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芙蓉糖

蘇棠聽他問的話, 不禁愣了愣, 太後的确有意無意提了好幾次, 仿佛是要她提前做好準備似的,怎麽連方重衣也這樣?她的父母究竟是什麽人,會讓皇家都如此在意,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

蘇棠垂下眼,兩腿有一下沒一下晃蕩着:“有提過, 不過也沒說他們是誰。”

他低低“嗯”了一聲, 片刻, 又緩緩開口:“到時候我會去行宮找你的,你現在……”

蘇棠聽得一頭霧水, 行宮?他到底在說什麽?

說到這,他的聲音卻陡然停了,窗外有風輕輕吹進來,帶着湖水特有的濕氣, 清晰的潮水聲飄蕩不息,在寂寂無聲的小木屋裏繞了一個又一個來回。

“你現在,想回去便回去吧。”

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他竟猶豫了許久許久, 說完後輕輕嘆了口氣, 依依不舍擡起手,在她額頭彈了一下。

蘇棠微微吃痛, 摸了摸腦袋,一晃眼卻看到他指節上的刀痕, 吓一大跳。

“你的手怎麽了?”

方重衣目光微微閃爍,若無其事去端茶杯,把手移到她視線範圍之外。

淡然的聲音道:“被暗道的門劃了。”

蘇棠伸長脖子努力瞟了幾眼,可是半點也看不見,遲疑地開口:“真的麽?怎麽有點像刀傷?”

他平靜地抿着清茶,借此遮掩手指的傷,道:“門上嵌了鐵齒輪,推得時候沒在意,便劃了道口子出來。”

那道紅痕有些深,蘇棠正在琢磨是怎麽被門劃成這樣,身邊人卻悄無聲息湊進,暧昧不清的聲音低低問:“可是在擔心?”

蘇棠抽氣,仰身後退一大截距離,繃起臉說道:“我走了,還沒吃飽呢。”

說罷,便碎步跑出了後艙。

方重衣看着她推門離開,良久,才緩緩收回視線。

侍衛見人走遠了,未經吩咐便主動進了屋,低下頭焦急地問:“世子爺的傷可要緊?”

方重衣沒說話,徑直往外走。劇毒在體內蔓延,他步伐虛浮,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剛剛邁出大門口,又一個勁裝黑衣的隐衛匆忙趕來。

他見來人臉色慘淡,宛如吊喪,不禁蹙緊了眉。

“發生何事?不是要你去取解藥嗎?”

琅玉湖一行他準備得極為充分,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但事先将船身改造,細細推敲,排布了機關,還召集了三位不出世的毒醫,将謝浮風下毒的路數分析透徹,研制了數種能與之對抗的解藥。雖不能立刻治愈,但緩解毒性,暫時保住性命總是可以的,之後可以根據毒發症狀,配伍最對症的藥方,慢慢調養。

聽到解藥,侍衛的身子明顯僵了一僵,嗫嚅半天也沒說出話,許久,才慢慢地從袖中取出個巴掌大的黑檀木盒子。

盒子通身烏黑,沒有任何雕花或金銀裝飾,甚至找不到開合的地方,乍看上去只是個光滑的、實心的木塊。

見手下人面色有異,方重衣接過盒子,沒第一時間打開,上手後先摩挲了一番,盒子側面有個不易覺察的鑽孔,是被極細的金針刺入的。

他娴熟扣動盒子底部的暗格,原本嚴絲合縫的木盒便無聲開啓,露出一片雪白的鲛紗,褐色藥丸安安靜靜躺在上面。

潮濕的黴灰氣隐約撲面而來,方重衣面色一沉,将它拾起放在燈籠下細看,藥丸周圍布滿了白絲,一縷寸長的白毛在風中飄蕩。

發黴了。

解藥居然發黴了。

“前些日子琳琅閣的門鎖出了點問題,本以為是梅雨季節潮濕,有點生鏽,如今想來……怕是遭了賊。”侍衛把頭埋得更低。

方重衣冷笑,琳琅閣機關重重,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一般的小毛賊怎麽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入?

