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多情總為無情惱(上)

一天之後,碧血天魔蛛們在一棵古樹前停了下來,極有秩序地圍成一個圓,雖然時不時地有些蜘蛛會沖着同伴們揮舞長長的足,但總體上還是安分了下來。

元诩站在一旁,饒有興味地看着那只最大的碧血天魔蛛繞着古樹轉了一圈,之後就變得極為焦躁,四只步足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刺進古樹樹幹之中,一時間木屑紛飛,古木粗壯的樹幹立即變得千瘡百孔起來。

“哦?”

元诩頗為不解,不過馬上她就注意到,那古樹的樹幹上有着一圈圈藤蔓勒緊後留下的印記,只是此時卻看不見藤蔓了。

“難道那是碧血青魔藤留下來的?不過不見了……”元诩眯着眼若有所思,“有人捷足先登了……”

因為這裏的碧血青魔藤被人采走了的緣故,這一群碧血天魔蛛都狂躁起來,騷亂很快降臨。這些兇獸靈智極低,往往都只是按本能行動,狂躁之下,一個個便将方才的同伴視作發洩的工具,厮殺起來。

因為大家都是碧血天魔蛛的緣故,它們對彼此的戰鬥方式、弱點都再熟悉不過,打起來招招致命,很快就有許多碧血天魔蛛被同伴殺死。暗青色的血從傷口中流出,幾乎要将這一片地面都染成青色。

雖然它們的血對一般的草木是劇毒,但能在碧血魔谷之中生存的草木自然不一般,因此也沒有多少被這些肆意橫流的血腐蝕成灰,倒是因為它們厮殺的動作太大,有了不小的折損。

元诩靜靜看着,也沒有覺得眼前這血肉橫飛的場面有什麽惡心恐怖的,之所以還不離開,只是她還想等這些碧血天魔蛛厮殺完離去,再看看那古木上留下的痕跡,說不定就能發現是什麽人取走了碧血青魔藤。

好在厮殺并沒有持續許久,碧血天魔蛛又安穩下來,規規矩矩地列好隊,又跟着領頭的那只碧血天魔蛛往白霧深處去了,留下一地殘缺的屍體。

避過那些屍體,元诩靠近了那棵原本生長着碧血青魔藤的古樹,但因為先前那只領頭的碧血天魔蛛的洩憤之舉,所有痕跡都被破壞得七七八八了,她也沒辦法看出什麽端倪來,只好默默離開,沿着方才那隊碧血天魔蛛離開時留下的痕跡,追了上去。

不過……

元诩壓下忽然湧上心頭的不祥預感,“我應該……也許……大概……可能不會那麽倒黴吧?”

十天後,當那隊碧血天魔蛛終于因為自相殘殺死得只剩下十幾只潰不成軍時,元诩終于無可奈何又似乎早有預料般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氣運之劫真可怕,真的。”

元诩忍不住嘆了口氣,為什麽她覺得整個碧血魔谷裏面的碧血青魔藤都已經被采得一幹二淨了呢?不然為什麽一連十天換了七八個地方也沒能找到,只找到了它曾經留下的痕跡。

雖然這些碧血天魔蛛因為自相殘殺流了許多血,未來想必也能長出許多碧血青魔藤,但任務的期限可只有三年。對這些生長動辄以百年千年計的草木生靈而言,三年的時間連發芽都不夠啊。

——難道自己要催生一株碧血青魔藤,期間還要抓來許多碧血天魔蛛,不斷用它們的血來澆灌?

有些頭痛地将這個方法放到了最後,元诩随意選了個方向,不管怎麽樣,還是先找遍這塊地方再說吧!

身形在迷霧之中穿行,元诩卻是最大限度地将神識延伸而開,開始查探起所經之地的情況來。

細密而不可見的神識絲在虛空之中結出一張張巨大的網,所過之處的情況都一一呈現在了元诩神魂之中,隐秘生長的蟲豸,奔行厮殺的魔蛛,潛藏着的獵殺者……

“那是……!”

元诩陡然收回蔓延開的神識,身形一頓,停在原地,目光卻死死落在一個方向,神色也頗為不悅。

幾息之後,一個身影從迷霧之中浮現而出。

見到元诩,蕭衍漆黑的眼睛微微一亮,神色卻沒有多大變化,仿佛并不意外能在這裏遇上她,聲音雖然依舊沒什麽起伏,仔細聽來卻帶了幾分關切:“你可還好?”

元诩知道他是在詢問那日談千澈造成的傷勢怎麽樣了,但這麽一想頓時她又記起來,這家夥可是待在一旁欣賞夠了她的狼狽這才現身而出,自然不會高興,語氣中疏離之意分明,“不勞費心了——你也接了修煉任務?”

