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多情總為無情惱(下)

“死氣,全天下也只有一個地方有。”迦越生怕元诩不知道,更加賣力地诋毀起蕭衍來,“他一個活人身上竟有死氣,這可真是奇怪了啊!而且,他身上的死氣,極為精純,你千萬不能小瞧了去!”

迦越雖然性情邪異,卻到底不會對元诩透露太多。他并沒告訴元诩那個地方究竟是何地,只是一筆帶過。

元诩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其實是知道的,那個地方,就是九嶷!他的話也讓她又一次肯定了眼前這個還從未說過自己名字的魔族定然來歷不凡。

死氣,元诩并不陌生,對付容淺予時,她便違逆天道召出過鬼神,它們身上可都帶着淡淡的死氣。

但九嶷卻又不同了,它有個別名——諸夭之野,意味諸天神靈,盡數隕落于此——其實說白了它就是個巨大的陵墓,每千年才有一次開啓的機會。既是神靈陵寝,自然與衆不同,這等修為的靈修,即使死,也能保持極長時間英靈不散,死氣郁結。這是全天下唯一一個天道允許的死氣存在之地!

九嶷的死氣與元诩的那些鬼神的死氣是不同的,它不需要遭受天道壓迫,因此更為精純。元诩并未發現蕭衍身上的死氣,一方面是因為她只見過鬼神死氣,另一方面也是蕭衍平日裏都壓制得非常好的緣故——沒想到今日情緒波動太大,一時不慎竟是被迦越發現了。

“只要是本源,都對死氣有極大的誘惑……你可是靈族,與強大的本源寶物也沒什麽差,可要小心,別被他暗算了去!”迦越危言聳聽。

元诩卻是懶得理會他,她自己都還有一堆麻煩事兒還沒解決,更不會有閑情逸致去摻和蕭衍的事情,反正自己與蕭衍也沒什麽旁的關系,只需好生提防便可。

“知道了,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和我并沒有關系。”元诩不願多說下去,“既然事情說完了,那我走了,不必遠送。”

“你!”迦越倒是沒想到她聽完重要情報就翻臉不認人,心中郁郁,卻又沒有真的生氣,只覺得有些不高興,語氣頗為不爽,“哼,随便!”

元诩自然不會管他又是哪根筋不對,身形一動,轉眼就到了幾十丈外,鴻飛冥冥。

聖翼青魄蛇在青銅古車上看着主人獨自一人,在原地一時歡喜一時憂,神色變幻不定,好似中邪了一般,心中又懼又怕——主人不高興了,眼下可只有自己這一個發洩對象,這可怎生得好?

且不提正惶惶不安的聖翼青魄蛇,另一旁,蕭衍終于從紛雜思緒中掙脫而出。

四面皆是蒙蒙霧霭,空氣中還飄蕩着草木腐爛的味道,不時有血腥之氣從各處傳來。舉目四望,四野茫茫,親朋無一;扪心自問,機關算盡,華發早生。

可結果又如何呢?

生機渺茫,性命堪憂;父母遺願,終不能守;心悅君兮,愧不敢言。

“即便是死,也不會比這活生生的地獄更可怕吧!”

蕭衍自嘲一笑——雖然,可性命只在旦夕之間的人,有什麽資格多想這些呢?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麽,是要找到元诩,表明心志;還是趁機離得遠遠的,再不靠近。

理智告訴他,他不該如此,因為她只會是羁絆,是累贅,自己絕沒有能力保住她;可情感告訴他,有些人,一旦錯過了,那一輩子都不會甘心。

“我……該如何呢?”

激烈掙紮着的蕭衍忽然長眉一挑,望向身後迷霧中傳來的層層疊疊的悉索聲響,身形一動讓到一旁。

片刻後,一隊碧血天魔蛛從迷霧中突出,這次卻遠不如以往排列得整整齊齊,而是淩亂不堪,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盡快趕去,連陣型都不顧了。

“哦?難道是沒有碧血青魔藤,因此如此暴戾?”

蕭衍只是搖搖頭,并沒有将此放在心上,轉身沒入迷霧之中。

這原本不過是個小事,但在接下來,蕭衍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短短半個時辰內,他竟連續遇上了七八隊和先前一般淩亂狂奔的碧血天魔蛛!

蕭衍停下身形,若有所思地望向剛那隊碧血天魔蛛離開的方向,“有些奇怪,它們都是朝着同一個方向去的!”

他眉頭蹙起,頗為疑惑,但不過幾息之後他就想明白過來,不禁悚然一驚,只覺心跳漏了一拍。

——難道……有人找到了藏匿在碧血魔谷深處的碧血天魔蛛蛛王?

