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冢空間因為元诩的緣故變得極其恐怖而狂暴,玉染霜與王介在發現傳送陣被破壞後,立即往來路返回,終于在整個空間崩潰前逃出,重回岔路口。
重新選定一條路後,二人再次進入。
“小姐,有些不對!”快到盡頭時,王介忽然停下腳步,神情嚴肅地攔下玉染霜。
“怎麽回事?”
“似乎,有其他人的痕跡!”王介神識極力查探,不是很确定地說,“我感覺到了不屬于我們和洞府的氣息!”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王介的神識觸及到另一個靈修的神識,剎那間二者都反應過來,前路盡頭,兩道人影警惕地打量着二人。
“哼哼,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仙子你呀!”張昱陰森森地笑了起來,看着狼狽的二人,眸光中分明寫滿了不懷好意。
“是你?!”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直接作用在神魂上的灼痛感漸漸又湧了上來,然而元诩此時臉色分毫未變,仿佛那痛苦不是她在承受一般。
蕭衍心中有些疑惑,卻到底還是加快了幾分速度,他并不想好容易找到的人輕易便死在這裏,也不想将那朵火焰剝離——總得讓她嘗嘗苦頭,她才會知道弱肉強食本是天道,弱者是沒有資格要求許多的。
越是深入火海,青心焱越是恐怖,火焰的顏色已經由淡青色變成濃得化不開的深青色了,蕭衍每次揮劍斬開的通道存在的時間越來越短。
當火海的恢複速度幾乎要追上他前進的速度時,他終于也多了幾分鄭重,依舊是一劍斬下,火海卻被劈開百餘丈,速度驟然提升了不少。
雖然并不能看見,但二人都感覺到,應該将要出火海了。
“我知道你欲求之事了。”元诩忽然出聲,狹長的鳳眼往蕭衍身上一掃,對上蕭衍冷淡銳利的目光。
“你……”
被她那銀白冰冷的眸子一掃,蕭衍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素來平和冷淡的臉上忽地浮現一絲痛苦之色,手下動作慢了一分。
然而他到底也非常人,體內神魂印記被強行逆向催動的痛苦足以令元嬰靈修失神三息以上,他卻僅僅呼吸為之一滞,便很快恢複過來,立即毫不猶豫地攥緊了扼住元诩後頸的手,意圖輸入靈力。
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他手中的元诩漸漸化作一捧木屑,消失不見。
他霍然往前看去,只見火海中隐約一道驚鴻般的身影。
“木靈傀儡。”
他将手中木屑灑落,輕哼一聲,手中之劍發出一聲驚天長吟,轟然斬落,勢如破竹般劈開前方火海,辟出一道直通火海之外的通道。
前方空無一人。
蕭衍一愣,忽地失笑,搖頭道:“真是關心則亂,否則怎會讓她這小伎倆騙過了。”
元诩的确是用了木靈傀儡才逃出他的掌控,不過非是一個,而是兩個。
第一個在蕭衍動手在她身上種下禁制時便開始動用了——元诩一直沒有被他的禁制制住,卻沒有逃走,而是借他通過火海,直到找到他的一個弱點才動手,全力發動木靈傀儡,逃入火海中。
而蕭衍在被元诩設計後,又發現她用木靈傀儡逃走了,看見前方那道身影消失,第一時間自然是斬開火海查看她是否逃了出去——畢竟先前她一直表現得不敢在火海中多待一息。可那道身影,卻是另一個木靈傀儡,不過是為了引誘他斬開火海才用的,真正的元诩當時匿息隐身躲在一旁。待他斬開火海,可以看見火海外面的景象,再動用小挪移道符,這才逃了出去。
小挪移道符雖然可用以短距離挪移,但很少有人會在遺府中使用,因為無法準确定位,擅自使用很可能挪移到極其危險之地。但若是只要移到視線所及之處,則不會有什麽危險。元诩身在火海中看不見外面,自然不敢亂用。
“不過倒也奇怪,她的木靈傀儡怎麽與本體氣息如此接近?”蕭衍微微皺眉,有些想不通。尋常的木靈傀儡是無法一而再再而三地瞞過他的靈覺的,這次倒令他頗為吃驚。
他當然不會知道,元诩的木靈傀儡都是用她本體的枝桠制成的,自然與她的氣息極為接近,甚至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蕭衍離開火海,随意掃視了眼前這一層,沿着一條青玉鋪成的小徑往洞府深處去了。雖然他并沒有發現元诩留下來的任何蹤跡,卻走得極為平穩篤定。
潺潺的水聲在洞內響起,元诩蒼白着臉,仰頭望着面前的建築。
這是一片碧水湖泊,水中央有着一小片陸地,上面唯一的建築是一座三層樓閣,勾心鬥角,卧鳳盤龍,極為精致,二樓正對着她的方向挂着一塊黑色牌匾,上面書着三個金篆文——【洗魂閣】。樓閣四周是形狀各異的假山岩石,但與人間的假山不同,這些假山岩石不少都是極佳的天材地寶。假山周圍繞着一片花圃,裏面開着顏色各異的靈花異草,大部分都有着強烈的致幻效用,可以輔助幻術的修煉與使用,剩下的那些竟連元诩這麽個靈族也叫不上名來。
一座小橋橫跨在水面上,連接着青石小徑與水中樓閣。
她眯了眯眼,沒有絲毫猶豫地踏上小橋,後面那個煞星定然不會這般輕易放過擺了他一道的自己,只能繼續往前看看了。
她快步走近樓閣,來到門前,這才發現那不知是何材質的大門上鑲着一塊黑色玉石,中間還缺了一塊形狀奇異的玉石。
神識蔓延而開,卻發現樓閣外布着一層極為強大的靈禁,顯然她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入內。
“這位元嬰靈修滿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麽,從前幾層來看他顯然不喜歡借靈禁攻擊,而是更偏愛用那些天然危險的事物,那在這裏弄出這麽個考驗做什麽?——還是說人族那些修煉幻術的都如此神神叨叨?”
