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深處,裘餘餘和裴宇浩面對面站着。
“你瘋了?”裘餘餘看着眼前的男孩,瘦弱的身軀,清秀的樣貌……剛剛那一幕不斷刺激着她,心裏不禁也煩躁了起來,“就為了這麽點錢,把命給丢出去,值得嗎?”
男孩低垂着眼簾,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淡。他并沒有說話,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惹地裘餘餘更加惱火了起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種人,就好像是在最黑暗的角落裏畫了一個圈,他站在圈裏,所有經過的人都可以毫不留情地踢他一腳,刺他一劍,而他不會哭,不會叫,甚至不會覺得痛,麻木地跟個木頭人一樣。裘餘餘不明白他為什麽對錢有這麽大的需求,以至于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安靜的走廊裏,男人的呼吸聲細微到幾乎聽不見。裘餘餘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在意眼前的人,或許是因為在所有人看到散屍都是一臉驚恐的表情,唯有他淡定地把自己的傷口露出來,面無表情地說:“吸我的血吧。”
“手機帶了嗎?”
男孩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拿出來。”
也不問為什麽,男孩從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手,遞了過去。裘餘餘接過了手機,把自己的號碼存在了裏面,然後将手機還了回去,“裏面那個叫裘餘餘的電話就是我的,明天下午兩點,在今天的甜點店等我。”
說完,裘餘餘轉身正準備離開,可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又看向了男孩,皺着眉頭說道:“以後離散屍遠一點。”
裴宇浩愣愣地看着女孩離開的背影,房間裏,她的英姿還在腦海裏回蕩個不停。他并沒有覺得什麽,這種事情他已經經歷了太多了,只不過被吸個血而已,這麽多年來他都習慣了。沒有人會關心他痛不痛,也沒有人會關心他會不會死,就連他自己都不曾把自己放在心上……
可是,她竟然就這麽闖了進來,拉開了那個男人,斥責着他的行為,擔心着他會不會死……男孩抿了抿嘴,握緊了手中的手機。
……
車內,殷丞看着身邊的女孩,臉色不禁沉了下來。
自從她自己逛完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情緒就不對了,總感覺心裏裝着點什麽事。他有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可是對方只是搖了搖頭,明顯不想和他多說。他是一個極要面子的人,既然對方不想說,他也沒這個臉追問到底,只是心卻悶地很,就像被人隔在了門外一樣。
殷丞以前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情緒會被另一個人牽動着,這種感覺有點無奈,但是仔細想來又有一種自甘堕落的味道。
“張總,你認識?”安靜的車廂內,男人突然問道。
裘餘餘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視線,輕聲應了一句,“不認識,但是你以後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殷丞剛想問為什麽的時候,身邊的女孩就先回答了,“他是散屍。”
挑了挑眉,回想起了不久前張泉那奇怪的舉動和眼神,這會兒便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散屍也可以結婚嗎?”殷丞開口問道。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張泉會是散屍,畢竟他表現的和之前他所認識的散屍太不一樣了,而且他三年前就已經結婚了,還聽說兩個人恩愛的很。
裘餘餘愣了一會兒,轉頭看着殷丞的眼睛。黑夜裏,男人的眼神總有一種別樣的情緒,就好像是裝着很多的東西,有點期待,又有點後怕。宴會裏,那個疑惑再次湧上了頭……紮根在了她的心裏,越來越深。
“可以。”裘餘餘說着,表情冷了幾分,“但是沒必要。”
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重新看向了窗外,“散屍說到底終歸不是人,和人類結婚最終也是徒增苦惱而已。如果是散屍和散屍那就更沒必要了,散屍的壽命往往比人類要長上許多,而且樣貌也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改變。為了掩飾這一異樣,沒過幾年,我們就會離開一個城市,換一個身份再繼續生活,所以一個簡單的結婚證根本就保障不了兩個人的感情。”
女孩的聲音在車廂裏響起,密閉的空間,兩人的獨處,跨不去的鴻溝。
殷丞從來沒有想過這麽多,或許是說在裘餘餘的面前,他的理智就會減半。他沒考慮過兩個人的身份差的有多大,明明認可所謂的門當戶對,可是卻從沒認認真真看待過他和裘餘餘之間的差距,他只是想着,只要能在一起就好。可是如今,所有的問題被挑了出來,就像是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傷口,終于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可是,張總和他的夫人不是很恩愛嗎?”殷丞說着,就像是在反駁裘餘餘的話。
