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想開◎
季語白心情極端不好, 喝酒是為了發洩。如果能痛痛快快比一次武,将對方當成人肉沙包,不失為另外一種發洩。
她舌尖輕點上颚, 聲音含着些許殺意道:“好–”
“攝政王,小妹頑劣,說的都是戲言,我這便帶她離開,好好教訓。”哈兒丹畢竟年長穩重,沒有錯過季語白聲音中的殺機。
“哥哥!”傑麗非常不滿意哥哥這種說法,發出埋怨的聲音, “哥哥是怕我打不過嗎?”
哈兒丹朝着身邊的兵士吼一聲:“愣着幹嘛,還不将公主帶走。”
“快滾吧。”郦朝的百姓,揮着手,趕貓狗似的讓他們快些離開。
哈客部落兵士忍着侮辱, 拉着滿廂不情願的傑麗離開。
待哈客部落的人退出小福客棧, 客棧裏的百姓, 争先恐後的跑到樓下, 朝拜:“攝政王,千歲千千歲。”
老板娘和老板,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懊悔,早知道是攝政王,怎麽能收他的酒錢呢!她減免了農田稅,若今年收成好, 他們家能有了不少餘糧。
看到這麽多激動而歡喜的面孔, 季語白感覺痛苦失望從心髒上剝落不少, 郦朝還有很多百姓愛戴她呀!
世界那麽大, 何必死守一隅之情愛得失。
宮玉卿眼中躍動着歡喜,然而他與季語白不明不白的關系又令他有些搖擺,踟蹰的走上前,行禮:“攝政王,千歲千千歲。妾先告退。”
“稍等。”季語白走下樓來,一步步走向宮玉卿,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尖。
宮玉卿轉回身體,微胖的臉上映着柔黃的燈光,像奶呼呼的奶皮子:“請問有什麽事。”
走到宮玉卿正前方時,季語白微帶歉意說:“有句話一直來不及說,上次小福客棧發生的事,我深感抱歉。”
宮玉卿臉上浮現羞紅,像是牛奶裏面摻了些玫瑰汁,散發着甜香。他眯起眼睛,露出一雙笑眼:“都過去好久了,我都忘了。”
這是一個比較好的答案,避免兩人尴尬,季語白未可置否,她對着還處于驚喜的中老板娘道:“老板娘,再給他拿三壺桂花釀,算在我的賬上。”
老板娘臉上糾結起來:“不成,不成。我們怎麽能收您的錢呢。算我賬上!全算我賬上。”
季語白面露為難:“這樣啊,明日禦史臺恐怕會參我一本,指摘我搜刮民脂民膏。”
老板娘:“啊。那···”
季語白走到老板娘櫃臺上,擺出一張銀票道:“照常收取即可,今晚大家都是趕走外族的功臣,老板娘酒菜只管上,我請了。”
老板娘萬分不情願:“哪成啊。”
“你若不收我的錢,下次我可不敢再來了 。”
有幾個熱情的百姓一聽立馬道:“怎麽能讓攝政王破費。”
“算我的。”
“你家中還有三個幼童,怎麽能算你賬上,算我賬上。”
大家争搶着要給季語白付錢。
老板娘潑辣的一拍桌子,鎮住吵吵嚷嚷的人道:“都給我閉嘴,這頓攝政王請了。”
在這些嘈雜聲中,宮玉卿行禮告退默默跨出客棧大門。
一個人喝悶酒,酒就跟添加了抑郁劑似的,非但得不到緩解,還越喝越郁悶。
季語白索性坐在大廳裏,與大家一起喝起來,聽着上京城的奇聞轶事。
“我們吳家村有座荒山老林,那裏面可恐怖了,有時候夜半三更會亮起幾盞鬼火,幽幽的像鬼怪注視着村子。”吳家村在上京城城郊不遠處。
“哎喲,這算什麽,你聽過陰兵借道麽?我住你隔壁豐田村,前段時間淩晨,那天陰風陣陣,烏雲遮住月亮,我看到黑壓壓穿着甲胄的陰兵,如長龍一般從村旁路上走過。”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陰兵?”
“人走路哪能沒聲音呀?不是陰兵是什麽?”
“哈哈,你們可得小心點,免得陰兵下次借路把你也借走了。哈哈哈哈”
樓下響起哄笑聲。
“我妹是宗人府宗令家當差的,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麽嗎?”
“什麽呀?”
“她說老王爺一把年紀了,舍不得榮華富貴,天天憂愁怎麽續命。不過這些事情上不得臺面,她便悄悄找來許多道士,這些道士跟她說喝童子尿能延壽,二話不說每天喝了一大罐。”
“我妹每天要給她去接童子尿,甭提多惡心了 。”
“說起老王爺,我就想到了雲王。”
“雲王,不就是那個上京城最潇灑的王爺麽?他的事跡上京城都傳遍了,豢養歌姬舞姬、購買異域的珍奇異獸,還有什麽新鮮事啊?”
