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5)

了。”

聞爾聽着這冷下來的話音,也不再說什麽,專心當他的司機。

兩人隔了好久都沒出聲,直到車子開入臨近原市中心主道的一條支道,聞爾才開口說,“快到了。我等你工作完,送你回酒店。”

呂文維:“不用。這裏離W酒店很近。”

聞爾把吉普車開入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踩下剎車,停好車後轉身朝着呂文維。

他把手輕放在呂文維肩上,“我不想對你說謊,你別吃醋了。”

呂文維用莫名其妙的眼神地掃他一眼,“誰……誰吃醋了?你們直男都這麽自戀的嗎?”

聞爾笑起來,“行,我自戀。那請呂老師原諒我,別生氣了。”

呂文維無語,拿起她扔在腳邊的包就準備拉開車門,想了下,又轉過身來,湊過去駕駛室強行拔掉了車鑰匙。

聞爾在她拿包的時候就也随手抓起了他的黑色随身包,跳下車,走到了副駕室門口,給呂文維拉開了車門。

“你回去吧。”呂文維說,“真的不用等我。”

聞爾朝她點了下頭,“行,你去吧。”

呂文維看了眼手表,沒時間和他多糾纏,拎着包就跑。

聞爾靠在吉普車的車門上,看着她跑遠。

等呂文維的背影不見了,他皺起眉來,給手機上的一個號碼打電話。

S國首都最主要的一條幹道是東西向,原本有八車道,在道路的中央區域有一個轉盤,轉盤中間是一尊雕像。呂文維從支道跑到和這一條幹道的交錯處,已經看到陸陸續續聚集起的人群朝那尊雕像的方向走過去。

從各處彙聚過來的人,有的手持标語,有些将國旗披在了身上,還有的高舉M 先生的畫像,呂文維的相機在包裏,但她這時不想過早的暴露身份,于是先打開手機攝像頭,拍了幾張。

人群越聚越多,環境也越來越喧雜,呂文維身處人群之中,開始偶爾受到推搡,聽到一些不夠冷靜的髒話。

有人開始起頭唱起歌,很快,歌聲愈發響亮,猶如洪鐘,猶如咆哮的江河水拍岸。呂文維身在人流裏,逐漸被人群裹挾着朝前走,她朝身側的一個高瘦男人道,“請問這一場游/行是什麽人組織的?”

男人看了一眼她,從她的長相穿着打扮就判斷出了她是個記者,他有些粗蠻地用兩手一把握住了呂文維的肩,“我們需要停戰,我們要自由,我們要選/舉我們自己的領袖。我們要總統下臺。”

他情緒十分激動,按住呂文維的肩膀時呂文維不由地晃了一下。

此時,一個提着巨大黑色塑料袋的女人經過呂文維的身側,呂文維鼻子十分靈敏,頓時聞到一股火油味,她的眼皮猛然跳了數下,直覺今天的這場抗議活動會鬧得很大。

激動的男人松開她的肩膀,呂文維和他不得不随着人群流動的方向往前走。前方的巨型雕塑越來越近,呂文維的直覺越來越不妙。

人群聚沙成塔般地越發壯大,口號聲,歌聲交雜,人們揮着國旗,舉着拳頭,群體的情緒越來越高漲。

突然之間,一道火光沖天。呂文維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拿出了相機。

那是驅散信號。

呂文維心髒驟然一緊。她在I國的時候經歷過一次游/行驅散,催淚瓦斯給人帶來的極端不适感還記憶猶新——眼珠乃至整個五官的集體灼燒感,窒息感,以及看不見的本能恐懼。

然而精神高度亢奮的人群絕不會在這種警告下就自發散開。

呂文維多年來訓練出來的職業素養讓她先把恐慌強行排到了反射弧的最後端,然後下一秒她就差點要蹦起來。身旁一個男人肩膀上扛着一個看上去不到2歲的小孩。

“我的天,催淚瓦斯對這樣的孩子來說極可能是致命的。”呂文維沒顧上當地禮俗,一把拽住了男人的手。

男人絲毫不掩詫異以及随之而來的厭惡,“你要幹什麽!”

呂文維管不了他的态度,急道,“快把你的孩子帶回去。”

然而她環顧四周,發現這時要突出重圍也沒有可能,于是改口,“等下用一塊濕巾等下捂住她的眼睛和鼻子!”

