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遙遙看了眼恢弘的劍光,目光落到聖翼身上,接着聖翼全身以迅速變成了青碧之色,仿佛穿上了一層堅固的铠甲。
聖翼長長的尾巴猛地一抽,打在蕭衍站立的地方,意圖打斷蕭衍的這一招,救下它的主人。
可它又怎知,此時的局面早已不是蕭衍能掌控的了,聖劍一出,必起殺戮,絕不空回!
一聲凄厲的蛇鳴響徹天際,聖翼“嗖”地一聲縮回了尾巴,痛苦得連身後的虛影都悄然潰散了去。
只見那原本青碧美麗的蛇尾之上,此時密密麻麻無數傷□□錯縱橫,道道傷口皆深可見骨。
聖翼不敢相信,它用了自己的天賦神通【神絕】,在遠古先祖——即為先神——殘魂的輔助之下,防禦已經達到了最強的地步;更何況它本身即是妖獸中極強的存在,肉身強悍至極——可就是這等情況下,自己依然受了重創,別說是打斷蕭衍了,它的尾巴只是伸進去不到一息,就受了重創。
“怎麽辦?主人這下麻煩了!”聖翼焦急而惱怒。
忽然,它眼前一亮,看向正沉思着默然不語的元诩,傳音道:“懸黎,你快讓蕭衍停下來!主人要是有事,你們都沒有好果子吃!”
“哼,你倒是嚣張!憑你主人對我做的事情,便是我親自動手殺他也不為過,現在有人替我動手,我又豈會阻攔?”元诩詫異地望了聖翼一眼,又看了看那越來越慢,已經快要觸及迦越的劍光,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你!你真是無情無義!你可知道我主人他……”聖翼大怒,就要将迦越的想法說出來,可想到主人再三讓它保密,還是忍住了,道:“你要是不攔住蕭衍,我就把你的靈族身份告訴他,讓你在人界待不下去!”
“哦,這樣嗎?”元诩點了點頭,伸手輕輕彈了彈長劍,“你大概是不知道的,我最讨厭有人威脅我了——妖獸也不行。既然你想讓我不好過,那我只能先讓你不好過了。不過你是那魔族的靈獸,他死了,你又豈能活?”
“你這是在侮辱聖翼青魄蛇的尊嚴!我與主人締結的可不是主死仆從的血契,我雖認他為主,但那只表明我願意追随于他,可不是将生死都交由他掌控!”
元诩聞言,殺意更堅,“那又如何,反正我們早已不死不休!我不想死,只能委屈你們去死了!”
聖翼愕然,它本就是妖獸,對人族、靈族并不了解,說話自然不懂技巧,反倒激起了元诩的殺意。
不過好在它天性聰慧,只愣了片刻便反應過來,道:“蕭衍不是你的朋友嗎,先天靈寶威能無窮,他不過一個小小的金丹靈修,也敢如此托大,你若是不阻攔,他必會被靈寶吸幹精血而死!”
元诩心中一動,可旋即又想起先前在幻禁裏他的所作所為來,登時冷聲道:“他便是死了,那與我又有何牽連?”
“你這靈族怎麽這麽絕情,他這樣可還不是為了你,不然憑他的手段,我要對付你,可就攔不住他!”聖翼氣惱至極,口不擇言起來,“想我家主人何等人物,若不是因為你,也不會落到這田地!你以為他當真想要你的性命嗎?不過是見你身負重傷還要逞強使用空間靈器,唯恐你出什麽事情,這才讓我捉住你!哼,像你這等冷心冷情、從不肯相信旁人的家夥,這輩子也永遠別想得到他人真心以待!”
“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兒不成?他一個金丹靈修,居然擁有先天靈寶,今日不殺了你們滅口,此事傳揚出去,他還有活路?就沖這一點,他也絕不會收手的。”
“我立下天道誓願,絕不洩露此事分毫,我主人也不會!”
“你能代替他做決定?”
“這是當然,我這就傳音給主人,讓他也立下天道誓願。”
聖翼連忙傳音告知了迦越此事,雖然迦越很不情願,但性命終歸是要緊的,他自然沒有死硬着的道理,立下了天道誓願。
元诩什麽都沒說,目光在神色嚴峻的迦越身上掃了眼,冷哼一聲,接着身形一閃,到了蕭衍附近。
此時蕭衍早已被先天靈寶的強烈光芒籠罩,半點看不分明,元诩亦然。但蕭衍同樣修行過分魂離神術,與她有着幾分聯系,借這聯系,她也隐約察覺到蕭衍此時的狀态絕對算不上好。
嘆息一聲,她緩緩閉上眼,像當年在元嬰靈修遺府之中做的一樣,逆向催動起蕭衍體內的神魂印記。
自從揮下一劍就一直站立不動的蕭衍忽然渾身一顫,眉宇間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恢複了清明。
“他們不會洩露消息,停手,走!”
