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舊夢
美麗的鳥兒，會為皇帝唱歌的夜莺，被鎖住的，柔軟而嬌弱的生物。
腳踝之上有着銀制的鎖鏈，那只小小的夜莺站在了纖長的手指上，發出了悅耳的聲音，這份屬于夜莺的乖巧明顯讨好了手的主人，狹長而豔麗的眼眸泛起了光彩，金色的長發如綢緞般随意的束在腦後，非人非神非妖非魔，那位擁有介于男女之間無上美貌的皇帝緩緩的勾起了笑容。
從天神到非天，堕落不過一瞬間，成是因為愛，敗也是因為愛。
勾起豔麗笑容的皇帝伸出食指，輕輕在夜莺的下巴上撓了撓，得到夜莺乖巧的鳴叫之後，皇帝奧加爾的眼眸漸漸的暗沉了下來。
乖巧的鳥兒，那些美麗的，擁有寶貴生命的鳥兒可以乖乖的待在他奧加爾的籠子中，可是為什麽，奧加爾唯一想要的那只鳥兒卻會逃離呢？
嫉妒與愛意，憎恨與寬容，複雜到如同黑泥的感情緩緩在奧加爾的心間流淌，黃金眼眸的日輪之神輕輕的嘆了口氣，将夜莺鎖在籠子中，放置回原處，眼神一瞬間傲慢而危險的皇帝轉頭，看着右宰相和軍部的負責人在争論着什麽。
右宰相太老了，老人總歸擁有莫名其妙的善心，他不願意将基因改造藥物給帝國的軍人使用，而軍部的負責人是個激進派，為了帝國統一宇宙的偉業，他希望能完全用上基因藥物，鴿派和激進派從一開始的和平談論到越來越激動，年老的右宰相因為大聲激動的說話而喘不上氣，臉在一瞬間漲紅。
就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帝國的貴族們毫無形象的大吵大鬧了起來。
“陛下……基因改造藥物還不穩定，那些逃離實驗室的怪物您也是看見的，那些都是您的臣民，您難道忍心嗎？”
右宰相被人攙扶着，坐在了椅子上，舒緩着氣息，年老者看向少年皇帝的眼眸中有着滿滿的痛心。
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睫毛之下是燃燒如烈陽的眸子，如希頓般的衣服寬松的穿在皇帝的身上，蠻神的力量凝結正纏繞在皇帝的右手手腕上，轉頭的奧加爾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帶着微笑，輕輕的走向右宰相。
“貝狄威爾卿，你老了，沒有了鬥志，所以無法理解年輕人的想法，為國家争光，為國家付出，為了得到更多更多的力量，年輕人總是不安于現狀的，被欺負的想要報複強者，強者想要挑戰更強者，人之常情，而基因藥物可以滿足大部分年輕人的願望，有什麽不好呢？“
緩慢的，在右宰相貝狄威爾心痛的目光中，皇帝取下了盛放在透明玻璃中，用明衣包好的藍色液體小藥丸，纖長的手指輕輕捏起藍色的液體藥丸，皇帝微笑着看着貝狄威爾，走到右宰相的面前，彎下腰，眼眸豔麗而壓抑危險，帶着蠱惑的，蘇利耶·奧加爾皇帝将基因藥物遞到了貝狄威爾的面前。
“想試一試嗎？貝狄威爾卿。”
“一旦适合這個藥物，你可以成為神，不适合只能淪為怪物，貝狄威爾卿，只要吃下，那你就能獲得無數的力量，由年老變為年輕，你再也不需要依靠暴虐來滿足性方面的嗜好，你會變回曾經的樣子……”
“曾經的，芙倫最美麗最英俊的圓桌騎士，只要吃下它，一切都會改變，那些愚蠢的年輕人，那些心中莫名其妙的善心統統都丢棄吧，我親愛的騎士，吃下它。”
帶着蠱惑般的語調，奧加爾的眼眸綻放出神秘的光彩，他輕輕捏着基因藥物，放置在了貝狄威爾顫抖的嘴唇上。
“看吧，多麽方便，即使有一半幾率會變成怪物，可是誰又能抵擋返老還童的魅力呢。”
“吃下它吧。”
貝狄威爾不想承認，他在那麽一瞬間被奧加爾的蠱惑給說動了，可是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良知和對于皇帝不知從何而來的怨恨阻止了貝狄威爾心中的蠢蠢欲動，他剛剛才想說話，奧加爾的手就捂住了貝狄威爾的嘴巴，那張精致到過于危險的面孔綻放出一種偏執的光彩，黃金流淌的眼眸中有着濃重的黑暗，就好像星屑在夜幕中飄揚，美麗而危險。
強迫着貝狄威爾吞下藥丸，皇帝奧加爾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冷漠的看着貝狄威爾捂住自己的脖子，從椅子上滑了下去，顫抖着，像條離開了河的泥鳅一樣蹦跶着，痙攣着，貝狄威爾的嘴巴發出輕微的“哈”“哈”聲，艱難的伸出手，貝狄威爾的眼眸看向皇帝，帶着祈求。
咔咔咔。
肌肉與骨頭在重組着。
貝狄威爾的痛呼幾乎要震破耳膜。
