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無妄之世無妄人(下)

“陛下的意思是……”

“虧得人人誇贊你鳳修銘聰明,怎麽連這也想不明白?”妖聖瞪了他一眼,“雖然她只剩下【噬神】這門本命靈術,但她本應有兩種!如果她修煉【弑魂】,吞噬其他靈的本命靈術,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幾乎相當于白白得到一門本命靈術!她以前可就是天機之靈,你說她會選擇吞噬誰的本命靈術?”

鳳修銘神色大變,震驚不已,“妖聖陛下,漱芫大人可是我靈族靈靈敬仰的英烈,怎會有這等,這等卑劣的想法?”

“孤有說錯什麽嗎?”妖聖的笑容裏滿是邪異與戲谑,似乎覺得此時鳳修銘的反應很是好笑,“在當年的靈族,漱芫是唯一的天機之靈,地位之高,你遠遠想不到。這幾萬年來她歷經困厄,失去了自己最強的手段,換做誰也不會甘心!而剛好,這時有另一個天機之靈,有一門奪取本命靈術的秘術,又有人在背後支持,你說她會如何?哈哈!英烈又如何?她也不過是個會嫉妒會怨恨的靈修而已!紫曦青華藤蘿,本就靠着掠奪吞噬其他生靈本源存在!她現在本源所剩無幾,剛好吞噬掉元恕的本命靈術後還能用【噬神】掠奪掉元恕的本源,一舉多得,半點浪費也沒有,簡直不要太劃算!靈帝深愛漱芫,你以為他會如何抉擇呢?”

鳳修銘臉色陰沉,他本以為只是些尋常小事,即便自己立下天道誓願不能幫助元恕,也有元玖在,可萬萬沒想到事情竟嚴重到這地步!而妖聖诓他立下天道誓願,分明就是想讓自己陷入困境——知道恕兒即将大難臨頭,可卻不能施以援手,甚至不能透露一分一毫消息!

因為捉弄了鳳修銘而心情大好的妖聖仔細擺弄着天霜水音木,惹得它那些細小的花朵簌簌而下。然而即便如此,他猶不過瘾,心意一動,将打開的避水靈禁關閉,頓時水波重新覆蓋了整個堯淵帝宮。

一時間,堯淵帝宮中人皆有些錯愕,因為靈族貴客還未離去,按理說避水靈禁不應關閉。但衆人也只是想想,因為誰都知道堯淵帝宮的靈禁中樞掌控在妖聖手中——而妖聖的想法,誰也不能随意揣度。

海水迅速蔓延,很快又重新淹沒了天霜水音木。也就是在同時,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旋律出現在妖聖與鳳修銘耳邊。

天霜水音木,每逢開花之時,遇水則歌。

落英缤紛,妙音空靈,這本應是極為美好的情境,可化作一片樹葉的元恕只覺周圍一點點漫上來的不是海水,而是刻骨的寒冷,冷得她戰戰兢兢,冷得她惶恐難安,冷得她心如死灰!

字字剜心,妖聖的每句話都仿佛一道紫霄天雷,打得她搖搖晃晃。不僅僅是其他分魂,甚至連那用來【剝離】和【拟神】的一點真靈——本應無情無思的一點真靈,都幾乎要消散了去。

她以為當年那個真相已經堪稱可怕,已經不可逾越,可冰冷冷的現實再一次向她宣示了命運的偉大與無情。

她并不是沒有懷疑過妖聖所言的真僞,可回想過往種種,她不得不承認,事實的确極有可能如妖聖所言!

從第一次見面起,她便明顯感覺到了漱芫對她那溫和表象之下的疏遠——甚至敵意;後來,一從魔界回到靈界,從來沒有主動宣召過任何靈的漱芫第一次将葉寰召了去……

多麽可笑,多麽可怖!

“難道,難道終我一生,都只是因你的存在而存在的傀儡?你還在招搖山沉睡時,我是複生你需要用到的容器;現在你回來了,你是靈族無可争議的聖者,那我就該是用來維持你尊榮的犧牲品嗎?”

盡管對靈帝當年的所作所為極為惱怒,但元恕不得不說自己仍是尊重并敬佩他的,因為他的堅持與執着。

然而今天!

元恕只想冷笑,如果說當初靈帝情有可原,那這次……簡直是罪無可恕!

“因為失去了天機之術,所以又要怪罪到我頭上,讓我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嗎?在我與漱芫誰生誰死之間抉擇,你選擇她,無可厚非,我本就知道我遠遠及不上她;但憑什麽只是為了讓漱芫過得更好一點,你也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讓我去死?”