分明是東令閣人動的手腳。

他們倒也不按常理出牌,沒把解藥毀了或是偷走,只是鑽了個小孔任其發黴,想必是故意來惡心他的。

這等不要臉的手段,連他自己都甘拜下風。

“往皇上身邊傳封信,說明此事,再取些羅浮春來。”他手足僵冷、關節滞澀,動一下便如鐵錐擊打,能确定中的是寒毒,羅浮春是頭號熱性酒,喝了它,撐過今晚總是沒太大問題。

至于明日就說不準了。但,方重衣更拿不準的是……他哥會如何處理。

“是。”事态緊迫,侍衛行了告退禮,便往北庫的方向急急行去。

幽冷的夜風靜靜吹着,方重衣的手冰涼似鐵,已經無法自行握成拳。他望着幽深的、無窮無盡的湖水,自言自語道:“你說,他會找到解藥嗎?”

侍衛誠惶誠恐低下頭:“聖上與世子血濃于水,必然會拼力去找到解藥的,世子勿擔心。”

他神色黯淡,臉上露出很淡的笑:“你說的不錯,他是天子,有什麽得不到的,只看願不願罷了。”

方重衣深吸一口氣,那雙烨然有神的眸子如今也顯露幾分疲态,正打算回轉雲蜃閣,卻陡然聽見前甲板傳來人群騷動聲,還夾雜着女子的驚呼。

無需他吩咐,身側候着的侍衛便隐入夜色中,前去打聽。

眨眼的功夫侍衛便回轉,面露難色道:“回禀世子,不知從哪兒來了群水匪,把賓客們全圍住了。”

水匪?

方重衣皺眉。

琅玉湖近年來船只稀少,偶爾也只出沒幾艘觀景的游船,沒什麽油水可撈,水匪幾乎從沒光顧過,今天這是吹得什麽邪風?

他忽然想起,他哥前些日子把琅玉湖湖心的小島賞給了方長弈,這位財大氣粗的王爺便開始在島上興修土木,大動幹戈,恐怕就是貨船來往的太頻繁,引起了水匪的注意。

聽着遠處紛亂的驚呼聲,方重衣驟然心頭一緊,剛才蘇棠說什麽“還沒吃飽”,這會兒豈不是也在宴席上?

侍衛看主上氣色不佳、印堂隐隐繞着黑氣,不免擔心,拱手道:“只是小事,屬下會去處理的,世子不如先回房修養——”

話未說完,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

蘇棠沿着右舷走廊往甲板走,越接近越覺得那頭的聲勢不對勁,宮燈高懸,依舊是一片璀璨,燈火下的人影卻慌慌張張、或躲閃疾行,再走近些才發現不得了,竟有數個手持大刀的莽漢對賓客們呼喝恐吓,将他們圍堵到甲板邊緣。

有人不服,他們便又踢又打,還動用繩子把人綁起來,鋒利的刀光在夜燈下閃閃發亮,看得人心驚肉跳。

蘇棠腦子發蒙,腳像灌了鉛似的停住了,猛然又想,唐音可不也還在宴席上?

她蹑手蹑腳湊近了幾步,躲在廊柱後偷偷張望,身後卻傳來焦急的女聲。

“棠棠!”

唐音從沈瑄背後探出腦袋,看蘇棠無事,眼淚反倒冒了出來,沖上前大喇喇将人環住。

“剛剛一直看不到你人影,我真怕你被他們……”

蘇棠回抱住她,安慰道:“沒事沒事……我這不好好的麽。”

兩個小姑娘抱團在一起,沈瑄便在旁默默看護着,他警覺地望向四周,臉色一沉。

水匪們見這兒還有漏網之魚,轉眼間便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虎視眈眈盯着他們。

為首的壯漢臂膀紋吊睛白額大蟲,脖上挂金鏈,看着是當家的人物。他将蘇棠三人冷冷掃視一眼,啞着嗓子怒吼道:“都給老子過去,別耍花招!”