元诩在心中暗暗抱怨了兩句,沒由來地想起華菱——她是華氏的玄靈,主修的就是詭秘至極的神魂之術。不過華菱兩百年前就去魔界游歷了,所以元诩并沒有真正見過她。
其實【改則】是可以破開此處靈禁的,但它畢竟是違逆天道的靈術,不能連續動用,否則那便是存心挑釁天道了。偶爾動用雖可,卻也會受到天道的懲罰,改變越大,懲罰越重。先前只是小事,所謂的懲罰自然連傷她都做不到。但現在可不一樣,要用【改則】打開如此強大的靈禁,是極為艱難的,與此相對的懲罰必然更是可怕。在有更好的法子時,她是不會随意動用【改則】的。
輕輕呼了口氣,元诩心中很是不悅,果然自己真是一如既往的氣運差,好容易逃出來了,也碰上這麽多莫名其妙的惡人。
想到蕭衍,她又多了幾分深思,真是不曾想到,這人體內竟然也有極為強大的靈修設下的神魂印記……
思量着,她的身形緩緩融入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約莫半刻鐘後,蕭衍手提長劍的身影出現在樓閣前,他依舊神色平淡,意态悠閑地走過小橋,快要到門前時眸光微微一閃,仿佛發現了什麽。
然而他只是挑了挑眉,轉過身沿着陸地邊緣走了一圈,順手将一些靈花和石塊收進了儲物袋中,直到将美景破壞得七七八八後才收了手,重新慢悠悠地踱步到了門前。
這次蕭衍倒沒有再掉頭離開,不過不等他推門而入,一道散發着強烈風雷之力的白影閃電般出現在青石小徑上,又以更快的速度跨過小橋,險險要撞進他的懷裏。
玉染霜慘白着臉,衣衫淩亂,原本絕美的臉上多了幾道猙獰的傷痕,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聲音斷斷續續,向蕭衍伸出玉手,“蕭……蕭哥哥,救……救我……”
蕭衍低下頭看着匍匐在他腳邊的美人兒,輕輕眨了眨眼,沒有理會那只伸過來的手,反倒露出幾分奇怪的神色,似乎玉染霜說出的是什麽相當過分的請求一般。
“蕭哥哥……你,你救救我……”玉染霜的語氣中多了幾分驚恐。
她真是怕了,那兩個闖進來的靈修中,竟有一個比王介還要強上幾分,這也有王介本就受了傷的緣故。在這種遺府中碰上了面,便是大打出手的最好理由,更別說自己在靈界時就掃了人家的顏面。
王介死了并不是什麽意外的事情,令她意外的是那兩個靈修中的另一個,居然有着那麽多高階道符與強大靈器。她剛跟着蕭衍從洪荒之地回來,身上的那些靈器、道符用了七七八八,本打算回去就立刻讓父親再送些來,可沒想到蕭衍臨時起意要來探探這個洞府。原本她以為不過是個區區元嬰靈修的遺府,對四位強大的返虛期護衛不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可沒想到這遺府如此陰毒!她的保命之物都幾乎要耗光了,這才憑着最後一張風雷遁光符逃了出來。
可即便如此,她也已經受了重傷,那人在刀上抹了劇毒,趁她護身靈器被打碎時狠狠斬了她一刀。
蕭衍卻沒有理會她的哀求,甚至擡腿往一旁走了幾步,仿佛玉染霜冒犯了他一般,低沉沙啞的聲音問道:“有別人進來了?”
“有、有……”劇毒明顯起了作用,短短幾個瞬間,玉染霜的臉上不斷變換着顏色,她虛弱地回答:“兩個……蕭哥哥……救……”
蕭衍無動于衷地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眸中似乎藏着猙獰的兇獸,令人從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玉染霜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嬌俏的杏眼中含着淚水,泫然欲泣,聲音極為哀婉動人,“蕭哥哥!”
美人含淚,梨花帶雨,換了個人在此少不得要傾盡全力救助,但偏偏她求助的人是蕭衍。
“玉陽清進階合虛似乎近百年了吧!怎麽,還沒有到通虛境嗎?”蕭衍漫不經心地彈了彈手指,與他平日裏冷淡漠然的模樣很是不同。
“父……父親大人……還未……”玉染霜說話都艱難萬分,“蕭哥哥……問這做什麽?”
“那真是太可惜了,至少要到了通虛境才能分出虛影來呢!青翟離肅慎可有百萬裏之遙,恐怕他來不及救你了!”
蕭衍輕蔑一笑,銳利冰冷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掃過,突然彎下腰,指甲在她臉上劃過,不帶絲毫狎昵,又接着說道:“但終于不用再見你這張臉了,我心情還算不錯。”
他絲毫沒有控制自己力道的意思,盡管只是輕輕劃過,卻沒有避開傷口,令玉染霜的痛苦之色又深了幾分。
一張低階的綠色道符被扔到玉染霜身上,她的傷勢好了不少,臉上好幾道猙獰的傷口首先得到了修複,但其他傷勢卻沒有被完全治愈。
蕭衍顯然沒有救玉染霜的意思,他不過是想令玉染霜更加清醒地享受接下來的痛苦罷了。
玉染霜愣了愣,心中發冷,因為蕭衍先前的話而對他多了幾分恐懼與提防,艱難地站了起來,神色複雜地想要開口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