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因為圖清淨和避人耳目才來到這偏僻山洞,沒想到卻因此碰上赤海樓的殺手,乃至于得到了偏離原劇情之外的信息。伏明看着靜靜燃燒的靈火,一時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
而那兩人說起渡月府時異常的話語和态度,則成了橫在伏明心頭的一根刺,讓她只想盡快将丹煉成,然後趕回渡月府去看看秦承楚的情況。
名為“後悔”的情緒漸漸占滿腦海,不耐地“啧”了一聲,控制不住內心焦躁,伏明不斷用手指一下一下敲擊地面。
直到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她愣了愣,呆呆停下手上動作。
不知不覺間暮色降臨,伏明已經在這山洞待了兩天兩夜。鼎中的丹液在靈火不間斷的加熱下,終于到了最後的關口——結丹。
暗褐色的丹液在鼎中緩緩流動,淡淡藥香彌漫在整個洞中,連似有若無的血腥味都被沖淡了不少。眼見時機成熟,深吸一口氣,伏明強壓下所有紛亂的情緒。手掌朝上一翻,她手心處多了些青色的汁液浮在上方。
那些汁液是環梳草的根。
要說流朱這種丹藥,不僅煉起來十分困難,而且煉制方法還有不為人知的訣竅。想煉出效力最好的流朱,需得在即将結丹時,加入環梳草根的汁液。
且這汁液的加入時間,還另有門道。若是在煉制開始就同所有藥材一起加進去的話,便會致使煉制失敗。
這個秘密,是伏明意外在原劇情中發現的。它被提及的點在原劇情中晚于秦承楚服下流朱的時間。因此原劇情裏秦承楚吃的流朱并不是效力最好的,這變相導致他恢複時間慢了許多。
得知這一情況,伏明于是将那句在原劇情中一筆帶過的話深深記在了腦子裏,直到結丹的這一刻。
汁液被彈入鼎中,很快滲透與丹液混合。并幾乎是立時,便從鼎中飄出一股奇妙的異香。緊接着那些原本在鼎中緩緩蠕動的濃縮丹液突然一滞,而後飛速聚集凝結起來。
閉上眼,伏明開始一點點以靈力将所有丹液包裹在其中。
一夜就這麽過去,當天際的第一縷晨光透過雲層照進山洞時,鼎中一枚淡綠色的光球裂開條縫隙,香氣伴着盈盈紅光從中透出。
在那綠色光球裂為兩半掉落的同時,伏明眼神驟的一凝,一手朝光球中那顆紅色丹藥一點,另一手掌心則驀地出現一只白玉瓶。
白玉瓶剛在掌中落定,丹丸便仿佛長了眼般飛了進去。順手在那丹丸入瓶的一瞬間封住瓶口,繼而右手朝鼎的方向伸出再一收,伏明連人帶東西一同消失在原地。
整個山洞立時恢複了原先無人踏足過的樣子,只餘靈火燃燒後留下的微微溫度,證明着這荒涼地方曾有人到訪。
為什麽走的這麽急?因為在丹成的那一瞬,伏明手一抖,不詳的預感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心頭,04也恰好在這時告訴她,秦承楚那邊似乎出了點問題。
于是她慌了,風塵仆仆趕回渡月府。還來不及推門,裏面便猛地沖出一道人影,又急又快,剛好與準備往裏沖的她撞在了一起。
視線因猝不及防的撞擊而模糊,伏明好不容易看清來人,卻又立馬被她滿臉的淚痕驚了一下,“小燕?你這是怎麽了?”
同樣被撞的向後倒退幾步的來者聞聲驀地頓住,只見她眼圈發紅,臉上滿是濕潤的痕跡,不是小燕又是誰?
而見到伏明,小燕嘴角一癟,像是想說什麽又忍住。擡手狠狠擦了擦眼睛,她強壓住哽咽抖着嗓子道,“伏護衛,你快去看看府主吧,他……”
“他怎麽了?”
心頭一緊,不顧小燕的阻攔,伏明拉着她就往秦承楚房間的方向走。腳步又急又快,把她拖得接連踉跄幾步才堪堪站穩。
一邊勉強跟随,一邊張嘴,卻脫口而出幾聲抽噎。小燕憋了一會兒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才繼續道,“府主他從昨晚開始就狀态不對了,當時我們想請大夫但他不讓。”
“今早我去端水給他洗漱,走到桌前注意到你那天讓我轉交給府主的藥瓶已經空了,就放在桌上。可你說過,那是半個月的藥啊。”
“我覺得不對,就留心觀察了下,發現府主躺在床上昏過去了。後來我趕緊把管家叫來,他才告訴我們府主他舊傷又複發了……嘶,伏護衛你怎麽了。”
被小燕疑惑聲音驚的猛的回神,伏明扭頭看去,這才突然發覺自己抓着她的手太重了。見她一臉吃痛試圖将手抽回,勉強笑笑,伏明松了松力道,“沒事。那你們府主現在怎麽樣了?”
