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與元诩二人小心謹慎,但速度卻是不慢,很快逼近了那只慌忙逃竄的素忘狐。
周圍皆是參天古木,郁郁青青,樹下生長着許多靈花異草,不過皆是尋常之物,敢入洪荒的靈修是看不上眼的。
空氣中彌漫着濃郁雜亂的香氣,那是這些花草各自的氣息,混在一起雖并不難聞,卻也委實算不上沁人心脾。
二人雖警惕,卻也無法根據無數各異的香氣将花草一一分辨出來,自然不知道這其中混入了一種只有魔界才生長着的靈花。
素忘狐似乎并沒有察覺到旁邊有兩名悄然逼近它的靈修,迅速竄進了一處小洞穴之中,便自以為得計地放下心來。
元诩的靈覺向來敏銳,雖然此時【天衍】【改則】皆不能用,但趨吉避兇之類的靈覺還是有的。她隐約感覺到,前方有些危險,但卻遠遠不能危及性命——這等危險,對一個靈修而言,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她又豈會因此而退縮?
一步步靠近,素忘狐好似終于察覺到了不對,悄悄探出頭來,望見元诩,登時大驚,立即鑽進洞穴深處,準備從另一個出口逃走。
“走得了嗎?”
元诩扔出一張覆地平山符,頓時方圓十裏之內,地動山搖,仿佛地下藏着一只地龍,正在翻身一般。
“起!”
在元诩的刻意控制之下,道符威力集中于周圍,數十丈內,素忘狐方才所在之地岩石滾動,地層崩斷,生生将深挖的洞穴擡高截斷,暴露出素忘狐的蹤跡。
她身形一動,到了那惶恐茫然的素忘狐旁,伸手捉住它的脖子,正要開口說話,忽然只聽一聲短促的鐘聲響起,整個人怔在原地,一動不動起來。
蕭衍在一旁戒備,忽地察覺元诩狀态不對,立即飄身靠近,想要查看情況。不料此時那素忘狐卻用力掙脫了元诩的手,一躍而下,便要逃跑。
情急之下,蕭衍只得先捉住素忘狐。
可就是在碰到素忘狐的那一剎那,他整個人忽地怔在原地,與元诩一般,一動不動。
“哈,兩個笨蛋。”
一直潛藏在不遠處的迦越見兩人中招,得意至極,幾步便靠了過來。
他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見元诩面露痛苦之色,身形微微顫抖,一道血痕自唇角流下。
“不好,懸黎必是還有後招!”
借【天隐魔神鎖】,他感應到元诩體內忽然蘇醒的浩瀚神魂之力,立即明白過來,手中出現一面黑色小旗,輕輕一搖,周圍虛空中忽地隐隐浮現出一個靈禁。靈禁并不大,但卻恰好将二人困在其間。
“好在我早有預料。”迦越松了口氣,“若光靠素忘狐的天賦,那可就麻煩大了。”
流圖素忘狐,其天賦之能乃是神魂控制,但威能太弱,遠無法控制住元诩這等天生神魂強大的靈族。
這次他也是費了好大功夫,先讓素忘狐将其引來此處——此處已然被他改造了一番,周圍的花香中混着一種魔界才有的具有極強迷惑神魂之效的靈花。元诩是靈族不假,但這種靈花從未出過魔界,她也并不知曉,是以才中了招。之後用落魂鐘和【天隐魔神鎖】的一些附屬效用,鎮住了元诩神魂。一旦神魂被鎮住,神魂的防禦大減,靈花作用更顯,再利用素忘狐的神魂控制之能,這才使她短暫地陷入了混沌之中。
——迦越卻不知道,若非元诩先前越階使用【改則】導致天衍命星盤受了損傷,正處于溫養之中,鎮守神魂的威能大大削弱,便是他的準備再周密些,也是白忙一場罷了。
而蕭衍,雖是天賦異禀,但神魂遠不及元诩,被拿下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迦越也知道元诩神魂的厲害,是以不敢大意,額外在此處布下了他現今能布下的最高階幻禁。
“費了這許多功夫,總算是到了收獲的時候了。”
迦越不急不忙,一躍跳上一棵古樹,在它枝桠上坐下,喝道:“流圖狐,控制二人保持一定清醒,但不能讓他們逃脫了掌控——有這幻禁輔助,想必不難吧。”
“必然不難。”聖翼青魄蛇在一旁陰陰說道。
流圖狐和素忘狐打了個寒顫,對視一眼,堅定地搖了搖頭。
流圖狐立即開始施展它的天賦之能,雙瞳變得幽暗不明,并不時發出一聲聲怪異叫聲。
随着它的動作,二人漸漸睜開眼來,但神色依舊有着怔忪。明明迦越就在他們不遠處,可二人好似根本不曾看見一般。
“很好,”迦越滿意地笑了起來,道:“接下來,控制他們,務必按照幻禁中出現的情況行事!”
