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臉上皆帶了幾分笑意,這對少年道侶還真有意思,年輕就是好啊!
——他們完全沒有發現,他們眼中的兩個年輕人其實年齡遠比他們大得多!
元恕一愣,這少年倒不像是在信口開河,只是自己何時見過他……啊,難道他是……
發覺元恕的神色起了一絲變化,黑發少年得意地笑了起來,“想起來了吧?第一次見你還是在凡人的地盤,那時我就對你一見鐘情啦!第二次見你也在凡人界附近,那時我還送了你一份禮物呢!嘿嘿,天命注定,你要成為我的道侶,不然怎麽會讓我又在這裏遇見你呢?”
聽見周圍人發出的一道道戲谑笑聲,元恕的臉色有些發黑,天知道她什麽時候這麽丢臉過!可惡的小鬼!
元恕故意把臉一板,露出幾分不悅之色,冷冷瞥了他一眼,“夠了,我不會再相信你的鬼話了!你怎麽不說第三次見面時,你帶着一個女修告訴我她是你的道侶!第四次見面時,你給了我一張你們成親的請柬;第五次……”
當年在九淵府時常天心曾跟元恕講過的許多話本裏亂七八糟的故事全被元恕東拼西湊起來,她巧舌如簧,她滔滔不絕,她口若懸河,一個離奇曲折的故事被她随口編了出來。
周圍人聽得目瞪口呆,敢情這還是個“浪蕩男負盡癡情女,驟悔悟再奏鳳求凰”的故事啊!
黑發少年亦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長篇大論驚住了,他甚至忘了打斷元恕,就那麽呆呆望着她,甚至目光中還帶上了一絲崇拜!
——天啊,我最讨厭寫劇本了,沒想到這家夥居然能張口就編出這麽個沒有絲毫漏洞的故事!
這是自然了,元恕身為天機靈修,精通推衍數術,在講故事時随意注意下便能避免許多前言不搭後語的漏洞,免得被人當場揭穿。
“……你這樣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的負心漢,還想求我回心轉意?哼!”元恕終于再也編不下去了,做了個總結,“送你一句詩——從今以往,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
言畢,元恕佯裝愠怒地重重一掙,黑發少年猶在呆愣中,沒有反應過來,被元恕掙脫了去。
元恕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看起來倒真有幾分與君長訣之意——其實只有元恕自己知道,她這是為了盡可能地離那個邪乎的少年遠些!
衆人紛雜的議論聲将如墜雲裏霧裏的黑發少年驚醒過來,他環顧四周一圈,卻見周圍人皆是一臉鄙夷之色,不由一陣氣惱,心底不知把元恕罵了多少回,可猶不甘心就這麽讓她跑了,因而裝出一副沉痛愧疚之色,像是仍不甘心,不把佳人追回來誓不罷休,朝元恕離去的方向邊跑邊喊道:“小诩兒,等等我!我錯了,請你原諒我……”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圍觀中的一人一臉正氣地譴責道,“這樣的敗類,真是丢了我們男人的臉!”
“正是正是!”
這話得到了周圍人的附和,當下便有一人道:“不如我們把這故事記下來,交給靈語苑下苑吧!”
靈語苑由一位突發奇想的合虛期靈修創立,至今已經有近萬年千年歷史。靈語苑上苑主修史,不理俗事;下苑則收集一些奇聞異事,彙編成書——當年常天心看的那些話本,幾乎都是下苑發行的。
這個提議同樣得到了周圍人的贊同,于是,在元恕和黑發少年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這次偶遇編出來的故事被送去了靈語苑下苑……
直到很久後,元恕才偶然得知這件事情,不過,那又是後話了。
元恕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這一臉陰沉的黑發少年,輕哼一聲,“怎麽,還想玩麽?”
黑發少年一步步靠近元恕,直到離元恕不過一寸時才停下。這樣的距離在外人看起來格外的暧昧,可在元恕看來卻危險得可怕。
——然而元恕甚至不能移動一步,因為這個黑發少年一見面就将她四肢給鎖了,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黑發少年比元恕要高上一些,因而在靠近之時,由于身高差距造成的氣勢差距格外鮮明,特別是元恕此時還處在被他制住的狀态下。
“哼哼,好久不見,你本事見長啊,竟然擺了我一道,”黑發少年伸出兩根手指捏起她的一縷黑發,輕輕吹了口氣,“我好歹當年給了你忠告,又送了你一份見面禮,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元恕渾身緊繃,然而嘴上卻還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這次怎麽又換了個模樣?”
“你管我!你還不是也換了張臉!”