奧加爾冷冷看着貝狄威爾的身體從老人變成了無法形容的怪物，那是基因的母體，收割者的樣子，無理智，只會殺死生命的收割者。
那個貝狄威爾，或者不應該稱為貝狄威爾而是不知名的怪物，它不停的在皇帝的宮殿翻滾着，破壞着，直到一絲銀光從怪物的腹中穿過，将怪物變為屍體。
“真可惜，貝狄威爾卿失敗了。”
雖然嘴上說着可惜，可是奧加爾皇帝的眼神卻帶着絲絲的幸災樂禍，他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輕輕轉身，讓金發在陽光下飄揚閃爍，只能看見蹁跹的白色衣角，給予軍部震懾的皇帝離開了被破壞的宮殿。
皇帝，皇帝，傲慢的皇帝，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是為了什麽？愛情還是權利？
或許連奧加爾本身也不明白，他忘記了曾經的理想，也不明白現在瘋狂侵略是為了什麽，他很迷茫，需要一個目标，破壞無數的星球，那些流血的土地和生物的慘叫可以暫時給予皇帝一絲絲的安慰，想要找到岚音，想要得到她的愛，是皇帝糾結了無數個輪回的執念，那麽一旦得到了岚音，他們的未來會怎樣？
奧加爾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傲慢而暴虐的表面下，是奧加爾深深的無助，他害怕自己對岚音的愛，他害怕面對世界上的一切，他害怕面對曾經的自己，因為如今的蘇利耶·奧加爾已經面目全非。
當轉彎的時候，看見曙光的那一刻，奧加爾想起了從前，最初的時候，那時的他也曾經走過這樣一段路，是帶着欣喜和希望的，可如今的他去感覺像是走在地獄，永遠無法從黑暗中掙脫。
鮮花綻放，微風搖曳，玻璃的花房，還有小小的秋千以及擺在桌子上的英文版童話書……
在看到那一切的時候，奧加爾微微愣了愣。
為什麽，為什麽過了這麽久，他還是下意識的建造了一個與從前一樣的，岚音所待過的地方呢？
高傲而涼薄的眼神，曾經如同一條狗一樣匍匐着祈求的，并且為此欣喜的奧加爾，或許對于旁人來說，一國之君被女性踩在腳底下是恥辱的事情，可是對于奧加爾來說，那是無數次黑暗的輪回中，為數不多的記憶與甜蜜。
就算拿鞭子抽他也沒有關系，奧加爾甘之如饴，就算折磨他也沒有關系，就算提出任何無理的要求也沒有關系，可是岚音，可是岚音，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逃離呢？
如果沒有見到瑪爾斯，如果岚音沒有選擇瑪爾斯，而是選擇了他，那麽或許奧加爾不會瘋掉，也不會瘋狂的殺死無辜者。
奧加爾拿起了書桌上的童話書，坐在了秋千上，深呼吸一口氣的皇帝聞見了栀子的香味，那是岚音喜歡的香味，聞着栀子的味道時，奧加爾總有種岚音還在他身邊的錯覺。
輕輕閉上眼睛，那雙美麗的眸子輕輕合上。
仿佛可以感覺岚音還在，那些香味飄散着，小小的，纖細而嬌弱的人魚小姐正跪坐在奧加爾的膝蓋邊，把腦袋放置在奧加爾的膝蓋上，帶着輕微的呼吸聲，在陽光之下輕輕的，香甜的睡着了。
金色的，像是月亮一樣的光芒，像是流淌的金色河流，從耳朵到背部，直到地面，奧加爾似乎聽見了岚音的聲音，柔軟而誘惑，狡猾的塞壬總是利用自己的聲音來誘惑大海上無辜的漁夫，讓他們沉入海底成為塞壬的食物，抱着岚音的觸感還殘存在手指上，那種美好到幾乎要昏厥的觸感，從觸摸到岚音的第一次開始，奧加爾就再也沒有忘記過。
金發的少女乖巧的趴在皇帝的膝蓋上，睫毛如蝶翼，振翅欲飛。
那是美麗的畫面，最美麗的一男一女，太陽和月亮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幾乎可以讓天神為這副美景而駐足留戀。
輕輕伸出手，奧加爾的臉頰不自覺的帶上了笑容，他幾乎有種錯覺，岚音還在他的身邊，就睡在他的膝蓋上，從未離開。
可是……
微微睜開眼睛，手觸碰到的卻是空氣。
什麽都沒有，安靜的空間，濃烈的香氣，還有有些悶熱的太陽。
皇帝輕輕擡起頭，看着天空的太陽，眼眸綻放出比陽光還要強烈的光彩，在日光之下可怕卻又奇異的美麗，只不過眨了幾次眼睛，眼淚就從奧加爾的眼眶中流了出來。
啊。
奧加爾眨了眨眼睛，有些絕望的想。
他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忘記了，突然忘記了一些事情，沉浸在過去的美好中。
岚音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