寡不敵衆,他們只能被押着往甲板走。路上,沈瑄低聲道:“別怕,這些人只是求財。”

唐音環着蘇棠,另一只手悄悄地勾住沈瑄的手,對方也輕輕反握住,掌心的溫暖包裹了她,心緒也慢慢安定下來。

沈瑄嘴上雖如此安慰,可也看得出這幫水匪毫無底線,絕非善類。

但他并不擔心。他一早發覺這艘船各處都藏着特殊的記號,想來是隐衛之間相互聯系的暗語,至于這幫隐衛所效命的對象……也只能是這艘船的主人了。

無雙公子的身份撲朔迷離,但還是有跡可循,先頭親自去沈家邀約,還特意提出要他妹妹沈寧歡一同來,好巧不巧,一上船就碰上整日對寧歡圍追堵截百般讨好的佑王爺,方長弈。

方長弈是京城出了名的煞神,我行我素肆意張狂,黑街的韓爺見了都要繞道走。無雙公子既然能把王爺诓來,甚至連王爺和他妹妹的事都知道,兩人之間必然是深交,且彼此權勢相當。方長弈交情深厚的皇室宗親就那麽幾個,答案顯然呼之欲出了。

三人被十幾個水匪盯着,老老實實退到人群中。平日光鮮亮麗的公子哥和富家小姐如今狼狽擠在甲板角落,男人們有的面容僵硬,勉強還能保持鎮定,有的則雙腿抖如篩糠,早就失了貴公子的風範,女孩子更是一個個花容失色,有些膽小的已經抽抽搭搭哭起來。

大概因為沈瑄的表現太淡定了,躲在他身後的唐音并不慌張,蘇棠想到方重衣就是這船的主人,也覺得沒什麽好怕的了。

方重衣這人雖然性格乖戾,行事古怪難以捉摸,但有一點蘇棠是很清楚的,他不可能容忍別人在自己的地盤撒野,想到當時他單槍匹馬挑了整個洪幫,蘇棠甚至為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水匪感到悲哀。

于是,在推推搡搡驚慌失措的人群中,三個人格外平靜地站着,仿佛異類。由于沈公子過于氣定神閑,身姿又偉岸,好幾個姑娘偷偷湊過來,和她們擠在一起,想尋求庇護。

“沒想到今日這麽熱鬧,各路英雄豪傑都對這條船青睐有加啊。”晨曦一般清朗的聲音從內艙飄出,像照進黑暗的一束明光。

人群中,蘇棠是第一個回望的,透過窗棂可看見那人自廊道走來,長身玉立的身影徐徐經過一扇又一扇花窗,步伐雍容,氣度隽朗。

行至艙門前,他停頓片刻才推門而出,那一瞬蘇棠竟看見方重衣仰頭灌了好幾口酒?

打架前還需要喝酒嗎?他以前沒這個習慣啊。

作者有話要說:

—3—感謝小天使“我叫……”灌溉營養液~*

後續有情節和隔壁文是重合的,所以這部分放在作話裏,不算點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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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眼裏,無雙公子又閑庭信步般折回來了,只是不知為何帷帽下的輕紗已經破碎,堪堪能遮住他的臉。不過他本人天生潇灑不羁舉止從容,再加上氣定神閑的口吻,到沒有因為帽子的問題而顯得狼狽。

性命攸關,也沒人有心情關注這點,唯有蘇棠細細思索起來。事實上,認識方重衣這麽久,這件事是最讓她不解的,他為何去哪兒都遮着面容,不讓人看見?當時在縣衙、在袁老爺的壽宴、加上如今在這游船上……似乎都很忌諱将容貌展露在衆人面前。

“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嗎?”無雙公子手撐下巴,微微低頭思忖着,仿佛面前站得不是一群土匪,而是乖巧的小貓小狗。

水匪們相互看了一眼,面帶怒意,大概是這人的态度過于随意,他們覺得被侮辱了。

“你是個什麽玩意兒?”喊話的壯漢光着條胳膊,脖上戴着金鏈子,正是之前盯上蘇棠的人。

“在下是什麽不重要。”無雙公子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對這般粗魯之言毫不在意,“在下是看好漢們踩盤子辛苦,特地來指條明路的。畢竟各位也是靠天吃飯,萬一哪天風不正,翻了船,怎麽辦?有一勞永逸的辦法,誰還想每天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

“少他媽在這胡說八道!”金鏈子大漢忍不了了,他平生最讨厭這些文绉绉的公子哥,整天拐彎抹角說些虛頭巴腦的話,沒點用。

金鏈子大漢正要沖上去,打算賞一拳頭讓他老實下來,卻被身邊人拽住。那人是他大哥,也是他們的大當家,目光比其他人冷靜,也更陰郁,眼睛下有一道深褐色的疤痕。

大當家沉聲道:“聽他怎麽說。”