“我要說的便是這個。外族跟秦将軍打戰打輸了,失去了不少財糧。沒錢糧怎麽活過冬天呢,他們便無法将族裏漂亮的男子賣了換錢。雲王去年一下子買了數十個外族男子日日押昵,一夜十次娘,樂不思蜀,不過這事畢竟有礙名聲,雲王府上下囑咐着不要對外說出去。”
“想不到雲王如此風流。”
······
外面有刺客,她這麽貿然的出門,看起來沒有帶任何随從非常危險,其實,她身邊藏着不少青衣衛,暗地裏保護她,用牛師傅的話說,希望再來一波刺客,這次定叫她們吐出東西。
而刺客仿佛提前知道了這個想法,沒有出現過。
季語白喝着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酒水順着喉嚨下肚,什麽時候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了她也不記得了。
日頭快升起的時候,她借了一匹馬,趕回皇宮上朝。下朝後,繼續回到小福客棧,享受着鄉裏村鄰居們淳樸招待。
她們仿佛知道季語白想聽故事,搜羅了不少趣事出來,說給她聽,排解了她不少苦悶。人生中珍貴的,有趣的,可愛的事情那麽多,确實不用執着一個男女之間的小情小愛。
之後十多天,季語白在朝堂接待了外族的哈兒丹與傑麗,她們希望兩方能聯姻。季語白早已聽到秦将軍的捷報,知道他們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季語白同意聯姻,同時開出條件,哈客部落統領所有部落成為郦朝郡縣。
外族之兵禍由來已久,雙方連年打戰消耗過甚,為保證長治久安,一方成為另外一方的臣民才是上上策。
哈兒丹表示此事幹系重大,無法拿主意,需要去信給族長。
季語白表示可以等。
白日季語白在皇宮處理政務,夜裏便宿在小福客棧,平陽公擔憂季語白安全,暗地裏加派幾名青衣衛在暗地裏保護。
宮玉桑來找過她幾次,她都選擇避而不見,見而速避。
季國公、季父不明就裏問季語白,怎麽兩人又吵架了,季語白愛面子沒說一個字,只讓別管。
問宮玉桑,那些事決不能透露出去,一旦季國公夫妻兩人知道了,事情只會變得更嚴重。
于是兩人之間的事情,默契的不對外宣說,就好像用一張薄薄的紙包住,将破不破。
午後,禦書房。
金容向季語白彙報近日來的調查結果,他詢問了魚販子、菜市場周邊的居戶以及勳貴人家旁的居民、還悄悄拉了勳貴人家的小厮過來套話。
一番網子撒下去,上京城內,朝臣五品以上得到官員、公子伯侯王侯爵等等,沒一個漏掉,可惜,網上來的不是要找的人。
只查出,老王爺曾購買大量的魚,目的是放生祈福,期望能延年益壽。
季語白沉思,難道思考方向錯了嗎?
總不能買魚的那戶人虎心狼肺直接用活人喂魚吧!
她道:“你查找近三年來上京城的失蹤人口。”
金容被這食人魚攪得煩躁的不安,小小的一件事,她都沒有辦好,對不起攝政王的栽培:“那前面那個還查嗎?”
那個也算是個可供使用的突破口,季語白沉吟片刻,眼睛看向窗外的那那幾樹枝丫交錯紛雜的花樹,她道:“繼續查。上京城內查過了,往上京城外查。”
金容道:“上京城外都是些平頭百姓,沒什麽錢財,哪能買得起食人魚這種異域品種。”
季語白道:“他們買不起,但不妨礙有人藏在他們中間買,混淆我們視線。”
金容眼前一亮:“對!我怎麽沒想到這個!”
季語白道:“你派人去的時候,不要穿着兵士官服,人家一見就跑得遠遠的了。你們去買幾套平頭百姓的粗布麻衣,混在百姓裏面,與她們套近乎,知道麽?”
金容道:“遵命。”
她頓了頓,到當時在小福客棧聽到的話,覺得莫家村與豐田村有些奇怪,她不是很相信這些鬼怪傳聞,興許可能是人禍:“另外,你帶人去莫家村和豐田村細細搜查一下,不要讓人察覺。”
她們這裏剛剛聊完,就聽到外面,福貴在門口大聲唱道:
“皇上駕到。”
宮玉珠幾乎不來禦書房,今日怎麽過來了。
禦書房所有人站起身來恭迎:“皇上萬歲萬萬歲。”
宮玉珠走前,其身後跟着宮玉桑。她匆匆一眼掃過,并未做過多停留,這些日子不見,宮玉桑看起來憔悴不少。
宮玉桑觸到季語白視線時,眼中浮現亮眼的喜色,然而,季語白的目光快速移開,眼中的喜色瞬間沉默下來。
“平身。”宮玉珠說道,她的聲音略有些童稚:“我找攝政王有些事,諸位愛卿請回避一下。”
朝臣之間無秘密,宮玉桑與季語白鬧成這樣,許多人早有耳聞。
她們也曾言辭裏面勸和,然而,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任滿池的桃花零落流逝。
季語白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處,看着禦書房的人一個個退去,就連宮玉珠也悄默默的踱步往外走去,門外還能聽到張少卿威嚴的聲音:皇上,這個時間是習字的時間,你寫了幾頁字?沒寫完,可是要打手板的!
宮玉珠憤憤道:又打,又打,以後親政了,第一個砍掉你的腦袋!君後從前從不讓我做這麽多課業,哼!
張少卿:随您,現下跟我回去。
不難猜出,宮玉珠此次前來,不為其他只為宮玉桑能見季語白一面。
這些日子,有宮玉桑在的地方,就沒有季語白。
季語白功夫了得,只要稍微察覺宮玉桑來了,她便遁走。
唯一常待的地方便是禦書房,她在外設了三重門檻,進來需得經過她的同意 。有了陶亦蕭前車之鑒,侍衛們非常盡忠職守,哪怕是宮玉桑要進來也只能老實通報,結果自然不必說,季語白從未答應讓他進來。
想盡了各種辦法的宮玉桑,只好請出了宮玉珠 。
宮玉桑這種窮追猛打,令季語白更為不喜,只是,旁人的面子不用給,宮玉珠的面子還是要給幾分的。
這次季語白沒有直接離開,給了宮玉桑積極的信息,他搖晃着往前走一步,眼淚比聲音先出來,接着快步朝着季語白撲上來:“魚魚,我知道錯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