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死氣爆發讓此時身在九嶷中的人都驚愕萬分,元恕同樣對此大為意外,然而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師兄遁速太快,我得趕緊跑,不然定是會被他在傳送陣前截住!好在心血索魂契已經解了,不然更加麻煩!”
元恕也不敢細想元玖會如何惱怒,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不跑難道又跟着回靈界等死麽?如果她能逃得一命,那日後再給他端茶認錯吧!
如此想着,她背後雙翼一振,遁速遠超平日,風馳電掣地朝傳送陣方向而去。
元恕并沒有發現,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習慣了考慮元玖的感受,換了幾百年前,她要走,又豈會有這麽多雜七雜八的念頭?
當年她能花上一百餘年精心設計,甚至最後就在元玖面前大搖大擺地離開靈界;而現在,她連僞裝得稍稍用心一點,裝成的确是一時不慎被卷走了都不曾!
當年她全不擔心自己跑了元玖回去會受到什麽懲罰,而現在她連讓元玖在死氣之中多搜尋一會兒都不願!
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鳳修銘當初所言的确不錯——“你根本是在縱容着這一切的發生!從他将恕兒帶回來的那天開始,就在用各種溫情編織一個可怕的囚牢——以前是他,現在是你,你們将她困在其中,哪怕掙紮得鮮血淋漓也不放過。真教人毛骨悚然!”
任何超出了界限的感情,對元恕而言都是囚牢!
十日後。
這十日無疑是元恕長這麽大最緊張最漫長的十日,元恕沒有一刻敢放松,幾乎是拼了命地朝傳送陣趕去,她真的不想再回去過那種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鬼日子了!
“師兄怎麽跑了這麽遠!”
元恕不禁頭大如鬥,才過了十天,即便有了鳳凰骨翼,她的遁速也只是與元玖持平!哪怕她這麽緊趕慢趕,可距離傳送陣還是有着好長一段距離!
她眉間湧上一絲疲憊之色,連日來沒有絲毫停歇地逃命讓她有些累了,然而現在卻遠遠不到休息的時候!
“親愛的小恕兒,我的好師妹,你急急忙忙這是要去哪裏呢?”
這話狀似極為親密,但其中冷意卻教元恕狠狠打了個寒顫。她驚懼地停下遁光,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山巒上悠閑立着的那道身影!
“這怎麽可能?”
元恕萬萬不敢相信,她當時被天地元力風暴卷走,可是卷向傳送陣的方向,只短短幾剎那便跑了老遠;這十日她半刻休息沒有,照理說元玖是追不上她的,怎麽會竟還趕在她前頭了?
“怎麽不回答?”遁光一閃,元玖已經站在她面前,神色冰冷地俯視着她,“害怕了?你不是很能跑嗎?”
元恕讷讷半晌,才支吾着道:“我……啊!”
她才剛開口,元玖的雙手已經死死捏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骨頭生生捏碎!元恕确定自己方才聽見了她骨頭的慘叫!她不由痛呼一聲,眉頭擰起,“元玖!你……”
可是不等她把話說完,頸邊傳來的痛意卻教她如遭雷擊般愣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元玖只覺得自己真是受夠了!心中似乎有一簇無名之火正在熊熊燃燒,他早就猜到元恕要走,可這依舊無減于他的怒火!
在看到元恕被他吓得只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後,元玖心中湧上一陣報複的快感,然而這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沒有絲毫猶豫,元玖低下頭,狠狠咬住元恕修長的脖頸!
最初元玖不過是為了洩憤,天知道他這些年來的日子同樣絲毫不比元恕好過!每時每刻生活在一個其實根本不通世事的師尊和一個任性自負到腦子不正常的師妹之間,還要時刻準備應付某位暗地裏的陰招,他又何嘗有過絲毫放松?
但卻依舊是這個結果,但卻依舊像幾百年前那次一樣,她轉眼就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跑得無影無蹤,好像自己是什麽随手可抛的東西,好像這麽多年來對她的感情其實是喂了白眼狼!這教他如何不氣,如何不恨!
然而不知不覺間,這個洩憤之舉卻漸漸變了味。元恕被他這可怕的舉動吓得下意識地渾身顫抖,脖頸處的筋脈微微跳動,一絲血腥味萦繞在他齒間久久不散。他忽然就慢慢平靜下來,心中的怒火一點一點被澆滅,直到這時他這才突然發現,他現在究竟在做什麽!