他肯聽,是因為眼前這公子看似文雅,卻說着一口黑話,言談間有殺伐決斷,和他們竟像是一路人。

大當家在他們這夥人當中是極有權威的,他一發話,其他人都消停了。金鏈子想,那也行,看他能翻出什麽花樣來,大不了一刀砍了就是。

無雙公子又不疾不徐道:“這裏看着金子遍地,其實不然。第一,兄弟們可沒人會開這種大船吧?這船擄不走,船上的花瓶字畫兒帶着也麻煩,是塊難啃的骨頭,沒意思。除此之外,也就只能劫人了。”

他随手指了指瑟縮在角落裏、黑壓壓的一大群人,頓時激起一片恐慌的呼聲。賓客裏,九成以上都是世家公子千金小姐,男子們雖然也面色驚恐,但還是硬着頭皮擋在姑娘們前面,畢竟暫時看不出這群水賊劫財還是劫色,傷不傷人命,還是先穩住自己的風度再說。

“不錯,這船上的人非富即貴,個個家財萬貫,可你們想想,誰會在出門旅游的時候把家底全帶上?”帷帽下的人似乎輕笑了一聲,微微搖頭,“不信你問問他們,身上有揣銀子超過一百兩的嗎?”

這是大實話,越有錢有地位的人往往身上帶的錢越少,都是記着賬,等府上的管事去處理。

角落裏的人們見水賊投來兇狠的眼神詢問,紛紛搖頭,不說一百兩,很多人一年到頭都沒怎麽碰銀子,看中了什麽直接點個頭就是,銀錢問題他們才懶得操心,都是手下人去結賬。

——的确如無雙公子所言。

金鏈子聽他說這也不成那也不成,心頭火起,罵咧道:“你倒是給個痛快,說清楚!”

“這位佛爺稍安勿躁。”無雙公子微微一笑,“他們身上的首飾倒是價值連城,但……”

他的面容被遮掩着,看不清神情,縮在船角的人們也不知無雙公子的意圖,被他的話帶得時而放松時而又繃緊了心弦,冷汗熱汗一茬茬往外冒。

“首飾搶了,還得去當鋪才能折銀子。要知道,多少壯士風裏來雨裏去沒出過岔子,可偏偏就是在銷贓洗白的時候被官兵給擒了。不信你們去問問大牢裏那些并肩子,是不是這麽回事?在下這可是好意提醒,千萬別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水賊們一個個面面相觑,這人說得花裏胡哨一套一套的,但細想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躲在角落的女孩子們看他們暫時不打算動手了,終于松口氣,搶首飾不是問題,萬一趁機被他們占便宜那可怎麽辦!

“我看你出身不俗,是個人物,綁一票應該也值不少錢。”一直陰沉着臉的大當家發話了。

這話倒不一定是真實的意圖,主要意在提醒他別繞彎子。說不出幹貨,他們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

令人意外的是,無雙公子竟然微微颔首,語氣贊許道:“還是大當家最有眼界。”

所有人又驚詫了,姑娘們更是眼神凄楚,傷心不已,原來無雙公子說了這麽多,不但是想救她們,還打算以身飼虎,以自己做人質換取他們的安全?

“不,在下一介凡夫俗子,哪有這麽大的分量。”無雙公子見整條船的人都誤會了,搖搖頭,不慌不忙解釋道,“大當家可知,這船上有個真金白銀堆出來的大人物。先前你們可是見有來往島上的貨船,才打算幹一票的?告訴各位,那些船都是他的,整座島都是他的,只要綁了他,買十艘這樣的游船不是問題,每天吃燒尾宴也不是問題,下半輩子,甚至下輩子都不用愁了。”

“哦?”大當家眯眼沉思,湖心那座島近日開山辟林,聲勢浩大,似乎是在造什麽場子。他們的确是看這裏漸漸有船只來往,才打的主意,沒想到島主居然也在這條船上。

“看。”無雙公子揚手往雲蜃閣一指,“最漂亮的那座閣樓就是。他人現在就在裏邊兒,吃香喝辣,好不快活。”