蕭衍耳邊傳來元诩的傳音,微微一怔,旋即也明白自己的狀态再多維持幾息那便必死無疑,既然元诩這般篤定,必然已有後路,因而他也停了手,緩緩将手中長劍收回體內。
耀眼的劍光漸漸收斂,不多時便全數消失。
當迦越終于脫身出來,眼前虛空之中,除了受傷不輕的聖翼青魄蛇,哪還有蕭衍、元诩的蹤跡?
“主人!你沒事了吧?”聖翼迅速縮小,收了雙翼,變得與平日無異,身形一震便落到了迦越肩頭,擔憂地看着一臉陰沉之色的迦越。
迦越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站在原地,望着不遠處元诩曾經站立過的虛空,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蕭衍怎麽願意收手的?”良久,他才開口問了一句。
“我擔心主人,告訴懸黎主人你的真正目的,讓懸黎去勸說蕭衍……蕭衍就和她一起走了。”說到這裏,聖翼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迦越,唯恐他惱怒,支支吾吾地問道:“主人……你不會怪我吧?”
迦越慢慢轉過頭,冷冷瞥了肩頭的聖翼一眼,“怪你有什麽用?”
話雖如此,他卻伸手将那兩只小狐貍抓了過來,丢到聖翼眼前,道:“給你了。”
聖翼卻是松了口氣,它知道主人必然沒有怪它,只是一時間沒有臺階下,裝出這麽一副“這事兒我記在心裏了”的模樣,否則不會将那兩只小狐貍送給它。
“蕭衍是嗎?今日之辱,我迦越絕不會忘記的!先天靈寶又如何?我迦越乃是當世第一天才,即便沒有先天靈寶,也一樣能傲立于絕頂之上!”
迦越的語調出奇的平靜,與他平日裏的暴戾大不相似,可卻遠比平日裏可怕,仿佛正在蘊育一場可怕的風暴。
“既然你這麽看重懸黎,那最好愛得更深一點,因為很快,我會讓你嘗到,親自放棄摯愛之人的滋味!如果愛的不深,怎麽能算折磨呢?”
一連串刻薄嚣張的狂笑聲響徹虛空,迦越揚手取出青銅古車,這次卻沒有跟着【天隐魔神鎖】指引的元诩的方向,而是與她背道而馳。
“本來以為我的機緣應在懸黎身上,現在看來卻未必如此……或許是時間還沒到吧!耽誤了許多時間,該再度閉關修煉了……”
青銅古車化作遁光,很快消失在天際。
洪荒之地。
元诩以手支頤,靠在臨時做出的石椅上,望着灰白的石壁,怔怔不語。
距離蕭衍迦越一戰已經過去三天了,當日她帶着重傷的蕭衍飛遁了許久,這才尋了個地方落下遁光。
她本打算就在這裏與蕭衍分道揚镳,因為她自己還有着很多事情,而且蕭衍這次真的令她極為不快。
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她萬萬沒想到蕭衍的傷勢竟然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沉重,一逃到安全的地方,他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元诩為他把脈,這才發現他體內精血本源虧損得厲害,若不及時治療,恐怕連修為都有跌落的風險。
按元诩的性子,本來是不願理會的,蕭衍敢與那可惡的魔族夥同設計自己,就別怪自己心狠。可轉念一想,蕭衍畢竟是九淵府內這一批中很重要的學員,而且身懷先天靈寶,一旦出了什麽事情,恐怕自己又将引來無數麻煩,從此再無寧日,這與她來人界避禍的打算背道而馳。
因此,元诩也只好忍痛拿出了自己珍藏許久的一枚靈果——可比她在九郡拍賣會上随手拿出來的兩枚貴重多了,這可是號稱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将靈修救活,并且還具有許多妙用的至寶,以她的身份也只有兩枚而已,沒想到竟然要将一枚用在蕭衍身上。
好在蕭衍那時重傷昏迷,自己治療他的手段他并不知曉,否則必然會懷疑元诩的身份——那種靈果,在人界極為罕見。
——要不是元诩此時沒有旁的靈果,她可不願拿出這一枚。
此時她心緒萬千,當然不會是因為蕭衍,而是想到了元玖。
不論她嘴上願不願意承認,其實她心中早已确認了,師兄對于她而言,的确是不同的。從某個角度來說,她還真的格外“在乎”元玖呢!
她輕輕搖頭,仿佛想要甩掉腦中紛亂的思緒。
不論如何,想這些也早已沒有意義了,她已經離開了靈界,靈族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都蒙上了一層霧氣,遙遠得像是處在另一個時空之中,朦朦胧胧,看不分明。明明只離開了四年不到,卻久遠得像是千年萬年,時光如水般掩蓋掉綿長的記憶,徒留她一人茕茕孑立。
“罷了,就這樣吧!我早已,沒有退路了!”
一聲輕微的嘆息,在這個分外不起眼的洞穴之中久久回蕩,格外孤寂,格外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