黑發少年惡聲惡氣地吼了一句,這讓元恕明白過來——第一次見面時那位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與第二次見面時那目空一切的白發醫者恐怕都是僞裝出來的,這次這個不着調的少年才是本體。
元恕閉口不再說話。
黑發少年等了半天沒聽見元恕再度發問,不由更氣,這個蠢丫頭,不會給他個臺階下麽?!簡直可惡極了!
他們兩人此時所在的地方比較偏僻,少有人路過,即使有人看見,也只當是一對年輕小道侶在說着悄悄話,會心一笑便很快離去。
黑發少年一口氣憋在心裏,無處發洩,只好左顧右盼,看看誰耗得起!
這樣詭異的安靜維持了一會兒,不遠處的拐角突然轉出來兩人,正是邬文新與穆昀。此時他們完全沒意識到之前遇見的那個女修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只顧着各自交談。
黑發少年分明發現,元恕在看見二人時眼睛微微一亮,因此他自以為找到了臺階下,故意很是親昵地湊到她身邊,高大的身體擋住元恕,裝成一對行為不檢的放蕩道侶。
他湊近了元恕,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怎麽,對穆昀感興趣?诶,我說,你這麽緊張幹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元恕嫌惡地努力朝後仰,想要拉開一點距離,可惜并沒有什麽用,“喂,離我遠點,我和你很熟嗎?”
“那你和元玖一定很熟咯?”黑發少年十分随意地揭穿了元恕的小秘密,“他吻你的時候你怎麽不叫他離你遠點?”
“什……什麽?”
元恕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一臉暧昧笑意的少年,因他這話臉上不由一陣發燙,耳根都羞紅了。
她色厲內荏地斥責道:“別亂說話!你究竟是誰?”
“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也不回答你的問題,”元恕的反應将黑發少年逗得嘿嘿直笑,“你也喜歡元玖吧?看起來倒真像是這麽回事!換了那什麽蕭衍和迦越,他們敢這麽做,早被你想方設法地弄死啦!”
元恕的臉更紅了,為了阻止這可惡的少年繼續揭自己老底,她只好老老實實地說道:“是的,我對穆昀感興趣。”
“哈,早這麽說不就得了嘛!”黑發少年露出一個陰謀得逞的笑容,長眉朝路過他們的邬文新二人方向一揚,“喏,那個穆昀,可不是小角色,她是一個人的轉世。那個人有十世鴻運福澤,這個穆昀是最後一世了。”
十世鴻運福澤?
元恕的眉毛古怪一挑,看向黑發少年的目光愈發警惕起來,“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是誰了。”
“想到了?這說明你還不是那麽笨嘛!”黑發少年絲毫沒有對自己身份洩露的擔憂,而是笑着表達了對元恕的贊賞——勉強算是贊賞吧,“怎麽,有什麽感想呢?”
元恕定定地凝視着他,坦然道:“彼可取而代也。”
聞言,黑發少年卻沒有動怒,而是翻手取出一個不知是何材質的小袋子,打開之後從中摸出一片薄薄的淡黃色東西,直接放進嘴裏喀吱喀吱地嚼了起來,然後又摸出一片送到元恕嘴邊,“啊——”
元恕皺眉看着這奇怪的食物,又看看那個奇怪的小袋子,雖然覺得莫名其妙,猶豫了一瞬,沒有按照黑發少年的吩咐張口。
“放心,無毒無污染,膨化非油炸。”
黑發少年翻了個白眼,這丫頭年紀輕輕疑心病咋就這麽重呢?
雖然只聽懂了前半句,但形勢比人強,元恕只好乖乖張口将這古怪的食物吃了下去。
黑發少年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味道怎麽樣?”
元恕的臉色有些不好,“……很奇怪的味道,雖然不是很喜歡,但偶爾吃吃也不錯。”
“哈哈,我也這麽覺得。這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叫什麽‘薯片’——”邊吃邊含糊不清地說話的少年突然一頓,看向她的目光微微一頓,“哈,這個世界……”
他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說,而是将薯片收了起來,朝已經走遠了的邬文新二人示意一下,“不想知道穆昀是誰的轉世麽?”
“高高在上的天命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元恕反問道。
“其實我一向很好說話的,另一個家夥才叫難說話呢!”黑發少年——也就是天命假笑兩聲,順便還黑了一把他那位還在倒景之上吃零食的同伴,接着沖元恕暧昧地眨眨眼,“只要恕兒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訴你,怎麽樣?這很劃算的!我敢保證你不會後悔!”
另一個家夥……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