蕭衍生性敏感,輕易便分辨出元诩話裏的不喜,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果然被記恨了,但說到底這事确實是自己做的不對,因此溫和道:“你是因為我那日沒有及時現身救下你而不悅嗎?抱歉,這并非我本意,或許你可以允許我解釋一二?”

有些出乎蕭衍的意料,元诩一揚手,全然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不必,這與我有什麽關系?”

微微有些錯愕,蕭衍越發不安起來,這種不安下的事實令他很不舒服。許是知道好好說話自己是沒機會解釋了,蕭衍轉念一想,換了個方式,“這段時間我們是交易的同伴,天道誓願還在,這些誤會還是盡早解除的好,否則可能會給之後的一些事情帶來不便。”

“我說了,這與我沒有關系。我們是暫時的交易夥伴,但也僅限于此了,你沒有這個義務幫我,我自然不會因為這個而不高興。但或許我們可以算算另一件事——你借我還了那談千澈的一個恩情,還沒有付給我半點酬勞,這恐怕才是影響我們繼續合作的首要因素吧。”

元诩的神色始終淡淡,語氣也沒有什麽波動,好像其實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就是這樣的态度,讓蕭衍愈發不悅了。

他以為重點應該是在自己沒有及時救下她,可元诩卻覺得重點是自己利用了她——意思是從一開始,他就想錯了嗎?

“抱歉,這的确是我的錯誤。”蕭衍本就不是情緒外露的人,此時受挫,自然是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的郁悶壓在了心底,又恢複了公事公辦的語氣,“為了彌補我的過錯,這次修煉任務我會協助你的。”

“我又不是自己做不到。”

“是嗎?”蕭衍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旋即說道:“這裏已經沒有碧血青魔藤了,我順手全采光了。”

元诩:“……”

原來是你這家夥幹的好事!

元诩一臉愠怒,劍眉一揚,斜飛的眼角微微擡高幾分,目光中滿滿的皆是鄙視與不豫,即便隔着蒙蒙霧氣,卻也鋒利得幾乎要讓一向少有情緒寡言冷漠的蕭衍臉上浮上幾分尴尬。

可元诩卻忘記了,此時她頂着的可不是靈界的那張臉,現在這張臉雖也有幾分銳利英氣,卻到底更偏向于柔美嬌弱些,忽略那雙眼睛,她愠怒的神色落到本就別有心思的蕭衍心中便生生被扭曲成了嬌俏可愛。

蕭衍沒由來地感到一陣緊張,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令他下意識地覺得不妙,卻又不知為何有幾分貪戀。

——忽然間,他希望她能對自己多展露出一些情緒,而不是總擺出那麽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又或許更深些,他希望她無論悲喜,一颦一笑,皆是因他而發。

——甚至,他希望……未來,只有自己能看得見她的這些情緒……

元诩當然不會知道眼前這個素來冷漠狡詐的人已經沿着意淫的道路一去不返了——不得不說蕭衍那萬年冰山的臉實在是絕佳的僞裝利器。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此時元诩真恨不得将這個可惡的人族殺了埋在葉寰的菜園子裏當養料。

(葉寰:“……菜園子?元恕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但畢竟是有天道誓願束縛的同伴,她也不能真動了他——元诩下意識地忽略了自己不用天機之術能不能贏得了他這個問題——不過總歸是要教訓教訓這個腦子有問題半點不按規矩辦事的合作夥伴,否則豈不顯得自己太好欺負了?

——說起來自己還真是時運不濟,怎麽遇上的都是這個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家夥?一定有哪裏不對!

凝神想了幾息,元诩忽然眼前一亮,有了!

偷偷看了眼不知在想些什麽鬼(咳咳)的蕭衍,元诩袖袍下的手中光芒一閃,出現了一株色澤鮮豔妖異的赤色靈花,靈力一動,那花便化作粉末,不過在元诩的控制之下,分毫沒有沾到身上。

她忽地上前幾步,猛然靠近蕭衍,唇角微微翹起,勾出一個微笑。

蕭衍被她的意外舉動從根本停不下來的奇怪思緒中驚醒,頓時覺得似乎有這樣的心思不太好。目光方一落到元诩身上,便看見那個緩緩盛開的微笑。

——是的,盛開的微笑。

她明明只是輕輕牽動唇角,露出一個極淺的微笑,但那眉眼中飛揚的神采,笑裏藏着的一絲狡猾,剎那間便奪去了他的心神,只感覺眼前的已經不是元诩,而是一朵深夜裏悄然盛放的昙花,短暫而美好。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中了幻術,心神一點一點地沉浸其中,難以自拔,不得而脫,也将就這麽永世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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