬為伴的人也禁不住擊掌贊嘆:“當真是好馬。”

這次狩獵雖無明文規定的比試,但皇子們的一舉一動皆關系到國家顏面,暗潮洶湧的較量必然少不了。默認是每人一捆箭,一天下來,狩得多少獵物一目了然,若是技術不佳或洞察力低下,一天也獵不到只兔子,待聚會的時候……無異于公開處刑。方長弈若要攬下世子那份,狩得的獵物必須加倍,相當于要以一敵二。

他接過侍者手中的箭囊,兩捆,包含世子那一份。背上之前,特意拿起來在所有人面前示意,特別是給慕容熙看。

“指教了。”

從容不迫、不怒自生威嚴的氣度讓衆人心頭一凜,不由地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不敢輕言妄語。

慕容熙神色一肅,稍稍點了頭,也拿出應敵的姿态。他隐隐覺察這位王爺是個厲害的主兒,又慶幸他已有了婚約,不參與聯姻一事,想到這裏,目光不由地轉向輪椅上那位世子,輕蔑地哼了一聲。

自己沒本事,還要拉人來撐場面,公主能看得上他才有鬼了吧?

“願王爺凱旋。”帷帽微微揚起了些,悠然自得的聲音傳出來。

完全無視了對面的慕容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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