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诩停下步伐,站在水中,任四周河水激蕩,只是一心看着不遠的那一眼泉水。
泉眼并不大,只有一尺見方,裏面盛着一汪瑩潤的乳白色泉水。泉眼有一個出口,但仿佛有什麽奇異力量阻攔,偶爾才有一滴泉水流出,溶入四周石縫中彙流而來的細小水流。
“果然是地脈靈泉!”
元诩露出一絲喜色,幾步就到了泉眼邊緣,揮手取出一個大玉瓶,靈力控制着靈泉泉水灌進其中。
地脈靈泉的功用單一,雖然珍貴,但對元诩沒有什麽大用,因此她只是取了一瓶,裝完之後再看,泉水也只是稍稍下降了一分而已。
“地脈靈石存在于地脈靈泉之底,我倒要看看這裏能不能找到地脈靈石!”
不是所有地脈靈泉中都有地脈靈石,是以元诩也不能确定。不過這眼地脈靈泉不小,應該能找到一兩塊。
雖然元诩的氣運一向很差,但許是因為這地脈靈石不是為自己尋找的,她神識滲透查探下,竟找到了兩塊。
“哈哈,這樁事兒終于忙完了,天衍命星盤的損傷也在幾日前修複好了,”元诩将兩顆地脈靈石全數扔進儲物袋中,“該找個隐蔽地方解析占之血了!”
言罷,她沿着原路返回,雖然這次不能用大挪移道符出去,但元诩好歹也是凝神期的靈修,自然輕易便離開了地底。
在賞了那古樹精純本源之後,元诩順路去看了眼那龐大的靈石礦脈,之後便悄然離去。
自始至終,那些草木生靈都沒能發現,這個強大的靈族,其實修為未必比它們高!
将最後一株赤玉靈澤草種下,元诩微微颔首,揮手将留下的痕跡拂去,轉身朝東方走去。
不多時,她來到一處怪石嶙峋、只稀稀疏疏長着幾叢雜草的地方,輕易尋到了洞口,幾步走進洞穴之中。
到了洞穴中被辟出的一個靜室,元诩手中光芒一閃,出現一方陣盤。那陣盤呈圓形,并不算大,此時陣盤上光芒黯淡,但卻零零星星地分布着數十個白色小點。
元诩将陣盤放在石臺之上,再揮手取出一塊巴掌大的晶板,輕輕将它按在了靜室的一面牆壁上。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那晶板本來只占據了牆壁上一塊極不起眼的地方,但卻好似有生命一般,仿佛水波一樣蔓延而開,不過幾個呼吸間就已經占據了大半牆壁。
當它終于将整面牆壁覆蓋時,元诩一道靈力打出,它卻沒有碎掉,而是漸漸由無色透明變成了璀璨的金色。
大約又過了三息時間,金色的晶板上竟出現了元诩所在之處的縮略地圖,顯然是一件極為精巧的監察靈禁配件。
見靈禁沒有出問題,元诩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不過很快她又離開了這臨時的洞府,開始布置起防禦靈禁來。
這裏是一條綿延數千裏的山脈,其中有着無數高低不一的山峰。高些的可能直入雲霄,低點的也不過只比小山丘高上一些。不過共同點就是——這裏靈力極為匮乏,只能生長一些凡間之物或是低階的靈草靈花。
想要種植高階的靈物?也不是不行,不過必須要設下聚靈陣——可一旦如此,四周靈力将全數彙聚而來,輕易便會被靈修與兇獸發現蹤跡。
元诩不是打算在這裏長期潛修,只是需要一個足夠隐蔽的地方解析占之血,因此當駕着遁光路過此地時,立即便決定在這片罕有人至的山脈中開辟洞府。
三個時辰之後,元诩終于将這座不起眼的山峰打造成了一個滴水不漏的鐵桶。表面上看來它與尋常山峰無異,可只有元诩才知道她花了多少功夫。
且不說剛剛布下的防禦靈禁,就是那監察靈禁,也不是那麽容易能布好的。
這套監察靈禁由四十九株對靈力波動極為敏感的赤玉靈澤草、三十六顆對神識波動極為敏感的靈識晶珠、陣盤和特制的天雲晶組成,一旦布下,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它的監視。不過缺點也很明顯,這是一次性的靈禁,無法再次收起,元诩手裏也只有三套。這是靈族的不傳之秘,對現在的元诩而言當真是用一套少一套。
不過元诩也沒有別的辦法,占之血對她極為重要,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都要全神貫注其上,無暇分出神識時刻探查有無外人闖入。
重新回到洞府之中,元诩的神色卻沒有輕松下來,因為她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好在我早準備好了一切所需之物,否則這洪荒茫茫,即便有,我也不知道往哪裏去尋。”元诩不緊不慢地取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這些東西裏一部分是她原本就有的,還有一部分是得到占之血後在岐郓城買下的,也花了不少代價。
之後她卻沒有直接取出占之血,而是取出一把古怪的黑色刻刀,往昨日費了不少功夫才砌好的青紋岫玉臺上行去。
“嗤——”
一道輕微的聲音響起,元诩竟蹲下身子,拔刀出鞘,握着那柄黑色刻刀在青紋岫玉臺上刻畫起來。因為黑色刻刀極為鋒利的緣故,切在以堅固出名的青紋岫玉上也只發出一道急促輕微的聲音,立即便劃好了一道痕跡。
初時,元诩的動作并不快,每劃一刀都要停下來思索片刻,神色也很凝重。不過漸漸地,她的動作越來越快,那柄刻刀被她使得出神入化,一時間玉屑紛紛揚揚,若有人旁觀,只會覺得行雲流水美妙至極。
“琤!”