“……我和恕兒還真是天生一對,連惱怒時的發洩之舉都一樣……”
元玖絕不會承認自己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這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下一瞬他就釋然了,反正都咬了,還能怎麽樣?不如趁機繼續占便宜。
元玖果斷地裝作依舊出離憤怒的模樣,只是卻到底下意識地收斂了幾分力道,唯恐再傷了她。
一片死氣彌漫的黑暗之中,肆虐的元力風暴依舊沒有停歇之勢,風聲呼嘯而過,将二人的長發吹得糾纏萦繞在一起,這一幕忽然就生出幾分暧昧。
“……師,師兄……”
元恕那戰戰兢兢的聲音頓時令元玖心中咯噔一下,他這下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占便宜,只好戀戀不舍地松開牙齒。在看到雪白的脖頸上整齊的牙印後他輕哼了一聲,這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在自己的心愛之物上留下了屬于自己的标記,別人再也搶不走!
元恕簡直是崩潰的!
元玖多年來在元恕心中維持着的嚴肅正直的形象在這一刻終于嘩啦啦碎成了渣,眼前這個可怕的家夥怎麽會是師兄?
元玖剛剛松開手,元恕立即逃命般閃電後退十幾丈,望向他的目光亦是又驚又怒,“元玖!你才是玄毒蝕骨藤!”
元玖:“……”
雖然心中無語,但元玖卻不會容元恕再這麽逃了,他冷冰冰地掃了驚懼不已的師妹一眼,語調陰沉得如同九天雷雲,“恕兒,現在你是不是能說說,究竟為何要逃呢?”
元恕頓時神色一變,經過方才一出,她心中對元玖的幾分愧疚之情全數消失不見,此時又豈會老實回答?
“靈界無趣得緊,我出去走走怎麽了?”
“出去走走?”元玖怒極反笑,語氣是元恕從未想過的尖酸刻薄,“千年之戰在即,你倒是輕快悠閑得很啊!怎麽,生怕魔族少主抓不住你,這是打算親自送上門去了?”
話剛一出口,元玖便後悔了,自己怎麽如此口不擇言!
元恕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驚愕,她不敢相信元玖竟能說出這種話來!真真可笑之極,早知道他竟是如此想的,她根本不該在跑前還提醒元玖一句,就讓這混蛋自生自滅好了!
“我……我不是……”
“你不必說了!”元恕冷聲打斷了元玖的話,她的神色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漠高傲,方才那多變的情緒好像只是元玖的一場荒誕幻覺,“我不知道少君竟是如此看待我的!元恕不才,卻也有幾根傲骨,休說是魔族少主,便就是少君你,我也不看在眼裏!”
她這譏諷之語卻讓元玖心中微微一動——這話其他不好,但關聯詞用得不錯,豈不分明表示在恕兒心中,那迦越的地位是遠遠不及自己的麽?
(元恕:喂喂喂,吵架認真點,不要跑題好麽?厚顏無恥!)
“方才我只是一時口誤,說錯了話,恕兒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怎會如此看待你?”
元玖走上前去,暴力鎮壓了元恕的反抗,伸手輕輕撫了撫被自己咬出來的傷口,嘆了口氣,“你可知道我緣何惱怒?”
元恕沉默。
好在元玖本也不指望她回話,而是繼續說了起來,“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為什麽要逃走。漱芫她對你下手了是嗎?你沒有告訴師尊,因為你害怕其實師尊也默許了這件事情!你要逃,是因為你不想束手就擒——關于你的事情,每一件我都知道。可你,你知道我方才緣何惱怒嗎?你不知道,你從未在意過。”
元恕不由怔住了,她以為元玖并不知曉這些事情,可其實他都一清二楚!
“我惱怒,是因為我不平,我嫉妒!”元玖的神色異常冷靜,仿佛不是在說着他自己的喜怒哀樂,“我不平,因為你從來沒有哪怕暗示過我一下,就默認我不會放你走,于是想盡辦法也要逃走——甚至,我真害怕,害怕你認為我也默許了那件事!我嫉妒,因為你告訴了鳳修銘,他知道你要走了,可你沒有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将這麽多年來我對你的真心棄之不顧,還跟當年一樣說走就走?元恕,你當真殘忍,當真無情!”
沉默許久,元恕才開口,聲音是同樣的平靜,“……我并沒有認為你也默許了漱芫的舉動,不告訴你這件事情,不暗示你我要走了,是因為我不希望你牽扯進這件事情裏!你是未來的靈帝,你有大好前途,不必因為我節外生枝!而且,我要走這件事情,沒有告訴任何人,鳳哥哥之前說的那句話,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