直覺感到伏明的話有些奇怪,小燕皺了皺眉,卻察覺不出到底哪裏奇怪,“可能是你給的那些藥的原因,府主他現在雖然昏了過去,但暫時還沒有別的不對。所以我們才想趁這會兒去找大夫來。”
“這樣。”
說話間,兩人已經匆匆趕到秦承楚房前。見小燕沒帶回大夫,守在門前的護衛眼裏閃過一絲不悅,卻又在視線掃到她身旁的伏明時愣了一下。因為他見過伏明送藥給秦承楚,知道秦承楚吃的藥都是她給的。
繼而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他開口,“伏……”
朝護衛笑着搖搖頭,伏明幾步來到門前,手搭在門上,“是我拉着小燕來的,不要怪她。”
說罷,不等護衛再多說什麽,伏明推開門走了進去。
反手将門關上,伏明環視一周,房裏靜悄悄的,一個照料的人也沒有,想來應該是秦承楚把他們都趕了出去。
正欲走進裏間,她腳步一頓,忽然注意到林泠竟然不在。在秦承楚明顯虛弱的時候,她不像往常般待在他身旁,不知去了哪裏。
難道是秦承楚連她一起趕了出去?不太可能。那她這個時候去了哪?替找秦承楚找療傷藥嗎?
大概是有什麽事去忙了吧。
胡思亂想着,裏間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伏明被驚得一跳,很快回神,匆匆朝裏間又跨了幾步,便聽到有些沙啞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所有人不能進來,聽不懂?”
怔了怔,不知道出于什麽樣的心思,伏明開口,語氣試探道,“那我出去了?”
她聲音不大,輕飄飄一句出口,也不知道秦承楚聽沒聽清。只是話音落下,裏間驀的沒了響動。暗罵自己破嘴亂說話,她硬着頭皮再道,“不說話那我進去了?”
說着,不準備給秦承楚回答的機會,她輕車熟路朝那邊走了過去,掀起将裏間阻隔的竹簾。
比秦承楚的狀況更先被伏明感知到的,是他房間裏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很淡,淡到伏明在外面的時候沒有嗅到一絲一毫,直到她跨進裏間,鼻尖才被那香味悄然萦繞。
很普通的,幹花熏出的味道,但不知為何帶着種讓人不适的陰冷。
下意識重重吸了兩口,伏明扭頭,想去尋這香味的源頭,秦承楚的聲音卻突然在她身後響起,沙啞中夾雜着微諷,“你來這裏就是為了知道我房裏燃的什麽香?”
伏明聞言身形一頓,立馬轉身,可眼睛仍一個勁往香味來源處瞟,“……這不是,這段時間一直在認草藥嗎。我這是習慣了。”
說完,悄悄将視線放回正坐在床頭的秦承楚臉上,繼而立刻不受控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進門那會兒聲音聽起來沒有異常,所以伏明以為情況其實沒那麽嚴重。
直到這一刻真正注視着他的臉,才發現他臉色如紙般蒼白,那張平常比女人塗過口脂的唇還要紅潤的嘴,如今沒有半分血色。
神色同往常般淡漠,細看卻發現眉目間隐隐有一股黑氣凝結,整個人一反常态的萎靡疲憊。可盡管情況已經如此糟糕,他還是強撐着盡可能不想露出異樣。
也許是伏明直接且滿是震驚的視線太過顯眼,秦承楚很快回望她,又被她臉色弄得挑眉。輕笑一聲,他淡淡道,“怎麽,我臉上也生出植物來了?”
04焦急的聲音猶在耳邊,伏明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絲毫不搭理。同樣不理會秦承楚的插科打诨,看着他那與平常判若兩人的樣子,她想說些什麽,張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的傷發作了。”
半晌,伏明才聽到自己有些平板的聲音。
秦承楚聞聲面色古怪睨她一眼,也不說話,氣氛就這麽沉默了下來。但這沉默持續太久,因為伏明突然幾步走到他床前,手猛地探進他的被子。
但撲了個空。
她的動作很快,但下意識抽手的秦承楚顯然比她更快。于是他愣了一下,伏明瞬間也愣了一下。
因為她想起秦承楚不太喜歡別人随意碰他。
視線忽然交織在一起,沉默着,誰都沒有開口。抿了抿唇,伏明垂下眼簾,還是先一步緩緩抽出被褥中的手。
然而就在最後一點指尖即将離開被子時,伏明卻突的發覺眼前人的身形輕不可查的晃了一下,緊接着一下子倒了下來。
驚了一跳,她一把扶住秦承楚的肩讓他不至于從床上滑下去。随即隔着裏衣薄薄的料子,被手裏的溫度燙的心猛一激靈。
“府主?”試探性的輕輕一聲,沒得到秦承楚回應。伏明緊接着又喊了幾聲,仍是一樣的結果。他已經暈了過去。
緊繃的身體随即一松,人沒了意識,有些事就好辦很多。
阻礙消失,手輕松便探上脈搏。雖然清楚秦承楚的情況不會太好,可察覺到他由于靈脈淤堵而導致的靈氣瘋狂亂竄時,伏明還是猛地倒抽了口涼氣。
明明距離上次用藥疏通靈脈還沒過去多久,當時服完藥後也沒有別的問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一陣心焦,卻沒有一點頭緒。看着秦承楚愈加蒼白的臉色,伏明不自覺嘆了口氣。
再多的疑點,都不如眼下舊傷複發的秦承楚來的緊急。不再多想,伏明從懷裏拿出剛被煉好的救命藥倒入手中,心裏一陣慶幸這藥煉的湊巧且及時。
擡手掐住秦承楚下巴,伏明準備把藥往他嘴裏送。然而給昏迷的人喂藥顯然不是什麽輕松的事,失去意識的他牙關緊閉,她幾番嘗試都無法撬開,不由氣的低低咒罵了聲。
将藥丸捏在手上,伏明直直盯着他半晌,突然擡手往自己手腕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