清脆的聲響打破了洞穴內的寧和,元诩手掌一翻,收刀入鞘,這才緩緩起身,揮手打出一道靈力,将青紋岫玉臺上散落的玉屑全數吹到了靜室角落,露出被玉屑掩蓋的臺面。
此時臺面遠不如方才光可鑒人,平平看去只會發現上面橫七豎八地分布着的許多道猙獰刀痕。但若是俯瞰,不難發現這些刀痕彼此勾連,竟是組成了一個詭異繁複的靈禁陣圖!
“說起來還是我在靈界的那方上古祭壇好,天下恐怕也尋不出第二方來。不過現在也不能強求太多,将就着用吧!”
元诩輕輕舒了口氣,翻手将黑色刻刀收回儲物袋中,又取出了另一柄刀。
這次的卻是玉刀,通體碧綠晶瑩,刀刃薄如蟬翼,輕盈得如一泓秋水,在夜明珠的光芒照耀下,光華奪目,委實妙不可言。
然而元诩卻看也沒看那玉刀一眼,徑直伸出左手手腕,揮手便是一刀劃下。
玉刀實在太輕太薄,元诩只覺手上一麻,殷紅的鮮血緩緩流出。
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即将手貼在了靈禁陣圖的起始處。
占擅長的乃是血占之術,元诩布下的靈禁陣圖妙用無窮,與靈界上古祭壇中的靈禁一樣。但平日裏元诩都是用的高階兇獸的鮮血作為獻祭之引,再佐以骸骨;這次為了解析占之血,卻也只好用自己的血了。
——大概這就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元诩忽然古怪地想。
鮮血順着靈禁陣圖的紋路往其他地方流去,開始時甚為緩慢,漸漸越來越快,到後來鮮血從手腕中流出的速度都趕之不及。奇異的是,鮮血始終呈現流動之态,在靈禁陣圖轉折處竟無一絲鮮血流出。
眼見血線快要流到靈禁陣眼處,元诩又一次握緊了那玉刀,這次卻不是對着手腕去的,而是刺進了胸口,竟是要取靈性最強的心頭血!
“噗!”
玉刀入肉的沉悶聲音響起,一道猙獰的傷口立即浮現而出,暗色的鮮血湧出,卻仿佛有靈性一般,不沾衣物也不染塵埃,反而直接飄向陣眼。
當血線終于要蔓延至陣眼處,剛剛取出的心頭血落了上去,而血線也詭異地停住了蔓延的趨勢。
“嗡——”
蒙蒙的血色光芒升騰而起,整個靈禁陣圖被鮮血完美勾勒,血光流轉間,半點沒有溢出。
元诩可顧不得想別的,立即将玉刀收進儲物袋,接着右手平平探出,黑白兩色的天衍命星盤緩緩從掌中升起,逐漸變大。
裝着占之血的盒子被打開了,那滴承載着來自遠古的記憶的金色血液搖搖晃晃地落到靈禁陣眼上空,不住地顫抖。蒼茫浩瀚的氣息席卷了整個靜室,好在這裏早已被元诩布下重重靈禁,否則必然會惹來許多麻煩。
元诩的雙眸在天衍命星盤浮現的那一剎已經轉變成了銀白之色,那純粹而毫無感情波動的目光緊緊追随着占之血,半分沒有移動。
“天行有常,順天承命。”
漠然無情的話又一次從元诩口中說出,她素手一揚,之前準備好的那一堆東西忽然飛出八成,皆是各種高階兇獸的骸骨,許多都是在西部洪荒才有的生靈。諸多骸骨環繞着青紋岫玉臺一一落下。
四周虛空忽然蕩漾起一絲奇異的波動,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雙通透洞明、冷漠無情的眼睛正在一旁窺伺。
忽然,諸多兇獸的骸骨上皆傳來奇怪的聲響。那聲音像是刀劍淬火時的聲響,又像是一元重水正在腐蝕靈器。
接着那些骸骨全數化作一抔飛灰,仿佛骸骨中的一些奇異能量已經被天道歆享。
元诩餘光一掃,見骸骨化作飛灰,微微點點頭,再度伸手一招,這次飛出來的是一顆半黑半白的晶瑩妖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