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從發現了靈脈淤堵這件事過後,煉出治療秦承楚舊傷的藥就變得迫在眉睫起來。當天看着秦承楚吃下04給的藥,伏明尋了個由頭又把了次他的脈。

确認靈脈淤堵有所緩解後伏明很快告辭離開,回房途中一路思索,只覺療傷藥的煉制不能再拖,于是便決定就趁這幾天把藥煉出。

步履匆匆踏入房門,伏明一甩手在房間周圍設下結界。從床底的暗格翻出一個帶着禁制的木箱打開,她開始細細清點其中那些她費盡心思收集的草藥。

一樣一樣,再三确認箱中所有就是煉制療傷藥所需的藥材後,伏明收好箱子坐在椅子上。手不自覺搭上箱子,想到煉藥的地點,她犯了難。

如果只是單純的煉藥,本不該煩惱太多,直接在府裏尋一處偏僻寂靜的地方煉完就是。可麻煩就麻煩在藥材中那一株幾經波折才到她手上的環梳草。

環梳草身為靈植,身上的氣息非常容易被辨認出來,之所以這麽久沒有被林泠發覺藏在伏明房間,還是因為她在木箱上設下的禁制和04提供的遮掩氣息道具。

而環梳草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本就是她的所有物,但它最後在林泠不知情的情況下“轉”到伏明手裏,卻也是客觀不變的事實。

因此,如果在府裏煉藥,保不準環梳草拿出來的時候就會被人察覺。若是被別人發覺也就算了,要是被林泠知道了呢?

就算伏明本意是為秦承楚煉療傷藥,可那又如何?這不是她拿走環梳草的理由。

手指不自覺收緊,指甲在木箱劃出的刺耳聲音讓伏明驀地回神。她想來想去,最好的解決方法還是另尋一處隐秘的煉藥地,離渡月府越遠越好。

于是打定主意,第二天一大早,伏明給秦承楚留下一瓶血丸,并在瓶身留了話,告訴他自己有事要離開一陣。

再托小燕将藥轉交給秦承楚,在府中統共沒待幾天的伏明便又一次背着行囊離開了渡月府。

數月以來的尋藥之旅,讓伏明不說對渡月府附近的路記得滾瓜爛熟,但總歸是刻意記住了幾個比較特殊的地點,比如她這次煉藥之行的目的地——

一片廣袤到望不見盡頭的森林。

剛在森林入口站定,便有風适時朝她卷了過來,攜着濕潤草木的氣味讓她精神不由一振。

直望向前方不遠處一片陽光照耀下投射出的斑駁樹影,伏明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朝裏面走了進去。

這森林位于渡月府所在山頭旁的另一座山上,除了靠近邊緣的地方還能得點陽光,越往裏走,就越會看見茂密的樹木傘一般将森林上方的天空遮蔽。

所以極少見到陽光的森林深處,大多數時候都是陰森森的。

但對各類靈植草藥來說卻是沃地。

于是伏明在這森林裏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在此找到許多珍奇草藥的同時,也無意間發現了許多隐蔽之地。

