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似乎是為了印證華菱的話,半晌過去了,封絕還是沒有現身,白然只好抽出一根引線香,點燃後将它随手插在了地上。
大概二十息後,虛空中幾片白雲聚在一起,湊出一個奇奇怪怪的笑臉,之後才飄下一句略有些疲倦的宏大聲音:“白然,你喊我有事?咦,你們這在做什麽?”
“你剛剛還真不在啊?”白然大吃一驚,“我們在流觞曲水,就是一個游戲啦。剛剛華菱說你不在,我不相信,這才喊你。”
“流觞曲水?游戲?”封絕的聲音陡然振奮起來,哈哈大笑道:“我最喜歡游戲了!讓我看看!”
“你還沒告訴我剛剛為什麽不在呢!”
談及此事,封絕忍不住嘆了口氣,埋怨道:“還不是因為紫蒲國的事情!句芒祭前紫蒲國國君紫蒲上呈了一封國書,自請褫奪國號,降為一府,并入鳳郡。因此陛下下令,紫蒲國的領地也要被納入我的掌控範圍內。這幾天我都忙着擴張靈禁,畢竟紫蒲國的領地也不算小呢!”
即便是尋常的高階靈禁,都有一定的大小如意之能,更何況是天下第一靈禁封絕古禁?要擴張開來,其實也并不算難事。
至于平日裏為何不将幾大附庸族群的領地盡數籠罩,自然也是有着一些考量,畢竟附庸族群只是附庸,又不是自己的族人,還不用那麽盡心盡力。若是附庸族群連自立存活的能力都沒有,也沒資格作為靈族的附庸,還是乖乖學着紫蒲國一樣并入靈族吧。再者,那些附庸族群也不會願意喪失全部的榮耀與尊嚴生存在靈界之中。
聞言,衆人倒也沒什麽驚訝,紫蒲國日漸衰微,早在幾十年前就有傳言靈族要兼并紫蒲國,既然紫蒲自己知趣,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你的【五行辟易】還能推算出這個?”蕭郁離也不免有些吃驚地問華菱。
“封絕乃是堪稱完美的十階靈禁,我的【五行辟易】還沒那麽厲害。”華菱狡黠一笑,“只是封絕集中精力在擴張靈禁上面,難免在其他地方有些疏漏,比如剛剛我就感覺到這山谷最外圍的監察靈禁有了一點點小的疏漏——唔,有兩個小家夥一不留神觸到了監察靈禁的破綻處,雖然被丢遠了,可靈禁沒有自動修複,顯然是你不在嘛!”
衆人心悅誠服,皆舉杯一飲而盡。
游戲繼續,淩華玉杯在曲折回環的溪流之中四下飄蕩,先後在旭芒、蕭郁離前又停了下來,二人各自展示了一番自己的絕技,不過這次二人皆沒能讓衆人滿意——旭芒的本事可都在殺人放火上,教他玩這些可真不在行;蕭郁離的本命靈術禁止對本族使用,其他絕技又稍差了一籌,是以二人皆罰酒一杯。
衆靈歡笑聲不絕于耳,響徹雲霄,在這時候,似乎每個靈都忘記了彼此之間有些嫌隙甚至很不友好,似乎每個靈都忘記了那些潛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暗流,只管在這骀蕩春風之中一醉方休。
暮色漸漸深了,夕陽最後的輝煌灑落在溪流之上,波光粼粼,薄如蟬翼的淩華玉杯飄蕩在溪水之中,盛着将傾未傾一杯浮光碎影,美得奪目驚人。
淩華玉杯緩緩停下。
鳳修銘笑道:“我還在想怎麽就輪不上我呢,可巧它就來了!”
“你準備怎麽讓我們心悅誠服啊?”葉寰揶揄道,“難道是準備讓虛凰載我們去四海八荒游一圈?”
“俗氣!”鳳修銘輕哼一聲,不屑道:“當然不是!而且我的虛凰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鳳凰!你看着便是!”
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他只是慢慢閉上了眼,神情輕松惬意得像是在這沉沉暮色中睡了過去,神識不曾散開,靈力不曾外放,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玩什麽把戲。
忽然,他睜開眼來,似笑非笑地道:“宮門口那兩只狴犴在數落我們——什麽奢侈成性啦,什麽放蕩不羁啦……總之不是什麽好話,現在還在說哦,不信問封絕。”
“诶?”
封絕連仔細察看,果然發現那兩只狴犴雖然看似閉着眼在睡覺,可卻私底下悄悄用靈力傳音,費了它一番功夫才探明狴犴的吐槽——果真是覺得靈族比妖族奢侈太多。
“哈哈!”葉寰笑了起來,“你可真不老實,裝模作樣!你的空間靈術登峰造極,自然能遠隔空間發現狴犴在做什麽。”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鳳修銘不以為意,“可這就是我的絕技!怎麽,可還入得了你們的眼?”