受到聖翼青魄蛇若有若無的威脅,流圖狐此時也是豁出去了,拼了命地使用天賦之能,終于成功地完成了迦越的要求。
迦越颔首,心中掠過千萬個壞主意,忽地眼前一亮——“有了,就這樣……”
他是幻禁的掌控者,自然能操縱幻禁使其浮現自己想要出現的場景,心中一旦定計,自然很快便設計而出一個虛幻場景。
此時幻禁之中,天地驟變。蒙蒙迷霧之中忽然分出清濁,天空暗沉陰森,地面上枯骨雜亂,一條渾濁河流彎彎曲曲,波浪滔天,端的是詭異莫名。河岸兩旁的黝黑地面上,生長着無數美麗的花朵,但卻只教人覺得心驚。
“嘩——嘩——嘩——”
暗濁的河水不時拍擊着河流兩岸,波浪此起彼伏,時而便露出其中沉浮着的萬千鬼影——個個皆是凄厲可怖,神色怨毒。
蕭衍與元诩二人慢慢來到河邊,為河流所阻,不得不停下。
“這是何處?”元诩疑惑問道,“我們不是在洪荒嗎?怎麽忽然到了此處。”
“我亦不知。”
蕭衍擡眼望去,卻見河上迷霧蒙蒙,看不清對岸之景。他又四下張望了一陣,也沒能找到橋梁,心中也是奇怪。
正當此時,一葉扁舟從上游漂下,駛出了迷霧,被二人看見。
那船并不大,大概一次也只能載五人左右。撐船的是一名白發老翁,他衣着樸素,頭戴鬥笠,手握竹篙,在這波瀾起伏的河中卻顯得很是潇灑。那小船雖然随波逐流,不時還有鬼影伸手想要掀翻它,但卻依舊穩當。
“船家——”
此時四下沒有旁人,這突然出現的船夫必然對此地有些了解,是以元诩朝河上招了招手。
那船家似乎本也就有停靠之意,是以沒有拒絕,很快便駛到了岸邊。
船夫站在船上,見到二人,呵呵笑了起來,道:“兩位客官,可是要渡河?”
元诩與蕭衍相視一眼,接着蕭衍道:“敢問這位船家,此地是何處?我二人誤入此間,不甚了解此地,還望船家為我二人解惑。”
“誤入此間?”老翁驚訝地看了二人一眼,搖搖頭,“此乃黃泉!既然到了這裏,不管是不是誤入,你們都沒有回去的機會了。”
“黃泉!”
饒是二人心思深沉,也不禁大吃一驚,不可置信。
黃泉,是流傳甚廣的一個傳說。無論凡人靈修,只要身死,除非魂飛魄散,否則都要入輪回。前往輪回的路上,要經過一條長河,那河便名“黃泉”。每個人都要蹚水過河,許多執念深重、罪孽滔天之人,會被黃泉河水拉住,無法渡河,只能永遠在黃泉之上沉浮;其他人才能順利通過,前往輪回。而黃泉河上,有一擺渡人,不過蹤跡難尋,若是遇上了他,那麽那些執念深重的人也有輪回的機會,而且能保留前世的執念。
“此處竟是黃泉?難道我死了嗎?這怎麽可能?”
元诩下意識地覺得不可能,但要仔細分辨,卻只覺腦中越來越混沌,許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黃泉?”
蕭衍卻是神色一變,飛快地看了眼元诩的神色,見她似乎陷入沉思之中,這才松了一口氣,仔細檢查着自身的情況。
但他此時既是“已死之人”,自然修為盡喪,與凡人無異,怎麽也查不出哪裏出了問題。
“兩位客官,可要渡河?”船夫似乎并不着急,靜靜地等在一旁,将二人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等二人稍稍平複了情緒,這才又開口詢問。
二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黃泉擺渡人的傳說,緩緩點了點頭,登上了船。
“好嘞,客官坐穩了。”擺渡人撐船離開岸邊,朝着河的對岸而去。
河水之中,無數鬼影發出尖厲不甘的叫聲,許多猙獰變形的手指猶狠狠抓在船身之上,似乎不甘心擺渡人就這麽離開。
元诩懵懵懂懂,坐在船尾,看着近在咫尺的猙獰鬼影,半點反應也沒有,似乎還在糾結自己怎麽就死了的問題。
蕭衍還是那副冷淡神色,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眉頭不時微微皺起,每每此時他便會瞟一眼元诩,見她沒有反應才安心下來。
忽然蕭衍的視線落在船中央的一塊石頭上。那石頭色澤漆黑深沉,其上有着兩道一指寬的劃痕,恰好将石頭分成三個部分。
他下意識地問擺渡人:“這是什麽?”
“呵呵,”擺渡人側過頭一看,頓時笑了起來,笑聲蒼老,飄在這河上只覺詭異,“既然知道黃泉,想必也知道三生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