☆、保護欲,是雄性本能

男人并不理她,他雙手拉着孩子的手,一起高舉起來,絲毫沒有要撤退或者保護孩子的意思。

呂文維迅速從包裏翻出一包濕巾,這還是她從國內帶過來的,料着會出現這種情況,她迅速地拿出幾張,不顧那男人口出不遜,一把塞在了男人的前襟兜裏,說,“你聽着,□□對這麽小的孩子是致命性的,如果你不想你可愛的孩子死于非命,等下請按我說的做。”

她加重了“致命”的字音,相當嚴肅地說,“我知道你們的仇恨,也知道你們的困難。但是,請你不要拿你孩子的命開玩笑。到現在這個程度,能上得了街的,起碼都還不是快餓死的。”

呂文維話說完,也沒法再管這個男人聽不聽的進去。她把相機挂在脖子上,從人群的中間見縫插針地朝前走,留下那被提醒的男人在原地頓了一下,而後把孩子從肩膀上放了下來,抱在了懷裏。

那雕像被一高排木制的欄杆圍着,中間是一片綠化帶。呂文維從聞到那火油味開始就隐隐生起了某種預感。等她快要到達游/行人群的前段時,這預感成了真。

只見那高聳的雕像周圍升騰起黑煙,濃烈撲鼻的味道開始擴散。

呂文維眼見那象征着個人崇拜的巨大塑像很快就要淹沒在火光裏,不斷有人朝那裏扔着汽油瓶,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快!我得去哪兒找一個最好的拍攝位置。

呂文維并不知道那條爆料信息還發給了哪些人,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那麽,她必須立即拍下發生的這一切。稍慢一點,高壓水槍、催淚瓦斯上陣後,這樣的歷史時刻可能與世界的其他角落失之交臂。

她有點着急。她的目光方才迅速鎖定了右上方一棟坍塌了一半,但樓梯還完整暴露在外的建築,那裏有個算得上完好的陽臺,是個合适的拍攝角度。

但現在的問題是,她被人流包圍着,要走過去有點艱難,而且按照她的經驗,她還得在五分鐘之內快速地走過去。

一陣高音喇叭的尖銳聲穿透耳膜,呂文維當機立斷,以盡可能快的腳步從人群裏穿插着朝那半座建築跑過去。

她身體素質不錯,常年當記者的,腳力也相當可以,難的是她身高不算高,也有點瘦,要時刻避開撞到人或者被別人撞到,以及在邁下一步之前在腦中想好最短的路徑。

她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像只在獸群裏逆行的羚羊。

“Lv!”呂文維正在力不從心,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Robert!”呂文維一聽這聲音,都不必分出視線,就知道是誰。

“I called you!”Robert抓着她的手,兩個人一起開道,顯然容易多了,“several times!”

這麽嘈雜的情形,能聽見才怪,呂文維分不出心思和Robert說話,只倉促間點了點頭。

他倆基本上是在和警察的速度賽跑,呂文維的一只腳剛剛跨上那棟半跨塌的樓梯,Robert已經靈活地兩步跨了上去,伸出手來給呂文維。呂文維一手借着力,一腳蹬地,迅速地連上了幾級臺階,然後她回頭看了一眼,朝Robert道,你快別管我了,先拍!

軍警手持防暴盾逼向人群外圍,釋放□□是遲早的事。

Robert于是松開她的手,跳上二層的陽臺,從一個能俯拍下雕塑周圍燃起的完整火圈的角度按下鏡頭。他連續按下鏡頭的同時,呂文維也爬了上來,她趴下身子,快速地掃視了一下,選的拍攝角度和Robert的視角有些差別。

突然間,人群騷動起來,最外面一層的示/威者和軍警們起了肢體沖突,警察們舉起了警棍,呂文維把鏡頭拉近,對準了拿起武器的驅逐者。

很快,警察們開始朝投擲催淚瓦斯,不遠處直升機轟隆隆地開過來。

呂文維發自內心深處一萬米地不想再體驗那股子要人命的味道,然而她還不能立即轉身就走,還得守着觀摩着事态發展。

Robert遞給她一塊濕巾和一副護目鏡,呂文維接過來說,“謝謝。”