腳掌踩在滿是落葉枯枝的地上發出吱嘎聲響,撥開面前層疊茂密的枝蔓,伏明依着記憶找到了尋藥時意外發現的一處異常隐秘的山洞。

仔細清理了來路上的痕跡,她走進洞中,将準備好的物件從儲物袋中拿出,又一件件擺好,盤腿坐下後望着藥鼎微微有些出神。

根治舊傷的丹藥名喚“流朱”,對因靈脈受損引起的傷有奇效。是一衆同效用的的藥裏所需材料最多,治療效果最好的藥。

然而與之效用相匹配的,是十分複雜的煉制方法。除非是極高明的煉藥師,否則幾乎不可能煉制成功。所以打從一開始煉制血丸的時候,伏明就抱的為煉這枚丹藥打基礎的心思。

前前後後付出了無數努力,煉制數不清了的血丸。從一開始的形狀,火候都差點意思,到最後一瓶血丸藥效與品相都完美無缺。

伏明才終于敢肯定自己的手法已經成熟到可以萬無一失煉出流朱,才敢選在在今天獨自出來。

想到這,甩甩頭将腦海裏多餘的念頭都甩出去。伏明将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

朝架好的藥鼎打個響指,鼎下立刻倏地燃起一團淡綠色的火焰,繼而很快沿鼎邊燒出一個火圈。

周圍空氣因着這火焰的持續燃燒開始漸漸熱起來。深深吸進一口帶溫度的空氣,等了會兒見藥鼎周身開始泛起與火焰一色的光,伏明開始小心翼翼地把藥材投進鼎裏。

煉藥是一件十分費神耗力的事,一點疏忽都有可能導致失敗。所以煉制者在鼎中藥液穩定前,都得維持着緊繃的神經以注意鼎內任何一絲一毫變化。

洞外不知為何自煉藥開始後突然一絲響動也無,毫無生氣的寂靜裏,如果不是藥鼎下不時發出噼啪聲響的火焰和鼎中藥材慢慢煉化的聲音久不久響起,伏明真有種自己已經進入另一世界的錯覺。

于是熱氣混合着寂靜,不知不覺,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被投進鼎中的藥材漸漸融合成一團隐隐泛着瑩光的稠密液體,眼見藥材的融合已經趨于平穩,伏明伸出食指在額心輕輕一點分出一縷神識代替她仔細的守着藥鼎,自己則長舒一口氣倒在了身後鋪好的草堆間。

然剛在草堆裏打了個滾,耳邊卻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驚的伏明翻身而起警惕盯着洞外。這當口三股來自不同人的靈力糾纏在一起,眨眼來到了離山洞不遠的地方。

幾乎就在一瞬間,長劍相碰的聲音響起。伏明感覺到糾纏在三道一起的靈力分出了一道,拉開極遠的距離,想來應該是一人被追殺躲逃。

有些哭笑不得,伏明想不到這鮮少有人踏足的森林深處在自己煉藥的時候,居然就有人來了。而且聽這響動還來勢洶洶,她不由懷疑起自己的運氣。

雖然不會被影響到,但本意還是不想聽見這些突兀而來的吵鬧。不自覺皺緊眉頭,伏明不耐地啧了一聲,顯然懊惱不已。

而外邊三人分開沒多久,很快又打在一起,但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那急于逃離的靈力的主人,其實已經接近油盡燈枯,只是靠意志強撐着逃到現在罷了。

随即聽見輕不可查的“噗”一聲輕響,被恰好而起的風吹的模模糊糊。緊接着伏明只覺得鼻尖漸漸繞上似有若無的一股血腥味,原本三道靈力也只剩下了兩道。

四周重又恢複了安靜,伏明因吵鬧而雜亂的思緒也沉了回去。雖說早已辟谷,但她還是一直保留了吃東西的習慣。一天一夜粒米未進,這會兒肚子有些餓了起來。

剛準備伸手在旁邊的布包裏拿點幹糧墊墊肚子,耳邊卻響起腳步踏在草叢上的沙沙聲,繼而外頭響起一道粗犷的話音——

“這次這個比上回那個強一點。殺起來還廢點功夫。”

手裏的動作不自覺一頓,又很快回過神來。從包裏取出幹糧和水,做完這一切,伏明開始留意起外邊的響動。

又一道聲音響起,但不見剛才的粗犷,而是帶着點微微的尖細,聽起來讓耳朵一陣不适,顯然是兩人中的另一人,“費點功夫?刑六,你什麽時候殺起人來不費功夫?”

這話直接的毫不客氣又帶着嘲諷,“刑六”想來不是好脾氣的,立刻暴喝出聲,“江,你再說一遍?!”這個“江”說的是尖細嗓的主人。

話落,“嗤”地一聲,卻不聞江回嘴。沒了聲響,氣氛再次安靜下來。

詫異朝外瞥了一眼,伏明有些驚訝。她在渡月府待了這麽長時間,見過府裏的刺客殺手數不勝數,可他們大都不愛說話。這給她留下了“刺客大都生性沉默”的印象。

如今乍一聽外頭的兩個人鬥嘴,伏明便突然就生出種奇妙的感覺。然這種奇怪沒維持太久,因為尖細嗓的男人又開了口,“說來,渡月府就在這附近吧。”

“渡月府”三個字讓伏明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不祥的預感一閃而過。瞥了眼一旁藥鼎中的動靜,确認丹液沒有異常後,她側耳聽起外面的對話。

“是。在另一個山頭。要去看看?”