衆靈嘆服,卻皆暗暗在心中提高了對鳳修銘的警惕,這家夥手段詭異,日後自己的秘密可要藏好了,別一不留神被這家夥聽去了。
鳳修銘滿意一笑,将淩華玉杯抛進溪流之中,任它浮游不定。
衆靈本以為很快便有下一次,可誰知淩華玉杯在水中飄飄蕩蕩半晌,不是打着旋兒就是來回亂游,硬是不往岸邊而去,教衆靈好不焦急!
忽然,在沒有被勾住,沒有被阻攔的情況下,淩華玉杯忽然緩緩停下。
——在元恕面前。
“哈哈!”在衆靈還有些愕然之時,鳳修銘已經忍不住大笑起來,“我的小恕兒,你可真真是倒黴!我引的那一點點天地元力維持了這許久,剛好在方才散了,淩華玉杯便停在你處,天意如此,快演絕技!”
元恕眨眨眼,望着那溪中似乎盛滿輝光的淩華酒杯,以手支頤,歪着頭想了起來。
“有了!”
元恕輕輕敲了敲桌子,故意板起臉來作嚴肅狀,“不久後,人族天霄學院院長楚淩絕長女談千澈必死無疑。”
“你會不會玩游戲啊!”葉寰翻了個白眼,“你的不久後是多久後?我們可沒有天機之術,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就是就是!”白然也不悅地狠狠敲了敲桌子,“太過分啦,不論正不正确,你都得自罰一杯!”
“才一杯哪夠?至少也要八杯!”旭芒唯恐天下不亂,連道:“你讓我們好好的游戲沒得繼續了,怎麽能輕易放過?”
“喂喂喂,你們還漏了我一個!”封絕同樣是個不安分的主,見衆人漏算了他,連大聲道:“至少也要九杯!”
“你們一個個真是太過分了!”鳳修銘義正嚴辭地指責了一句,旋即同樣捧腹大笑起來,“不過我覺得你們說得沒錯!恕兒年紀小不懂事,該罰,哈哈!”
衆靈大笑。
元恕:“……”
“愚蠢的家夥們,”元恕輕哼一聲,高傲地揚起下颌,以示不與他們一般見識,“不過九杯,喝就喝!你們等着瞧吧,我說的一定沒錯,這比你們那些個聽牆角的絕技厲害多了!”
擁有着“聽牆角”絕技的鳳修銘笑着起身一拜,“我的好恕兒,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喝完了九杯,再給我們這群愚蠢的家夥解惑可以嗎?”
元恕沖他做了個鬼臉,旋即端起酒壺便滿滿斟了一杯,一口飲盡,如是九次,饒是她酒量不差,臉上也泛起了一絲紅暈。
“我聰慧的小恕兒,說說看吧!”旭芒也學着鳳修銘打趣道。
只是在他說完這句話後,不知為何感覺脊背一涼,似乎被什麽可怕的東西盯上了,可是四下看看又沒發現哪裏不對,只好莫名其妙地聳了聳肩。
元玖默默低下頭将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假裝方才自己并沒有因為旭芒對元恕的稱呼而不悅。
“前幾日,我在數歷山夜觀天象,忽然心有所感,見西方天際有一小星軌跡淩亂,不複規律,似是有中道隕落之象。随意推衍之下,知此星辰主勢屬金,又含水行,惜乎純陽之金不足,聖德水氣不純,推算可知應是一主修純陽劍氣的人族女修。聯系近來得到的情報,還有我在人界時發生的一些事情,應是修煉兩儀誅魔劍氣的談千澈無疑了。”
“切!”白然吐了吐舌頭,“天機靈修果真不爽快,說話遮遮掩掩,和沒說有什麽兩樣!你直說吧,什麽時候她會死?”
“快則七日,遲則一月。”
“這不對吧!”卻是一直對元恕不冷不熱的陸慎說話了,“天霄學院大長老亦是天機靈修,豈會不知此事?說不定便會有些手段替她擋了這一劫。”
“非也非也。”元恕搖搖頭,“天機之道萬千,我用星盤,是以常觀天象;他用算籌,觀星無用。談千澈命格之星搖動,顯然大劫已成,非有逆天改命之能,不可替其擋劫。況且洛長寧的傷勢不是那麽容易好的,也沒心思在談千澈身上!”
陸慎若有所思,不再說話。
“既然天地元力散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元玖霍然起身,冷冷宣布道,“散了吧,明日繼續。”
衆靈亦有些勞累,自無不從,各自往自己的宮室去了。
而鳳修銘在将此地恢複原狀後,意味深長地望了陸慎一眼,輕輕一笑,與元玖元恕告別後,亦是離去了。
此時已是星鬥漫天,夜風微涼,本已有幾分醉意的元恕只覺困意上湧,打了個呵欠,随意選了個方向,飛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