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睡了多久,也不知身處何方,戚墨清醒時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他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身邊,雙槍不再,很顯然,是那個襲擊他的女人拿走了。
他們是誰?把我抓來這裏做什麽?這裏是哪裏?這些問題在戚墨腦中轉着。他起身,腿還沒站直,天靈蓋就重重的碰到了頂上的鐵栅欄。
這到底是哪裏?我在什麽地方?帶着這兩個疑問,戚墨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左走了不過四五步,手指就碰到了冰冷的鐵栅欄,往右四五步,結果一樣。這會,他已經想到,這是被人當成野獸關籠子裏了。
“混蛋。”他狠狠的猝罵一聲,立即運用高卓教他的法術試試弄斷鐵栅欄,在法術的光芒照亮黑暗之時,戚墨看清了四周。原來他除了被關在鐵籠子裏,籠子之外還是一間四壁密封的小石屋,甚至連門的方位都沒有看見。
戚墨動用了多種術法,很可惜那些法術用來照明或者對付吸毒鬼還不錯,但用來切斷臂腕粗的鐵棍子簡直是癡人說夢。
霖決定回基地時,這夜的戰鬥已經落下了帷幕,就戰果而言,實在不佳,兩敗俱傷。不,敵人更勝一籌,從一開始基地就處于被動的下風之中。
敵人每一次正大光明的攻擊都是突襲。而到現在為止,基地中沒有一人知道敵人巢穴的位置。
霖一會到研究室,就沖正在做實驗的碩彥說:“你猜的沒錯,這一次的實驗體确實有所變化。這一次削掉他們的腦袋,他們一樣能蹦能跳。但是,還是被我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死穴。”
碩彥邊配着邊說:“那這次是哪裏?”
“你絞盡腦汁都想不到。”霖指着自己心髒的位置說:“最原始的地方。”
碩彥看了一眼,“他們還真是圖方便。”
“我也這麽覺得。你說換成是你,你會把實驗體的死穴放在哪?”
碩彥想了片刻,看着霖的腹部說:“肚臍眼倒是可以考慮。”
霖一臉黑線瞅着他,“那我這輩子都不要與你為敵。”他的目光移向碩彥面前的一堆玻璃器皿,“這幾天總看你窩在這裏,連基地的事都交給我,你就是在搗鼓它們?”
碩彥點頭。
霖問:“你又在研究什麽?”
“起死回生的藥。”
霖一愣,“你要這藥幹嘛?這種藥對我們來說毫無用處。”
碩彥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他淡淡一笑,“大敵當前,說不定用得着了。”
“說的也是。”霖的目光移到了玻璃室內依舊昏睡的眠雪身上。他剛想開口,碩彥立道:“你待在這裏基地的事情不忙嗎?”
霖頓了一下說:“忙,很忙的。我得去召開會議,總結一下這次作戰後的經驗。”他起身開門,“那我先走了。”
合上門,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去五層開會。
自從眠雪從墓地回來,碩彥就一直待在實驗室。基地中的事情即便他開口明說交給霖,但實際上霖也已經自然而然的接管了所有事務。這樣的相處方式,在這兩個男人之間似乎已經成了默契,他們就在這種默契中,輪流擔當着“大當家”的責任。
霖在基地的這段時間,秋雨便獨自替他打理迷途小站,而林助理則被碩彥派來協助他處理基地事務。
霖一進入會議室,除去二十五位議政員稍有意外之外,會議室之外的各間訓練室早已炸開了鍋。
“诶,這個男的是誰啊?怎麽又是他?今天由他主持會議嗎?”
“這個人我認識,迷途小站的老板。”
“上次是碩彥博士一走,這個男人就在這裏指手畫腳。這次難道又是?在這種危機關頭,一個餐飲店的老板來主持這麽重要的會議?你坑我吧!”
“女王呢?好久都沒有看見女王了。還有碩彥大人呢?他們怎麽派了一個廚子來領導我們這麽多人?”
霖一站上講臺,平時嘻哈調侃的模樣已然不見,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副正顏厲色。即便他沒有說話,那一雙勾魂攝魄的紅瞳也隐隐透着壓抑的氣息。
霖開腔,沒有溫度的聲音響徹整個五層,整個樓層便因此靜了下來。
“上一次匆匆散會,也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除去在座的議員之外,可能有很多吸血鬼都不認識我,所以開會之前,我做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我叫百裏霖,和你們口中的‘女王’是兄妹關系,我就是傳說中的神秘第三人!”
只是安靜了那麽片刻,數間訓練室又熱鬧起來。
一個多小時的會議散去,等議政室中空無一人,霖喊下林助理,目露寒光面色冷定如鐵的問:“林助理,你家老大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我家老大?”愣了一愣,林助理一臉頓悟,“哦,您說博士啊。怎麽可能,博士怎麽會瞞您什麽事了。您多想了,多想了。”
霖面不改色,“你是不是也有事在瞞着我?!”他一雙紅瞳凝視着林助理,容不得她有半點虛假。
“我……”林助理咯咯笑着,“怎麽會了。您都不知道的事我怎麽會知道了。”
霖完全不聽她說的,沉聲質問:“是不是丫頭的事?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不就是稍稍動用了一下聽力嘛,怎麽會昏迷了個多禮拜天都不見清醒。”
林助理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霖迅速捕捉到她這一小情緒,“我猜中呢?”
林助理心知再瞞也是瞞不下去的,猶豫了許久為難道:“其實就在眠雪小姐一病不起的第二天,博士就命我将他曾經做過的起死回生的實驗設備重新搬出來。當時我覺得不對勁就問了一句,博士說、說……”
霖緊緊盯着林助理,“小彥他說什麽?”