元恕陷入了一個永無止境的可怕噩夢,她試圖去懷疑妖聖所說的一切,仔細梳理這些年來發生的一切,可每一個細節無不在訴說着背後陰謀者的別有用心。

這些年來,她雖然回到了靈界,雖然原諒了靈帝的所作所為,可她和靈帝都默契地知道,其實早已物是人非。而本就坍塌過一次的信任再次遭遇危機,只會脆弱得不堪一擊!

鳳修銘所言不假,元恕這一生最倒黴的事情就是遇見了靈帝,成為了他的徒弟,受他言傳身教,鑄就出鐵石心腸,多疑心性。

“我這是在想些什麽!”不知過了多久,元恕終于從無止境的猜疑與怨恨中清醒過來,恢複了平靜,“不管事情究竟如何,等回數歷山閉關推衍一番天機便能知曉!現在,卻還不是時候……”

“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妖聖雙手負于身後,一步步往院落外走去,頭也不回,“現在,你便與孤一樣,安心做這場好戲的看客吧!”

鳳修銘沉默不語,總是帶着幾分笑意的臉上找不到半點歡顏。他長長嘆息一聲,同樣離開了院落,很快消失不見。

天霜水音木并沒有因為這兩人的離去而恢複平靜,無處不在的海水蕩漾起漣漪,空靈的妙音時強時弱,悠揚婉轉,蕩滌着方才發生在此地的陰暗與污濁。

幾片樹葉因為水流湧動,悄悄脫離了樹枝,随着海中暗流漂向遠方。

片刻後,院落中光芒一閃,妖聖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天霜水音木下,淺色的瞳孔四下一掃,似乎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旋即他再度坐下,漫不經心地開口了,就像在與什麽人說話一般,“小丫頭跑得可真快,出來吧!”

仿佛是為了呼應他的話,不遠處的空間忽然波動起來,就好像一張原本折疊的紙被重新攤平,露出折疊處存在的墨跡,一道高絕的身影一點點浮現而出,正是本應離去的鳳修銘無疑。

“這便是傳聞中的假行之術?”妖聖饒有興致地打量了鳳修銘幾眼,問道。

此時的鳳修銘與方才全然不同,他徑直坐下,神色輕松而惬意,唇角微微勾出一絲輕薄笑意,“空間靈術中的一種,唬人用的小把戲而已,讓妖聖陛下見笑了。”

妖聖只是笑了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而是伸手鼓掌,贊揚道:“完美的演技!”

“過獎,這也多虧了妖聖陛下的配合!”

“哈哈!孤早知道你這家夥最不老實,”妖聖揶揄道,“孤可分不清了,你現在這是在演戲,又或是發自真心呢?”

“這很重要嗎?”鳳修銘挑眉一笑,“人生如戲,全憑演技,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妖聖陛下您不也是如此嗎?”

“鳳修銘啊鳳修銘,你可真是個有趣的家夥!怎麽就不是妖族呢?”妖聖哈哈大笑兩聲,贊揚一句,之後問道:“你找上孤陪你演戲,這是為何?先前不願說原因,現在可以說了吧?”

“唔……我們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不是嗎?事實就是如此,其實也算不上演戲,我只不過是想讓恕兒早做準備罷了!陛下您是不知道,這丫頭年紀輕輕,卻多疑得像個老妖怪,要是随便就告訴她這事,她豈會相信?”

“你以為孤會相信你這番說辭嗎?”妖聖的目光意味深長,“雖然的确是一句假話沒有,但事情卻遠不是如此簡單!靈帝事務繁忙,知道漱芫的想法嗎?恐怕未必吧?!”

“我可沒說陛下知曉此事,但恕兒會怎麽想就不一定了——這可就與我無關了。”鳳修銘毫不在乎地聳聳肩,“不論如何,陛下您也心滿意足了,能早日看到好戲,不正是您所期望的嗎?”

“說得也對,處無妄之世,遇無妄之人,行無妄之事,孤只是一看客而已!”妖聖颔首,不再糾結鳳修銘的原因,反正他也并不在意,“希望不要讓孤失望!”

“陛下盡管放心便是。”鳳修銘滿口答應下來,“我可從不說大話!”

“不過你那天道誓願可是實打實的,難道當真不打算幫小丫頭一把?這可不是件小事,弄不好小丫頭得把命都交代了!”

“當然了,這件事情她自己解決,我絕不會插手。沒辦法,誰讓我修為太差,比不得漱芫,更比不得陛下呢?”鳳修銘狀似無奈地攤攤手,“不過我想,會有人想法子解決的,就讓他頭痛去——畢竟能者多勞嘛!”

兩人又聊了一番,之後又皆悄然離去。

除了天霜水音木,誰也不知道此處究竟發生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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