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空中的漂流旅行出乎意料的順利, 從牛頓-3到伽馬-1,開啓躍遷模式的話只要三個小時就足夠了,飛船中的四人都“久經沙場”, 就連林懷榆,對于躍遷帶來的那點不适感現在也幾乎已經免疫了。
三個小時的旅途中, 雖然貨船不像客船一樣, 有屬實的客艙和服務,但是以他們現在的處境, 四個本不該出現在牛頓的人,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伽馬, 這已經是最好的方法了,四人不敢奢侈別的,在飛船上稍作休息,便得不得再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應對在伽馬落地後可能出現的變數。
伽馬-1的商用太空港, 幾乎是整個聯盟最繁忙的太空港,每天人來人往貨去貨來, 是六大星系中最難管理的太空港,也因此每天都有重兵把守, 免得有心懷不軌的人趁機生事。
“駐守在這裏的神族士兵肯定特別多。”在落地之前,裴韞有些擔心地對衆人說, “對于我的異能,或許有些人類會不明所以,甚至如果作用時間短的話會把這歸咎于自己的錯覺,但是神族在異能方面一定非常敏感,我的異能很可能并不能使用,我們要做好準備。”
三人都一臉正色地點點頭。
“裴, 不能叫軍部的同事們來接應我們嗎?”查理斯有些擔憂地問道。
裴韞搖搖頭,想起解析地址中的“皇宮”二字,還有蘭斯洛特的蟲族培養日記,不禁皺起眉頭:“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們不能确定軍部中到底有多少人、又到底有誰和這件事有關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個她誤打誤撞發現的蟲族培養日記,裴韞這幾天空閑時稍微翻看了一下,卻是越看越心驚。
那份記錄不知道是否完整,但上面最早開始記錄的時間是新星歷15年,培養的蟲族類型涉及寄生型、蜜蜂型、蠍子型、蠅類型等不止,培養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蘭斯洛特,日期斷斷續續一直持續到了新星歷25年,一直到今年二月份開始變少,又在五月份時多了起來。
裴韞估計,這大概是因為那兩段時間蘭斯洛特都忙着控制輿論對付軍部,所以暫時擱置了他的“培養試驗”。
也就是說,如果這份記錄屬實并且完整的話,那蘭斯洛特培養蟲族的舉動至少已經持續十年了。
然而,除了這些,最讓裴韞毛骨悚然的是,蘭斯洛特除了公事公辦地記錄那些蟲族的生長情況,還不時“夾帶私貨”,把培養記錄當成日記一般,在裏面書寫一些當日的心理狀态或者內心獨白。
比如——“昨天終于又和她見面了,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溫柔美麗,我願意一輩子守護她!”
“她今天又誇獎我了,別說只是為她培養這些惡臭的生物,為了她的一句褒獎,就算是死又能怎麽樣?‘蘭斯洛特’這個名字本就是因她而存在的,我一輩子都是她的騎士……”
“她已經很久沒來找過我了,是最近太忙了嗎,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個世界毀滅,只剩下我和她就好了……”
這些帶着明顯依戀情緒的話沒有讓裴韞感到絲毫溫暖,反而讓她汗毛倒豎。
這些話中的“她”全部都是通用語中代指女性的“她”,加之蘭斯洛特提到“小時候”還有“這個名字因她存在”,裴韞猜測,這個人或許是蘭斯洛特的青梅竹馬一類的人物。
蘭斯洛特和裴韞同歲,他的青梅竹馬想必年齡也大不到哪去,小小年紀就有這種本事操控蘭斯洛特培養蟲族,這個人究竟想幹什麽?
裴韞幾乎不敢細想,只得先解決眼前的事,回到伽馬之後再做打算。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裴上将臉黑還是怎樣,飛船降落在伽馬-1的商用太空港,衆人才剛松了一口氣,便聽到外面人工智能的一聲提示:“歡迎降落伽馬-1,請有序排隊進港,目前滞留飛船數量過多,請您耐心等待。”
“怎麽回事?”商用飛船的起飛停靠這種事,在座四個人沒人比林懷榆更熟悉,伽馬-1更是他的老家,林懷榆聽到這聲提示便皺起眉,趴到飛船窗口處向外看了一眼,“伽馬-1的太空港管理一向都是全聯盟知名的井井有條,今天是怎麽回事,進港還要排隊?”