“你沒穿防彈衣?”Robert看了她一眼,“事态也許會發展得更嚴重。”

呂文維一怔,發現自己剛才匆忙下車,防彈背心丢在了後備箱——忘拿了。

職業史上頭一回犯這種高危錯誤。呂文維有些錯愕地想,我剛才怎麽了……難不成,真是有些人的存在讓她原本時刻處于應急狀态的大腦宕機了。

Robert二話不說,脫下了自己身上的防彈背心,遞給了她。呂文維皺了下眉,“不,你穿着,我車上有,停得很近,我去拿。”

她話音剛落,廣場上的人群喧嚣着朝四處奔散,濃煙随着風向開始擴散。Robert并不和她多說,直接把那背心按在了呂文維肩頭,接着以濕巾掩住口鼻,站起身來仰着頭端起相機朝着濃煙飄來的方向。

很快,軍警出動的高壓水槍開始朝着火的雕像附近噴射,朝人群方向飛來的直升機直接投下數個□□。

市中心的這條主幹道很長,呂文維從高處自西向東地看過去,前面的人群推搡跑散,而後方還有陸陸續續壯大的隊伍,并沒有疏散的意思,仍然在直升機的逼視下朝着塑像的方位前行。

突然間,砰然一聲槍響。游/行的人群裏發出女人和孩子的尖叫。

和和平國家不同,呂文維深知,這種地方的游/行軍警是真會開槍的,尤其在如此激烈的示/威下。

她看了一眼Robert,以呂文維對他的了解,他在高處拍下了民衆點火,雕像周邊起火和直升機投下□□的照片,下一步就是要去拍下軍警驅散民衆的特寫。

果然,Robert朝她打了個手勢,準備再次跑入人群,呂文維一把拉住了他,把剛才搭在自己肩上的背心扔回給他,“小心。”

她不待Robert回應,轉過身子,朝另一邊跑,剛剛她觀察過了地形,從這棟建築的後巷可以繞回剛剛停車的那片空地,雖然另一邊的樓梯垮掉了一半,但呂文維肉眼評估了下,那一半的高度她跳下去并不會傷筋動骨。

Robert正要轉頭喊她,又一聲槍響在不遠處炸開。呂文維迅速地跑起來,她兩腿剛要邁出那倒掉了半邊的樓梯,一只手緊緊拉住了她。

呂文維悚然一驚,本能地想要撤回手,下一秒她看清了來人。來人戴着口罩和墨鏡,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聞爾抽掉了腰間的細皮帶,蹲下來在那二層平臺另一邊裸露在外的一根鋼筋拗起的末端打了個死結,确認那皮帶十分穩固後,他對着呂文維說,“你這就想跳下去?”

呂文維腦子裏一團問號,然而她的問題沒有出口,先吼了對方一句,“你怎麽沒回去!這裏很危險!”

聞爾雖說被廣大媒體稱為“小鮮肉”吧,但起碼是個習武擊劍射擊樣樣在行的男人,被她這麽一吼,當即有些難堪。他也不說什麽,沒有解釋,只用一手抱起了呂文維,另一手抓牢了那條皮帶打出的一個環。

呂文維有些目瞪口呆地被他強抱在了懷裏,而後下一刻,聞爾攬着她,蕩秋千似的從二樓平臺落下來,落地的一瞬他穩穩地抱住了呂文維,然後把她放下地。

隔着一棟小樓,另一頭仍是火光沖天,刺鼻的味道萦繞在空氣裏。

這一頭,呂文維掩着口鼻拉起聞爾就朝剛才的停車點跑。

聞爾那副墨鏡對這麽高濃度的催淚瓦斯明顯沒什麽太大作用,呂文維稍冷靜下來就能想象得出他現在必定忍得很難受。

她拉着聞爾跑過了一條街區,自覺那嗆人的味道不那麽濃了,才停下來。

兩個人終于都劇烈地咳嗽起來。聞爾從身上挎包裏拿出一支礦泉水遞給呂文維。呂文維接過,擰開喝了一口又遞回給他。

聞爾咳嗽許久,卻不去喝那瓶水,呂文維說,“我不介意和你分享一瓶。不用擔心你喝了我就不喝了。”

