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出，伏明立刻就看到身前的秦承楚身形一頓，于是登時噤了聲，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
氣氛真正的沉默了下來，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般。伏明尴尬地牙齒發酸，大氣都不敢喘，只恨自己嘴太快。
不管心裏念頭如何翻江倒海，手上動作卻還是不減半分。細細手指盤挽，伏明很快束好發，又以發冠将之固定好。
可做完一切，仍不知道怎麽面對秦承楚。最後理了理頭發，她收手在原地站定，半晌沒有動彈。
“你為什麽覺得那胭脂是送給阿泠的？”
靜默中，秦承楚突然開口。淡淡的口吻聽不出情緒，伏明也就猜不出他的想法。
“嗯……你們相處的很融洽。再者，昨天不是乞巧節嗎？”
都叫的那麽親密了，送盒胭脂很奇怪？
一邊想，一邊從腦子裏摘出自認最合理的解釋，伏明說着，從秦承楚身後走出，坐到他對面，“乞巧節送禮物很正常吧，但是我覺得你可以送的更早……”
“就不能是送給你的？”
什麽？
還要說的話停在嘴裏，伏明怔了一下，擡頭看向秦承楚，臉上表情有些錯愕，“送給我的？”
也許是她反應太過好笑。秦承楚挑眉睨她一眼，彎起嘴角似笑非笑，“怎麽，你不能收？”
“那，那倒沒有。只是為什麽……”
磕磕巴巴地說着，伏明霎時只覺頭腦發懵，眼神都開始發直。
注意力從書頁收回，興致盎然的盯着眼前人一舉一動，秦承楚突然就想逗逗她，“試着猜猜？”
整個人陷入混亂狀态的伏明哪還分得出心思思考，于是她搖搖頭，實話實說，“猜不出來。”
聞言朝她了然一笑，秦承楚不再追問。擡手輕輕一招，桌前木盒發出“咔噠”一聲響，伏明順着聲音望去，那胭脂從木盒飛出，懸在他掌心不停轉動。
“你可知昨夜你蒼白一張臉，又裹一身深藍，整個人有多古怪。”
嗯？
顯然沒想到秦承楚會注意到這點，伏明眨眨眼，“是，是嗎？”
“沒錯。”
秦承楚煞有其事的點頭，伏明卻在他低頭的瞬間察覺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惡作劇得逞似的笑容。于是驀地反應過來——
這不是在說她昨天素顏形象有問題嗎？？
面色一變，伏明眉頭一豎正欲發作，那邊秦承楚早已斂了情緒恢複平靜。将胭脂推到她面前，他朝她彎彎眉眼，“收着，下次出門記得用。”
被他突然動作弄得一愣，原本那點怒意頓時沒了蹤影。低頭盯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胭脂，看着那雕刻精細的紅木盒子，伏明抿了抿唇，內心湧動着的情緒對她而言很陌生，卻奇異的并不壞。
将盒子從桌上拿起，離得近了，一股淡淡香氣飄飄忽忽順着呼吸進了鼻間。伏明下意識輕吸口氣，不自覺地低低應了聲，“好。”
說完就忽地回過神，繼而發現自己剛才的反應和平時差別有點大。
于是心虛着不敢看對面秦承楚的表情，怕他說些什麽恥笑自己的話，伏明試圖轉移話題，“說起來，你好像很寶貝你的耳玦。它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知道伏明是在轉移話題，秦承楚也不點破。輕飄飄地瞥她一眼，再次翻起桌上的書，他不緊不慢道，“你可以把它看做鑰匙。”
“鑰匙？”
伏明疑惑出聲，顯然并不怎麽明白秦承楚的意思。
“嗯。”
似是而非的問答讓伏明雲裏霧裏，她本想再問清楚點，卻見秦承楚已經專心翻着他的書，顯然是不願再說，只好按下自己好奇心，不再多問。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只剩秦承楚不時翻動書頁的聲音。陽光在他微低的眼睫投下一片陰影，伏明摩挲着手裏的胭脂，還是不知道該找什麽話題過渡到舊傷的事，直到一聲咳嗽響起。