裴韞處理好飛船停靠的最後一道工序,将飛船穩穩停在了傳送帶上,等待傳送進港。
貨物還沒入關,通常在這種時候不太會有人多管閑事,她也就沒制止林懷榆向外張望的動作。
“出什麽事了嗎?”查理斯也跑過去,他膽子本來就不大,一路提心吊膽,實在經不起吓了。
“等等!那怎麽好像是治管局的人!”查理斯大喊。
“喊什麽。”葉白一巴掌拍在他後背,“讓開我看看。”
說完,葉白拎小雞仔一樣把查理斯拎開,自己探身過去。
“你幹嘛啊!”查理斯張牙舞爪地反擊,被葉白一根手指頭抵住額頭,愣是一步也前進不了。
葉白和查理斯雖然都是alpha,但是查理斯性格軟弱,葉白則剛硬,所以平時查理斯被欺負的次數不在少數,裴韞只把這當成兩人的一種相處方式,此刻也并沒當回事,然而,葉白看着窗外,臉色卻越來越差:“阿韞,真的是治管局的人!”
裴韞從駕駛座上下來,進入傳送帶之後,飛船就不需要人工操作了,她皺着眉頭:“他們來幹嘛?”
葉白立刻打開光腦:“糟了!”
葉白平時插科打诨時雖然不正經,但是做起正事來卻非常靠譜,有時在一些原則問題上甚至表現得有些不近人情,裴韞見她眉頭緊皺,就知道事情真的不好了。
“裴,三個小時前,突然爆發了大規模的神族死亡事件,現在懷疑是投毒,由于死亡的神族全都集中在太空港,所以現在各個行星的太空港全部戒嚴,要嚴格檢查所有飛船以及飛船上的駕駛員與乘客。”葉白語速很快,她每說一句,裴韞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裴韞身為聯盟上将,當然知道太空港戒嚴意味着什麽,治管局別的不行,就是冤枉好人這點特別在行,他們幾個要是被發現了,少說也得進去待上幾天,能不能出得來還另說。
“怎麽辦?”葉白問。
裴韞皺緊了眉頭,他們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前面有治管局嚴防死守,後面則是浩渺無垠的太空,他們沒有防護服,就這麽“赤身裸體”地直面宇宙射線,怕是活不過三秒。
那麽,唯一的辦法就是……
“一會兒查到咱們,我用異能拖住他們,你們快跑,別被看到臉,出去以後再想辦法救我。”
“不行!”林懷榆立刻說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裴韞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林懷榆急得眼眶都紅了,聽見裴韞說他“鬧脾氣”,他又急又氣,幾乎目眦欲裂:“誰在和你鬧脾氣,你到底知不知道治管局那群人都是怎麽拷問人的?我親眼見過他們抓了我們公司一個員工,知道抓錯人放出來以後人就瘋了,不管是醫療艙還是那些庸醫全都治不好,你……”
他語氣又軟了下來,近乎哀求地說道:“你和我們一起走,好嗎?”
裴韞深深地看着他,眼神中似有千言萬語,然而話到嘴邊,卻只是凝成了一句:“乖,我會回來的。”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臉,動作輕得像一聲嘆息。
“葉白,查理斯。”
那兩個在林懷榆說到“誰在和你鬧脾氣”的時候就逃之夭夭的人聽到呼喚,走回來,沖裴韞行了個軍禮:“上将。”
他們知道,現在的狀況容不得玩笑,他們現在的身份不是裴韞的朋友,而是她的下屬。
林懷榆低着頭,留在原地沒動,裴韞最後看了他一眼,卻只看到一個失落的天靈蓋。
她收回目光:“我有點事要和你們說。”
治管局檢查商船的效率實在不怎麽樣,留給了裴韞等人許多商量對策的時間,甚至還有空制定出plan B、planC。
終于,前面還有一艘飛船就要輪到他們,裴韞身體貼在艙門旁的牆壁上,側頭觀察着外面的情況。
突然,一只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裴韞扭過頭,看到了林懷榆那張英俊得一如既往的臉。
接連幾天的休息不足對他來說好像沒有影響,只有那雙眼比往日少了些身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裴韞知道,那是他最後的請求。
那雙手的力道很重,鉗得她生疼,卻又很輕,裴韞稍微一使勁,他便松開了。
林懷榆的眼睛徹底暗了下去,查理斯走過來,拍拍他的肩,他便失魂落魄地跟着他走了。
裴韞強迫自己收回目光,繼續注意着外面的情況。
很快,一名身穿治管局制服的男人走過來,命令他們打開艙門。
葉白按照計劃,與裴韞對視一眼,打開了艙門。
男人前腳踏進飛船,裴韞藏在外套裏緊緊攥着懷表的手蓄勢待發。
突然,就在裴韞按下懷表的前一秒,一道聲音突然喊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