聞爾聽了這句話,拉開口罩,灌了自己幾大口。

呂文維等他平緩過來,一擡手摘下了他的墨鏡。

和她料想的一樣,聞爾的兩眼全是紅血絲,有些半睜不睜,臉頰上淚痕還沒幹,明顯就是被催淚瓦斯傷到的。

“你……”呂文維有些語塞,不知道下面該接什麽話。

聞爾用手指把止不住流下來的眼淚擦幹了,好不容易半睜開了眼睛,看了呂文維一眼,“我還是頭回見到對來英雄救美的男人,第一反應是用吼的女人。”

呂文維:“……”

她于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接受過培訓,心裏有數,從那裏跳下去不會怎麽樣。”

聞爾頓了一下,輕聲道,“看來我倒是白白折騰自己一回。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女人看到我流眼淚。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可真丢人啊。”

呂文維手指了指停車的方向,和他一起走過去,“我跑回來拿防彈衣,不知廣場那怎麽樣了。”

聞爾皺着眉看他,“你還要回去?不是有那個男人在麽?”

呂文維好奇地說,“什麽男人?”

聞爾重新把自己的墨鏡從她手裏拿回來,架上鼻梁,“把自己的防彈背心脫下來給你的那個男人。”

呂文維笑了一聲,然而正色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們通訊社也需要最好的圖片和一手采訪。”

聞爾搖搖頭,“他是參戰國的記者,你是第三方視角。我覺得你不必一定要争這個。”

呂文維道,“記者的天職是采訪記錄一切。他和我來自哪,是不是利益相關沒有太大分別。”

她說完又意識到什麽,“你怎麽知道?”

聞爾隔着墨鏡看她:“普獎突發新聞獎得主。拍下了第一批S國難民偷渡境外的照片。我怎麽不知道?”

呂文維把車鑰匙拿出來,按開了後備箱,訝異地對他說,“你居然這麽關心我們新聞界?”

聞爾心說,因為你啊。

呂文維從後備箱裏取出一個塑料桶來,“過濾過的非飲用水,我給你沖洗一下眼睛。眼睛灼傷很痛的。”

聞爾嗯了一聲,盤坐在了地上。

呂文維讓他側身,從百寶箱似的後備箱裏找出了一條吸管大小的小軟管給他洗眼睛。

“他對你很好啊。不愧是一線戰友。”聞爾忍着疼,以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說。

“确實。”呂文維很爽快地說。

聞爾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們在戰地的同行,友誼非同一般。”呂文維笑了笑,在“友誼”那兩個字上加了重音,“好多都是過命的交情。”

聞爾“噢”了一聲,點了點頭說,“這種同事關系可真難得。”

呂文維手上沒停,給他洗眼睛,嘴上找到了個回擊的好時機,“所以,你在吃醋?”

“嗯,”聞爾說,“有點。不過,相比于嫉妒,我更感謝他。”

呂文維那本土企業二代前男友吃醋的表現方式就是不和她說話,冷戰,導致她一度認為直男都是這麽別扭。

此時她第一次見識如此開誠布公和心胸開闊的吃醋,竟有些覺得好笑,好笑之餘反而沒話說了,于是重起話頭。

“啊~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流眼淚?”呂文維邊沖洗他眼眶,邊拿了張紙巾給他擦臉上的水跡,“這話不真吧。我記得賈導的片子裏你可為女主掉了‘一升’眼淚。”

聞爾一臉“你說笑呢吧”的表情,原本沒有要答話的意思,然而還是開口解釋了句,“那是角色,不是我。”

呂文維笑,“你演技不錯,章立秋說你是個天賦型演員。”

聞爾微微阖上眼,将眼珠轉了轉,感覺澀感舒緩了不少,聽到這話時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眯起眼,“喲,章老師真這麽說?她平時給我挖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幾次給我提問怎麽看流量和演技的矛盾關系。嗯,讓我想想……三次。”

“她不當面誇人的,你別記仇。”呂文維說完,看着他因為不太舒服而不斷上下翻動的眼睫毛,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娘啊,你睫毛好長啊。”

經過大一瓶水的沖洗,眼睛好受了許多的聞爾仰起頭,終于眼睛全睜開了看她,慢吞吞地說,“是啊,我大部分粉絲都是靠睫毛吸的呢。”

呂文維:“……”

章立秋的鍋她不準備背。

她于是不說話,就着幫聞爾洗眼睛的姿勢用手指托住了聞爾的下巴。

她就這麽一副認真端詳的樣子,聞爾的心率開始爬坡,過了幾秒鐘,聞爾開口道,“我覺得你這樣子很霸道總裁,接下來的劇情不應該是把我按在吉普車車尾箱上……嗯?那個什麽嗎?”