林助理的眸光泛起了一陣霧花,“眠雪小姐中的巫蠱毒連博士也束手無策,所以、所以他才必須沒日沒夜的煉起死回生的藥。”
霖的身子猛地一顫,雙手忽然緊緊扣住了林助理雙肩,“你說的都是真的!”
林助理咬着嘴唇低下頭。
霖失神地踉跄了幾步,半晌無言。
林助理弱弱地說:“霖大人,這件事……”她沒說完,霖伸出手示意她打住,聲音顫顫巍巍地說:“我懂,我會裝作不知道的。”
林助理道了一聲,“謝謝。”繼而勸慰道:“您也別太擔心。博士對眠雪小姐情深意切,他不會讓她就此消逝地,博士他一定有辦法的。”
也不知霖有沒有在聽,林助理不再言語,她靜靜退出會議室,留下霖一人丢了魂般。
連碩彥都束手無策的毒。霖心知,眠雪極有可能會死!霖眼神空洞,沒有一個聚焦點,腦中歷史般沉重的記憶就在這事被失去感所敲醒。
那是極為遙遠的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八歲的霖正在院子裏的樹下戳螞蟻窩,比他小三歲的眠雪蹦蹦跳跳地朝他跑來,“霖,你在做什麽?”
霖幼稚的小臉頓時不高興了,“你為什麽要叫我霖?”
幼小的眠雪想也不想就說:“爹爹說過,我們是指腹為婚的,以後你就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喊名字也沒事。”
霖生氣的說:“我不許你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只有小羽可以叫,我是你的哥哥。”撩下這些話,霖丢下眠雪一人氣沖沖地跑開了。
而兩個孩子卻不知,在走廊的柱子後,一個中年男人正巧将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中。
那一天的下午,眠雪便聽到從後院傳來的男孩啼叫聲。她輕巧的步子繞過九曲十廊,不多時就看到後院裏叔叔百裏吉,正用柳條一鞭又一鞭抽打着跪在地上的霖,邊抽嘴中邊教訓,“我叫你不聽話,我叫你天天和那個叫飛羽的小丫鬟整在一起。”
九百吉用柳條指着霖,口沫橫飛,“你知不知道這門親事我費了多大的功夫才說來,只要你娶了她,以後整個百裏家就是你的。”
幼時的霖機靈直爽,他不懼父親的威嚴,大聲說道:“真正想到得到百裏家是你吧!”
霖逞了一句口舌之快,卻是火上添油。九百吉怒目圓睜,“你還敢回嘴,看我不抽死你。”
對于霖來說兒時的記憶并不快樂,沒有在寬闊土地上奔跑着的肆意感,沒有在草叢裏捉過蛐蛐,也不知道怎樣才能爬上一顆參天大樹,那樣的童年根本算不上是童年。
到了少年時期,這個被冠名為“九百府邸”的大院除了刻在霖心頭的父親的責罵、下人的眼光,就再也沒有給他留下過多少深刻地印象。最主要的是,他根本不願意去記那些折磨人的事。但,這其中也不乏快樂的回憶。
記得那一天正好是眠雪的及笈之日,行完及笈之禮,眠雪便拉着他去了無人的後院。當時,眠雪的母親還指着他們手拉手的背影笑說:“我們得盡快為這兩孩子舉辦婚禮了。”
家中的長輩趨附與眠雪父親在朝中的權勢,便是連聲附和,一個個笑的假心假意。這其中也包括了霖的父親百裏吉。
到了沒人的後院,霖一把甩掉眠雪的纖纖玉手,不快的說:“有事就說,幹嘛還把我拉到這裏來,還非要在他們面前牽手。”
眠雪不惱,微微笑着說:“我若不牽手,他們就會懷疑了。”
“懷疑什麽?”
“懷疑我和你呀。”
霖瞪了她一眼。
無視那個眼神,眠雪像宣告一般的說:“我決定了,要幫你和飛羽一把。”
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冷笑話,幹笑兩聲,“是你傻了,還是我沒睡醒。”
眠雪爽脆道:“都不是!是我看你喜歡飛羽,飛羽也好像喜歡你,情投意合,我要是棒打鴛鴦這不是損陰德嘛!”
霖繞着眠雪走了幾圈,若有所思,“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忽然地,他有所醒悟,“難不成你也有喜歡的人了。”
眠雪帶着脂粉香的玉手堵上他的嘴巴,她水靈靈的大眼睛掃了一圈院中,“你小聲點,要是讓我爹爹和娘親聽到了就不好了。”
霖點點頭,眠雪松開手。多年來對眠雪的敵意,在這一刻似乎蕩然無存。
霖看着她低聲問:“你喜歡誰?我幫你!”
眠雪欣喜的問,“真的!”
霖拍拍胸脯,“當然,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眠雪四下看了一眼,然後湊到霖的耳邊低低說了兩個字。霖一聽,一臉喜色,“是他!這好辦,沒問題。”
當初的信誓旦旦的承諾還在腦中,而迄今為止,他卻什麽也沒幫到她。
他将基地領導人的位置讓給眠雪,只是還記着那個承諾,希望以此能将她們撮合,卻不曾想過,這一舉措也将她推至生死的最前沿。
“丫頭,我該怎麽幫你!”承載着愧疚與痛楚的沉聲喃喃,自霖口中而出。他雙拳緊扣,已經能感覺到指甲刺入肉中的刺痛,幾滴炫目的鮮紅暈染了潔白如雪的地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