裘餘餘輕笑了一聲,嘴角微勾,仿佛是在諷刺他說的話一樣,“那位張總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所謂的妻子估計也只是為了掩飾自己非人類的事實,可能私底下根本就是把那女的當花瓶一樣養着,又或許是當成血奴。”
殷丞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發現一切的語言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事實就是他根本無法反駁裘餘餘說的話。
接下來的一路,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就算是回到了別墅,也只是沉默地走進了各自的房間。
第二天下午,裘餘餘如約到了甜點店,看着坐在對面的裴宇浩,将一張銀行卡遞到了他的面前。
“這裏面是一百萬。”裘餘餘說着,“錢你可以拿走,前提是不要再和散屍有任何的聯系。張總那裏你不用擔心,他應該沒這個膽子再找你了,如果有其他的散屍威脅你,你就打電話和我說,我幫你解決。”
裴宇浩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這張銀行卡,盡管表面上沒表露出什麽,但是眼睛裏的情緒卻在不停翻滾。
男孩靜靜地坐在那裏,許久才終于開口,“我不是貪財的人。”
“只是我奶奶病了。”他的聲音很淡,就仿佛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但是偏偏讓人聽得內心沉重地厲害,“她病很久了,要很多的錢……”
“那就把錢拿着,不要再糟蹋自己了。”裘餘餘從沒認為裴宇浩是這麽膚淺的人,這會兒聽了他的話,心裏的憐惜越發濃厚……這世間被生活所壓迫的人太多太多了,裴宇浩就是其中的一個。
“她是我最後一個親人了。”男孩說着,就像是許久緊繃的琴弦斷了一樣,原本氣死沉沉的眼睛突然流出了一滴淚,‘啪嗒’落在了桌子上。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淚水控制不住地往外冒,淺淺的抽泣聲音傳來,就像是受傷的小獸在那裏□□一樣。
這個時間點,雖然人不多,但是裴宇浩的行為還是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力。裘餘餘嘆了一口氣,将買甜點送的餐巾紙遞了過去。
男孩接過了餐巾紙,擦了擦眼淚之後,才終于發現剛剛自己的行為有點失控。哭過的臉還泛着紅,眼睛濕漉漉的,但是情緒已經平複了很多。只見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進了員工休息室,沒過多久就拿着一瓶裝滿鮮紅色液體的瓶子走了出來。
瓶子不大,和養樂多的大小差不多,但是玻璃制的,瓶口也被封住了,裘餘餘幾乎是看到的第一眼就猜出了那玻璃瓶裏裝的是什麽。
裘餘餘看着男孩将玻璃瓶遞了過來,皺着眉頭,冷冷地說道:“我不要。我給你錢不是和你交易,只是單純想要給你。”
“可是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如果不要,我也只能倒了。”男孩說着,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語氣輕松了許多。
裘餘餘被噎了一句,狠狠地瞪了一眼男孩,最終還是認命地接過了玻璃瓶。也對,血都流了,總不可能再流回去吧?倒了還不如她喝了,畢竟總不能浪費他的血。
裴宇浩在店裏找了根吸管,裘餘餘将那一瓶不多的血喝光了之後把瓶子還給了男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就準備離開。她離開的時間太長,殷丞這小氣的男人會有意見的。雖然昨天發生了點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她也不能翹班是不是?
總裁辦公室裏,男人坐在了辦公椅上,看着桌子上的文件,昨夜女孩的話卻不斷在耳邊回響,心下不免有點煩躁。
擡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沙發,心裏越發的郁悶了。真不知道這兔崽子在幹嘛,昨天下午出去也就算了,怎麽今天又出去了?別的沒學好,玩忽職守這一套倒是學到了十分。
将手中的鋼筆甩在了桌子上,剛準備給裘餘餘打個電話,辦公室的門就突然被打開了。殷丞看着那張略帶抱歉的臉,冷哼了一聲。可算她還有點職業精神,還知道愧疚。
男人看着女孩笑嘻嘻的臉,腦子裏突然閃過了點什麽,整個人就仿佛被紮了一下一樣,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裘餘餘知道自己連續兩天外出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正打算開口辯解的時候,就看見殷丞黑着臉往她的方向走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人就直接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門上。
“你吸過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