呂文維放開手,淡淡地說,“我只是看看你的眼睛好了沒有。我還得回去。對了,你別跟着我了。”

她從後備箱拽出一件防彈衣套上,轉身時聞爾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呂文維擰起眉來。她其實不僅覺得聞爾剛才那“英雄救美”純屬多餘,還覺得聞爾跟着她除了是個拖累外,并不能幫自己什麽忙。

但哪怕是呂文維有“注孤生”的基因,也知道這話直說出來太傷男人的自尊了。

她于是好聲好氣地說,“這是我的工作。并且,我相信,如果你擅自離開營地太久,還以身犯險,UN方會非常不高興。這對你的聲譽也有影響。”

聞爾松開了手。

他比想象的好說服,呂文維心想。她沖聞爾一點頭,正要跨步前又停頓了下,随後把車鑰匙扔給了他,“現在太亂了,你指定打不到車,估計公車也停運了,把我的車開走。噢,你不用擔心,Robert必定也開了車來,我和他一起回去。”

聞爾笑了笑,沒作聲,接下了那鑰匙。

呂文維跑出去沒多遠,吉普車旁停下來一輛大悍馬,幾個壯漢下了車,走到聞爾身旁,領頭的那個朝聞爾看了眼,“So you are our boss?Mr. Fok(霍)”

聞爾掃了幾個人胸口端的那些大家夥一眼,笑了一聲,“按我現在的身份,我還真不能承認。”

霍臨瑞給這個寶貝弟弟找來的雇傭兵保镖團起碼有一個加強連。眼下這幾個大概只能算聯絡員。

聞爾說,“給我把槍,還有把車留下,你們可以走了。“

霍臨瑞開價一天是他們為開戰國賣力的雙倍,要是他弟弟遇上什麽危險,為護主重傷,也是他們在戰場上死亡所得金額的雙倍。

聞爾來了差不多一個禮拜,沒出過難民安置點,幾個面相兇狠的壯漢在這幹了這麽久,還從來沒接過這麽輕松和賺錢的生意,紛紛希望這位大boss常年別走。

聞爾朝領頭的那位說,“I will call you if I need you. DO NOT contact me first.”

那人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指了指那輛巨型悍馬,“Weapons, There.”

聞爾疑惑地走過去,朝車窗內看了眼。

卡賓,AK47,HK416……

聞爾:“……”

“操,霍臨瑞瘋了嗎?……我只是說要一只手/槍以防萬一。”

雇傭兵們攤攤手,表示,不曉得,我們只是拿錢辦事。

“趕緊帶走。”聞爾心累地沖領頭的大漢揮揮手。

霍臨瑞對他弟弟的要求一般只有兩個路徑:滿足和加碼滿足。

聞爾吐了口氣,從車裏留下的幾把□□裏挑了一把扔在了自己挎包裏。

W酒店遭襲,接着是首都大學的爆/炸,然後是提前半天的爆料……聞爾輕皺了下眉,覺得呂文維和她的同伴處境危險。

呂文維再度回到游/行的那條主道時,場面極度混亂。為數不多的軍警和前赴後繼的民衆亂作了一鍋粥,兩邊都有鮮血橫流的受傷者,高音喇叭不斷發出警示,濃烈的催淚瓦斯驅散了部分人群,然而憤怒和忍耐了太久的民衆卻後浪推前浪般湧向廣場。

高壓水槍和火油瓶在半空相遇,烈火烹油一般地鼓噪着人們的情緒,歌聲、哭聲、喊叫聲不絕于耳。

這簡直是呂文維從業生涯以來看過最可怕的游/行。似乎這座城市所有還有手有腳,能吃飽飯,不至于餓死的人都上街了。

不知從人群的哪個方向先起了頭,那是M先生的歌,一首搖滾樂。充滿反抗意味的歌詞激起了人們更高昂的情緒,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揮舞着拳頭。