——此時此刻,身處碧血魔谷之中的靈修,恐怕不會多于五指之數,會找上碧血天魔蛛蛛王的,恐怕也就只有那個急于尋找碧血青魔藤的家夥了吧……

他提前來到碧血魔谷,将幾乎所有的碧血青魔藤采得一幹二淨,但有一株卻是沒動的。那一株專屬于碧血天魔蛛蛛王,藏匿于碧血魔谷深處,而且蛛王的修為,按照自己先前所得的情報,至少是六階巅峰,幾近于返虛天境的靈修!

兇獸雖然靈智未開,但戰力驚人,而且一般都有天道賜予的天賦神通,手段詭秘。雖然他不懼談千澈,但那有着一些特殊原因,面對修為等同的兇獸卻也要掂量一二。況且蛛王自然不會是孤家寡人,手下定有許多修為略遜于它的碧血天魔蛛,一但打起來,自己恐怕讨不了好。

因為得不償失,他也沒有打算找那蛛王的麻煩,是以這才留了那一株碧血青魔藤。

“元诩找上了蛛王?”蕭衍既無奈又有些擔憂,“她還真是膽大包天,是吃定了天道會庇佑她嗎?難道修煉天機之術的靈修,果真如此備受天道優容?”

他搖搖頭,這下好了,不必再做糾結,直接去找她吧!

“父親……你果真沒錯!”蕭衍伸手輕輕捂住臉,低低笑出了聲,不知是喜是悲,“大概從一開始,我遇見她,就是個錯誤……元诩,她也許是我一生中無可避免的劫數……”

“果真是……天命難違!”

碧血魔谷深處,霧氣最為濃郁的坳谷,一棵參天古樹屹立其中,古樹上還纏着一圈圈青色的藤蔓。這古樹雖然極大,卻不如靈族的木靈一般純淨、蓬勃,而是格外陰冷,氣息駁雜不純,充滿了混亂。

某一時刻,古樹微微搖晃起來,枝葉婆娑而舞,緊接着一只體型格外巨大的碧血天魔蛛從樹下鋪滿了的層層疊疊半腐爛的枝葉中鑽了出來,暗綠色的瞳孔泛着懾人的幽光,長長的八足猙獰可怖。

“……嗚……人族……”

借着神識,古樹晦澀的意志傳入了碧血天魔蛛蛛王的神魂之中。

“……殺……都得死!”

蛛王如是回應。

“嗡——”

無形的波動以碧血天魔蛛蛛王為中心輻散開來,飛速掠過川澤、山丘、林谷,籠罩了幾乎整個碧血魔谷。

那一剎那,碧血魔谷之中,所有碧血天魔蛛都感受到了來自于它們王的召喚。

忘記了暴戾,忘記了厮殺,甚至暫時忘記了尋找碧血青魔藤,所有碧血天魔蛛一律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立即朝着王所在之地奔去。

“死!”

蛛王再次發出一道對碧血天魔蛛而言極為尖厲刺耳的波動,仿佛在向所有族人昭告……王的怒火!

“沙……沙……沙……”

一道身影不緊不慢地朝蛛王的栖息之地走來,絲毫沒有掩飾的打算,踩在滿地落葉之上,發出一陣聲響。

“倒是有趣。”元诩饒有興味地瞟了幾眼腳下的樹葉,似乎能看見其覆蓋着的無數細長晶絲,“竟然将天賦之能用到這等地步,比起其他傻傻的兇獸要聰明些嘛!”

碧血天魔蛛的天賦之能乃是【天魔晶網】,無論是困敵還是殺敵,在五階的兇獸中都算得上頂尖了。而且處于【天魔晶網】之中,是無法用挪移道符、空間靈器逃生的。

但天賦之能只是一種類似于本命靈術的手段,尋常兇獸只在捕獵時運用,沒想到這只蛛王竟然每時每刻都在使用,利用它來警戒。不過這種狀态下的【天魔晶網】,最多能限制挪移道符的使用,無法困敵。

“好在我打算先進來瞧瞧,否則指望直接挪移到碧血青魔藤那裏,豈非妄想!”

在元诩第一步踏入這個地方的時候,無數細如毫末的蛛絲已經将這個情報傳達給了蛛王。

她雖然步履不疾不徐,但卻是用上了縮地成寸的靈術,不過片刻就來到了古木前,看見了外形比之尋常碧血天魔蛛要大上一號,更為猙獰的蛛王。

對上那雙泛着血色的暗綠色瞳孔,元诩不無遺憾,“倒讓我失望了,雖然有過兇獸得到寶物開啓靈智的事情,可這只蛛王顯然不是那個幸運兒。即便比尋常兇獸聰明些,到底還是難以擺脫兇獸的宿命……不是沉淪于無休止的殺戮之中,就是死于其他生靈的獵捕——對兇獸而言,或許有了靈智,才更加可悲些吧!”

“不過我也沒這資格瞧不起它們……我們看它們,不也好比天道看我們一樣嗎?天道早有成命,卻偏偏要留一線生機。這才是最大的殘酷吧,因為一旦有希望超脫,誰還會願意一生茫然不許睜眼?或許從一開始,不給這份希望,反而會更好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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