就在方重衣舌燦蓮花娓娓而談之際,蘇棠看見方長弈已經陰恻恻走到他面前……

這位煞神般的王爺同樣不是省油的燈,風格卻與世子不盡相同,若說方重衣輕狂乖戾不按常理出牌,行事自帶三分邪氣,方長弈則是明晃晃的橫行霸道。

臉色陰雲密布的佑王爺陡然出現在面前,方重衣似乎也頓了頓,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對準了他:“就這位。”

言罷,方重衣又湊近他,壓低了聲音似笑非笑道:“王爺既然引來了禍害,自然不能缺席才是。”

方長弈面色更沉。

蘇棠滿頭問號,方重衣好像在把水賊的注意力往那位王爺身上引?

水匪們見來人衣着華貴,氣度極出衆,對無雙公子的話自然信了幾分。甲板角落的人則是低頭的低頭,跪的跪,這個時候還不忘和王爺行禮,該說慶朝子民還是很一根筋的。不過現在的狀況,他們已經徹底轉不過彎來了。

“哥哥!”躲在方長弈身後的小姑娘探出頭,粉藍襦裙,容貌秀美。蘇棠當即便對上了號,這就是唐音常常提到的那個小姐妹,沈公子的妹妹,沈寧歡吧?

沈瑄微微一笑,揚了揚手,和她示意這邊無事,悠閑地像路上遇到了随意打個招呼。

此時的方重衣卻是默不作聲,目光定定凝視着蘇棠這邊一行人。

蘇棠登時感受到一陣凜然寒意襲來。她從沈瑄肩膀後踮起腳,朝方重衣遙遙望去,即便隔着帷帽,她還是覺得直視而來的目光有些陰沉?

“你是那座島的主人?”大當家斜睨着方長弈,又細細打量了一眼他身邊的沈寧歡。

方長弈沉聲道:“不錯。”順手把沈寧歡護在身後,半點不讓他看着。

“這樣。”大當家冷冷地開口,聲音粗啞,“你準備一萬兩黃金,再把這女人留下,我包你全須全尾地回家,以後咱們弟兄也絕不出現在你的地盤,如何?”

“一萬怎麽夠?”方長弈眼神如刀,面色陰沉得可怕,冷笑着開口,“本王賞十萬,給你打一口純金的棺材如何?”

“你——”大當家臉色一變,怒極反笑,“好,好啊,原來都是耍老子!”

“大哥,別跟他們廢話了,男的殺了女的帶回去便是!”金鏈子怒不可遏。

但水賊們行走江湖多年,基本的眼力還是有。這島主人看着溫文清貴,但步伐沉穩,氣定神閑,怕不是還有後招。

“兄弟們,沖啊!”金鏈子身後的小喽啰沒頭沒腦沖了出來,大當家也沒制止,正好看看此人到底有沒有什麽埋伏,最好能逼他亮出底牌。

沈寧歡縮了縮脖子,被方長弈護在身後。

小喽啰一股腦沖到方長弈面前,發現自己孤軍奮戰,氣勢頓時矮了一截,沒敢動手,只幹瞪了方長弈一眼,好像被眼前人巋然不動的威嚴震住了。

不等他舉刀,方長弈已經把人放倒。小喽啰眼睛被打腫,蜷縮在地上幹嚎。方長弈的動作很簡單,随手一揮,與其說什麽精準的招式,倒更像誤打誤撞,大當家一時竟看不出深淺。

方長弈不待他們多言,抽出小喽啰腰間的長刀,毫不猶豫擲了出去。大當家目露兇光,正要應戰,卻見雪亮的刀光直直飛向一個人。

無雙公子。

距離太近,刀勢太猛,方重衣根本來不及躲,惟帽“咔嚓”一聲碎開。

他陡然被耀眼的燈火刺激,睜不開眼,但那容貌一覽無餘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蘇棠“哎呀”低呼一聲,忍不住偷笑。顯然,王爺也不甘示弱,他知道方重衣很忌諱抛頭露面,故意和他對着幹呢。

“皇上!”

賓客中,一個穿着深紫華服、腰配錯金帶鈎的官員發出驚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引了過去,蘇棠更是詫異無比,他剛剛喊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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