呂文維此時開始有些擔憂,不知道這場運動最終會以多少死傷而告終。從新聞倫理上講,她作為非參戰國的記者,應當保持絕對中立,但身而為人,心裏的天平已經倒向了弱者。

此時的S國讓呂文維想起百年前的中國。政府腐敗,軍閥割據,列強入侵……這裏的情況還更為複雜。

特殊的地理和資源,有時是恩賜,有時是災難。猶如浩瀚悠遠的古文明,有時是瑰寶,有時是負累。

聞爾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是終于找上門來的Marcus。

聞爾把電話按掉,迅速回了條信息,“抱歉我有萬分重要的私事需要處理。我會盡快趕回來參加你們的party。”

悍馬裏物資齊備,防護工具,飲用水,幹糧……比呂文維的百寶箱還多啦A夢。聞爾在裏面翻了翻,套上防彈衣,拉上護目鏡,背上挎包,朝一條街區外走。

☆、開槍了

他雖然沒打算讓自己陷入麻煩,也看得出來呂文維并不喜歡他跟着,但剛才親眼見了她可能遇到的危險,又還是覺得無法置身事外。

保護欲這一種東西,好像是雄性本能。

呂文維沿路拍下憤怒、恐慌、涕淚橫流、卻仍然不肯離開的一張張臉龐。在絕境中掙紮了許久的人們,爆發起來的時刻如灼熱的岩漿難以澆熄。

突然間,呂文維一個踉跄,差點整個人正面朝下摔在地上,她艱難地找回平衡,咬着牙把崴到的腳踝別回來,轉頭發現就在她身旁,十來個示/威民衆正包圍起兩個警察。情緒沖動的幾個人揪着警察的頭發,扒開他們的制服,厮打在一起。

一個全副武裝的警察鼻子被打出了血,憤怒的民衆在警告的槍聲之下十分淡定,似乎習以為常。呂文維将鏡頭對準了遭到民衆圍攻的警察。

砰!砰!

呂文維的鏡頭裏,兩個男人應聲而倒,鮮紅的血流如注般噴出。

開槍了!人群裏有人喊起來。

受了傷的男人倒在地上抽搐着,但人們對此司空見慣,有人拿出鐵棍朝倒下的警察砸過去。

呂文維的背心上有巨大的“Press”字樣,理論上來說任何一方力量都應該避免傷害記者,但理論畢竟是理論,每年在戰場受傷或喪命的記者都不少。

混亂之中,呂文維的相機帶被人拽住。她将相機扣在手裏,尚未開口,就聽到一陣咆哮。

“你應該去拍那些腐敗的官員,那些瓜分利益的侵略者,那些手上沾着無數條人命的政治家!”

呂文維看着拽着相機帶勒住自己脖子的男人,他滿臉通紅,青筋暴起,瘦削的下巴崩起,是一副怒氣沖頭無法恢複理智的樣子。

呂文維并不想讓他更加憤怒,知道俗世的任何邏輯在此刻都是無力的,她朝男人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我會的。我會的。”

男人的神色僵住了片刻,刀鋒一樣的下颚突然崩不住了,他充滿血絲的眼睛頃刻間充滿了淚,然後毫無預兆地嚎啕痛哭起來。他無力地松開手,跪坐在地。

呂文維在那一刻按下了快門。傾聽和表達,對眼前的他來說,也許和面包與水一樣重要。

在國內,或者在國際上的大部分場合下,文字、攝影和攝像記者各有各的分工,但在戰地,很多情況下,需要一人擔起這些職責。在I國時,呂文維曾經做過許多次給電視臺的新聞連線,從架機位到寫稿到出鏡一人完成。

此時,她的鏡頭裏,已經拍下數十張照片,這些照片裏,有渾身是血,痛苦倒地的民衆,有被扯下制服,狼狽不堪的警察,有無法平靜怒目而視的男人,有只露出眼睛、流淚不止的女人。