刑六的聲音帶點疑惑,應該是想從同伴處得到确定的答案。

“不必。主上吩咐暫時先不要動渡月府。”江回答的很幹脆。

暫時不要動渡月府?主上?

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起來,伏明很快反應過來外面的兩個人應該是赤海樓的殺手,方才是他們在執行任務。

可好端端的,這會兒為什麽突然提起渡月府?且言語間透露着他們早就盯上渡月府的意思。

伏明想不通。

因為太快了。若按原劇情來走,這個時候,赤海樓應該還無暇顧及渡月府才對。

腦子被聽到的話弄得有點亂,聯想到秦承楚乍然出現的靈脈淤堵,伏明心頭一陣煩躁。

眼睛用力閉緊再睜開,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正欲繼續探聽,外面卻突然沒了聲音。

但沒有持續多久,外頭很快再次傳來草地被踩踏的沙沙聲,應該是那兩人在沒有目的的亂走。

停了片刻,又聽江說道,“修行界都知道渡月府手段了得的刺客殺手數不勝數,統禦渡月府的府主更是化神期修士,以致修行界中無人敢随意招惹。”

說到這,突然調轉話頭,江的言辭間帶了不易察覺的陰郁,“那麽這樣大的府,沒了府主會怎麽樣呢?”

話落,緊接着聽見外頭響起兩人有些意味深長的笑聲。一絲異樣的感覺在腦中一閃而過,伏明察覺到草地被踩踏的聲音離山洞的方向越來越近。

面上一冷,指尖悄悄繞上一縷碧色。伏明扭頭望着洞口的方向,靜靜聽着腳步聲在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

而後瞬間,一道靈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打了進來。

直指伏明的左眼。

好在早就在三人到來時,周圍便被設下結界。于是那道淩厲的靈力像是紮在一層薄膜似的阻礙上,在她眼前一寸停了下來。淩空泛起圈圈波紋,再也近不了半分。

“閣下修為了得。”

緊随靈力到來的,是一陣不緊不慢的鼓掌聲。伏明冷冷朝聲音的方向望去,便見山洞那不大的入口處,兩道身影背着光投下長長的影子。

“什麽事。”

無意與面前的兩人做無聊的客套,目光重新放回藥鼎。伏明語氣淡淡,開門見山,“想滅口?”

“不過是想閣下不要将不能說出口的話傳出去罷了,何來滅口一說。”

兩人朝裏踱了兩步,又被阻攔,便在原地站定。江接過伏明的話頭,原本溫和笑着的眼裏殺意卻乍然而出,“所以就請閣下在這好好歇息吧!”

最後一個字落下,江手裏紅光一閃過。可還不等有所動作,他卻突覺身體一陣痙攣。身旁人和自己一起“砰”一聲倒下。

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他根本不知道剛才一瞬到底發生了什麽。

扭頭去看身旁的刑六,卻見他表情扭曲,臉色灰敗。眼中的跋扈消失殆盡,只餘驚恐凝在其中,早已沒了氣息。

抽搐着,江雙手胡亂摸索間觸到一片濡濕。抖着手擡起,才發現都是自己和刑六身上的血。立時倒抽一口涼氣,他低頭,胸口赫然一個漆黑血洞。

“你做了什麽……”

氣息奄奄,江的臉色因失血變的蒼白。拼着最後一口氣,他望向面前神色如常的人,張了張溢出血沫的嘴。

“做了你想做的事罷了。”

不再多言,粗重呼吸也戛然而止。伏明手朝洞口一揮,那兩道屍體便倏地消失不見。

将視線轉回開始散發異香的藥鼎,她垂眸。因着兩人剛才洞外的談話和被發現之後急于滅口的态度,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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