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宿舍管理的沒有大學部嚴格,在幾年前的投票中, 門禁時間一推再推, 回來晚了, 還可以叫門, 幾乎形同虛設。
此時,時間已過零點, 宿舍樓下一片寂靜無聲。
宿舍樓下以及宿舍樓旁的路燈相繼關了不少, 只陸陸續續留了幾盞微弱的路燈。
暈黃稀薄的光暈打在那車那人身上, 将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此時的周琛只倚靠在車身下, 腳下是一地的煙蒂。
周琛煙瘾并不重,至少在石顏眼前如此, 石顏倒是時不時見他将煙拿了出來随手把玩幾下, 卻并沒有抽, 似乎是習慣性的動作。
最開始的時候, 石顏還以為是顧忌她懷孕了, 他刻意忍耐的, 可後來石顏發現,在發現她沒有懷孕以後, 他也抽得不多,即便抽煙, 也鮮少在石顏跟前進行,好像更多的是漫不經心的嘗嘗而已,絕對沒有半點兒煙瘾。
可眼下——
煙霧缭繞,混合着缭繞的光暈, 将整個人襯托得有幾分沉重、寂寥。
看到那些煙蒂,石顏便知,他一定等了很久了吧。
其實,他應該知道她是去了醫院的,為什麽沒有去醫院,而是在宿舍樓下等。
這樣想着,石顏神色忽然微微愣了愣。
握着保溫盒的手略緊了幾分。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要快速的跑過去,或義正言辭的盤問個一清二楚,或冷眼相待或惱憤不止,以此表明自己的立場,畢竟,在這個時候,她俨然已經成為了他的女友,相比之前的不清不楚,如今的她,是有這個資格的。
可是,雙腳就跟被膠水固定在了地上似的,如何都擡不起來,變得沉重無比。
他們之間發展得實在是太快太快了。
快到,她身邊還有個周寅,而他身邊,還有一系列彎彎繞繞的人和事,并且,她對他還一無所知,這是最致命的。
周寅如今正是最脆弱最難熬的時候,如論如何,她都不會抛下他,對他不聞不問的,哪怕無關愛情,可周寅在石顏心目中,本就不止是愛情。
至于周琛,他們真的适合嗎,他們真的相互了解嗎?是不是因為分手,因為痛苦,她将那份孤寂無助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毫無疑問,石顏是有些依賴周琛的,并且這份依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一點一點快速侵襲她的大腦和心髒,可是這份依賴,是不是有沖動及魯莽的成分呢?
而周琛呢,他在國外待了五六年,剛剛回國,他到了要結婚的年紀,選擇她,會不會也是權衡将就下的結果呢?
何況,突然還冒出來了個不明不白的女人,還帶來了一個不明不白的孩子。
她對他的過往一無所知啊。
連判斷的準則都沒有。
石顏忽然有些害怕,倘若是真的該怎麽辦?
孩子是其次,那麽,孩子的媽媽呢?
周琛不像是個随随便便的男人,縱使年少荒唐,可是周家的男人,是有擔當有底線的。
他跟孩子她媽之間…
那麽優秀的女人。
越想,石顏心裏越亂。
她從來不是個拖拉忸怩之人,可是在這個男人跟前,她變得顫顫巍巍、小心翼翼的,有些快要不像原來的自己了。
這樣想着,石顏內心變得掙紮了起來。
正在這時,忽然見路燈下的身影将手中的煙蒂扔到地面上,随即,擡起鞋尖将火熄滅了,又擡起手表看了眼時間,然後,犀利的目光直直朝着石顏的方向掃了過來。
對方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劍,鋒利無比。
躲在植被後的石顏抿住呼吸,随即擡手用力的捂住了胸口。
心髒,仿佛要從嗓子眼裏給跳了出來了。
她躲在樹後,一動都不敢動一下。
九月的蚊蠅還十分繁多,尤其,在綠植下,草叢裏。
從遠處的光影裏,能夠清晰的看到密密麻麻的蚊蠅飛快的煽動着翅膀,耳邊,嗡嗡嗡的聲音片刻不離。
果然,沒一會兒,裸露在外的手臂,脖子,包括連衣裙下光潔的兩條小腿,都相繼遇襲。
石顏還不能拍,只能狼狽的擡手去扇,去抓癢。
才剛蹲下沒多久,只覺得渾身開始發癢,又疼又癢。
正在石顏拼命跟蚊蠅做鬥争之際,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好似有什麽龐然大物向她籠罩而來,遮住了眼前所有的光,緊接着,視線範圍裏出現了一雙黝黑發亮的皮鞋,這雙皮鞋有些眼熟,不久之前她曾默默觀察過。
周琛很少穿皮鞋的,他一半都是休閑舒适為主,一般都穿的運動鞋,有時候直接穿着夾板拖鞋就出門了,有些随性不羁,可是今天,卻難得一身正式的将皮鞋給穿上了,為此,石顏一連着看了好幾眼。
可眼下,這鞋…
石顏愣了愣,不多時,只緩緩擡眼沿着眼前修長的大長腿一路往上看去,人太高了,她的脖子酸痛無比,俨然快要擡不起來了,終于,在仰到再也無法在仰的時候,對上了那張威厲冷峻的臉。
周琛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現了她,此刻正立在她的跟前,微微低着頭,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看着。
石顏仰頭,周琛低頭,兩人四目相對着,一時,都只定定的看着對方,誰都沒有移開眼,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午夜後的宿舍樓前,空無一人,四周一片寂靜,唯有…飛來飛去的蚊蠅嗡嗡亂叫着,直到,腳踝處的疼痛癢意再也令人無法忍受,石顏擡手啪地一下,直接朝着自己的腳踝扇了去。
這一聲響,在寂寥的空氣中,響亮無比,響徹到了幾十米外。
周琛抿着嘴,嘴角微微抽了抽,不多時,他忽然長臂一伸,将手朝着石顏伸了去。
石顏臉上有些尴尬,卻故作鎮定的忍住了。
看着眼前的那只大掌,猶豫了片刻,石顏并沒有将手伸過去,而是咬咬牙,自己用指尖輕輕扯着一旁的植物葉子,接着這微不足道的力氣緩緩起身。
只是,可能是長時間蹲着,且一動未動,雙腳不知不覺間有些發麻了,于是,起身時,起到一半時,石顏忽然擡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有些起不來了。
這時,周琛微微彎腰,一手握着她的胳膊,一手環過石顏的腰身,直接将她整個人拎着打橫抱了起來,然後大步朝着那輛打怪獸似的大G走去。
石顏微微有些抵觸,只緩緩掙紮着,卻又不想說話,只悶聲踢着雙腳,走到半路上時,因掙紮着,手中拎着的保溫盒的蓋子被掀翻在地。
周琛充耳未聞,依然一言未發,腳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