直升機壓迫性地在低空盤旋,在游|行隊伍的末端空投下催淚|彈,擁擠的人群被迫撕開幾個口子。

更多的軍警集結成隊,很快包圍了一整條主幹道。就在這時,高音喇叭裏的男音突然換成了一個溫柔的女聲。

那個女聲說,政府在設立的救濟點臨時派發生活物資,派完為止,先到先得。

呂文維兀地一愣。

暴力和強/權轉瞬之間變成了溫情脈脈。

剛剛那極難分化的隊伍在女聲響起的那一刻瞬時間分散出了幾支人流,有如被突然滴落的蜂蜜轉移了注意力的蟻群。

圍毆警察的人們有幾個停了手,前行的隊伍忽然間分崩離析起來。

剛剛在呂文維面前跪地痛哭的男人爬了起來,看了眼她,想說些什麽,卻又沒有說,邁着略顯蹒跚的步子離去。

呂文維拍下了他離開的背影。

高音喇叭裏的女聲仍在重複播放,高壓水槍持續不斷地噴向烈火和人群。溫情和武器一起,将成千上萬的人逐漸瓦解,寬闊的主幹道上人潮逐漸散去。

空氣裏,刺鼻的催淚瓦斯和濃稠的血腥味摻在一起,呂文維随着逐步撤退的人群而走,胸口被炙熱粘稠填滿,沉悶得透不過氣來。

不長的時間後,廣場上只留下那些無法動彈的傷員,一些警察們開始用水槍清洗留下的血跡和焦痕。

呂文維一口氣憋在心間,拍下這最後的狼藉。等到警察們也陸續離場,她才感到有些體力不支。她四下看去,想找Robert和其他同行的影子。

她從西向東沿着這條大道走過,卻始終找不到Robert,以從前共事的經驗推測,他不是一個會在事件中途離場的記者。她隐約有些擔憂,拿出手機來給Robert打電話。

電話沒有打通,盡管這是常事,可直覺卻催谷了她更大的不安。

就在她再度撥出時,她的手機響了——來自聞爾。

“文維!”

不等她開口,聞爾的聲音急促地從另一頭傳過來,“待在那,不要動。”

呂文維來不及問為什麽,就看到幾個不知是何來歷的雇傭兵迎面走過來。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聞爾在那頭提高聲音,“別怕。是我的人。”

“什麽!”呂文維差點跳起來。

“Robert和我在一起。”聞爾說,“你們拍照時就有人盯上了。剛剛有人拿着槍要他交出相機。他也真夠可以的,想和這幫不講道理的人理論,人家直接開槍了。”

“什麽!”呂文維再度驚呼一聲。

“我把他拉開了,把他的相機扔給了對方。”聞爾繼續道,“他的腳和子彈擦過,受了點傷,動不了。我把他帶到了我車上,給他止血。”

呂文維松了口氣。

“聽着,也有人盯着你。”

呂文維拿着手機,聽聞爾和她說着什麽,幾個壯漢走近,把她圍了起來,其中兩個端起兩把大家夥對着她,看起來像是要當場把她綁架了。

“你演技不是挺好嗎?”聞爾在那頭說,“裝得像一點,騙過那幾個警察,你的相機就能保住了。要是騙不過,我還有辦法。你左邊那個,身上有張卡,是我從手機裏拿出來的……朝你眨眼的那個。”

呂文維壓抑着吃驚,用盡全力地表演出了一臉驚恐,她把手機放進了兜裏,舉起了雙手。

雇傭兵們在此無法無天慣了,當街綁架個把女人根本不算事。警察們不過是奉命辦事,遠遠瞧見這個拿着相機的女人被雇傭兵們帶走了,認為就算出事也輪不到他們背鍋,互相打了個手勢撤了。

呂文維身旁的一個雇傭兵小聲說,“They have gone”

呵。呂文維不禁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壯漢們端着槍,一直把呂文維押到了那輛大悍馬旁。

悍馬的周圍一圈血跡,Robert靠在車後座上,豆大的冷汗從額間滲出來,聞爾給他止了血,打好繃帶。

呂文維看到這一幕時,有種極其恍惚的不真實感,她晃了晃腦袋,睜大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Robert?你?”呂文維艱難地組織了下語言,“這都是什麽情況?”

聞爾遞了一支水給Robert,轉向呂文維,“很抱歉,沒能親自去幫你。當時我看到Robert身處險境,只能先救他。”

呂文維這時方注意到他放在身旁的手/槍,“你……”

“啊……這個”聞爾指了指那支槍,“我沒開槍,但我怕那警察拿了相機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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