“你最近狀态好像不好。”
抓住機會，伏明毫不掩飾自己的疑問與擔憂，滿臉真誠，“是血丸對你效果變弱了嗎？”
停下手中動作，秦承楚擡眸瞧她，語氣淡淡，“還好。血丸有用。”
很好，有戲！
見他搭腔，伏明暗暗興奮，趕忙追問，“有用你怎麽靈脈和氣息都不穩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嗎？讓我看看你的情況怎麽樣如何？”
這次秦承楚沒有應她。
眼看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樣子，伏明有些傻眼，卻又無可奈何。
仔細回想，雖說一開始秦承楚答應以治好他的舊傷為條件交換她的小命，而她依照着原劇情的提示在給他一步步提供療傷的藥，他也一直在吃。
但這麽長時間以來，秦承楚其實一直沒有讓她查看過他的內傷到底是什麽狀态。什麽傷？傷的多重？傷在哪？這些問題，原劇情都沒有細提，她也就一直沒有注意。
直到現在，至少在療傷的問題上，一直按部就班沒有出什麽岔子的情況下，秦承楚的傷卻因為不明原因惡化了。
她這才突然察覺到，自己對秦承楚的傷情算是一問三不知。以至于現在想解決問題，都無從查起。
越深究就越焦慮。伏明眉頭緊鎖，目不轉睛地盯着桌面出神，活似要把桌子盯出個洞來。見她這幅模樣，秦承楚眸色沉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真的不能看？”
自顧自的思索完，伏明一臉遺憾地望着秦承楚，“不了解你舊傷惡化的原因，我怎麽幫你治好它？把個脈，就一下？”
嘴上這麽說，然而方才那短暫的思考讓她突然明白，與其一求再求，不如用點“巧”的。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秦承楚若再拒絕，為達目的，她只能借助04提供的小道具，用更“直接”一點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這對她，對秦承楚都有好處，不是嗎？
自顧自做着心理建設，原本還有的些許內疚消失無蹤。伏明暗暗點頭，不再猶豫。
卻沒注意到這邊，秦承楚雙眼已經一轉不轉盯着她半晌。靜靜看她從期待，到失望，到最後不知為何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堅定，突然就有些不祥的預感。
于是詫異地挑挑眉，他不緊不慢的開口，“只把脈能看出多少。”
本已經把“小道具”捏在手中的伏明身形一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嗯？”
被04暗罵後飛快回神，伏明倏地咧開嘴角換上明媚的笑臉，仿佛剛才一切只是錯覺，“早先我學過一門巧技，可以只憑把脈就看出病者問題所在，百試百靈。你大可放心交給我。”
學過巧技是假，借把脈為由讓04給秦承楚做全身掃描檢查是真。但是只要目的達到了，什麽方法都是好方法不是嗎？
話音落，秦承楚上上下下将伏明打量了個遍，直到她臉上的笑臉都快維持不住，才緩緩伸出右手。
目的達到，伏明樂的差點哼起小曲，對于他的眼神裏寫滿了的“只是嫌煩所以妥協”，她只當沒看到。
先是做做樣子，繼而兩指并攏探上他的手腕。在得到04的響應後，伏明閉上眼開始有模有樣地診起脈來。
掃描既漫長又複雜。診脈不能長時間一動不動，伏明只好在結果出來前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咋舌。
偶爾還要動起空閑的左手假裝在掐訣輔助診脈，讓自己看起來是真的在做着什麽，而不是在找理由幹坐着占秦承楚的便宜。
時間一點點過去，伏明眼皮偷掀，毫無意外的看到了秦承楚漸漸染上不耐地神色。知道他坐不住了，她不斷詢問04還需要多久，又一次次得到相同的“就快了”三個字，急的後背都開始冒汗。
終于在秦承楚耗盡耐心“啧”一聲手腕微動欲抽回時，伏明聽得腦海裏響起對這一刻的她而言幾乎是仙樂一般的‘叮’聲響，随即電子機械音提示掃描完成。
任由秦承楚抽手而去，伏明暗暗長籲一口氣，接收了檢查報告。
簡短的掃過一遍，原本如釋重負的心情卻一點點沉了下去。不同于剛才等結果時的假模假樣，浏覽至最後一個句號，她真正緊鎖了眉頭，睜開眼。
“請問神醫探得什麽情況了？”
眼睛閉得太久，乍然睜開，目光所及之處都變得朦朦胧胧。耳邊是秦承楚略帶調侃的話語，伏明卻沒有心情再同他鬥嘴。
掃描得到的結果不容樂觀，然而與一開始設想的結果不同，秦承楚的舊傷并沒有惡化，出了問題的是他的身體。
不知道由于什麽原因，他的體內靈脈中靈力流動滞塞。不是什麽大問題，但這滞塞淤堵的靈力給他的舊傷複發帶來了極大的隐患。
如果不是伏明發現的早，要不了幾天，舊傷就會爆發。
而靈力淤堵某種程度上來說不是件麻煩事，麻煩的是淤堵的靈力會引發舊傷的複發。也就是說只要舊傷盡早治好，靈力的淤堵秦承楚完全可以自己解決。
在這種情況下，所幸叫上04一起看了檢查結果，于是它第一時間給了伏明能暫時緩解靈力淤堵的藥。
思至此，伏明回過神來，清咳一聲，她道，“你的靈脈堵得厲害。”
秦承楚聽罷低低地“嗯”了一聲。以手托腮，他望着伏明，聲音慵懶，“所以呢？”
不自覺緊了緊右手，掌心裏是04給的藥，小小一顆藥丸在小瓶子裏随着她的動作咕嚕嚕的搖晃，“不過這不是什麽大問題。”
随即将手裏的藥瓶擱到桌子上，“所以我剛巧有能治療靈脈淤堵的藥，你把它吃了就沒問題了。”
藥瓶是一個很普通的白瓷瓶，從外表判斷不出它到底是不是這個世界的産物。可秦承楚盯着瓷瓶的眼神卻讓伏明有些惴惴不安。
引得她不由自主也将視線落在藥瓶上，生怕有什麽破綻露出。
氣氛因此變得緊張起來，半晌，伏明聽到秦承楚的聲音再次響起。淡淡的，沒什麽溫度，“你‘剛巧’帶着的東西不少。”
腦子驀地一空，伏明沒想到秦承楚會突然發難。垂在身側的手悄悄絞緊了衣角，片刻，她揚起笑臉，“秦公子要是懷疑我的目的，大可不必。就好比血丸，你吃了這麽久，有發現問題嗎？”
不放過她臉上一絲表情，秦承楚神色不變，若有所思，“若血丸就是引起我靈脈淤堵的元兇？”
“是不是，秦公子你應該比我清楚得多。”
“所以你覺得是不是？”
不再回答，視線交織，伏明仍舊朝秦承楚笑。望着她勾起的唇角，秦承楚眸色深深，眼裏的情緒複雜的讓人看不懂。
伏明能理解秦承楚的警惕，畢竟她這次确實沒有隐藏好自己的目的，意圖又過于明顯。
而她本可以用兩三天時間慢慢鋪墊這次治療，讓它完美又毫無破綻。可是沒有，因為她心急了。
為什麽？
伏明悄悄地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正出神，喉間猛地一陣刺痛。讓她反射性張嘴。突覺有什麽東西進了嘴，速度太快，讓她下意識就将其咽了下去。
“你給我吃了什麽？！”
一切發生在瞬間，于是沒法補救，伏明憤怒的望向始作俑者，卻因此見他喉結滾動，也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仿佛沒有聽見質問，察覺到她視線，秦承楚嘴角浮起壞笑，朝她眨眨眼，“一人一顆，很公平。”
“你……”
被他态度激怒，伏明氣的從椅子上猛坐直。剛想說什麽，這當口給了藥後就一直安安靜靜的04悄悄開了口。
“主人，沒事的。你剛才咽下去那顆東西沒毒。”
怒氣立時消了大半，空藥瓶在桌子上劃着圈，張張嘴，伏明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一張臉神色不停變換，最終定格在無奈。
嘆了一口氣，她閉上眼，“秦公子高興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