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臨晞看出來她還不想她父母知道,于是也不多說了。
送走兩人,霍臨晞開着車,說送呂文維去上班。呂文維點頭,又和他解釋,“他們剛認識你,你的事,我以後慢慢給他們講。”
霍臨晞笑着說,“好。你覺得合适的時候再說。”
呂文維問他蔡岩那項目的事,霍臨晞輕嘆了一聲,“老實說,挺難。他半路出家,不是正兒八經的導演,片場可以說很簡陋。我在現場總覺得差點火候。好在找來的女主角是正兒八經的科班畢業,話劇團的,對起戲倒是還不錯,能互相擦出點東西來。”
呂文維低聲“嗯”了下,又問,“之前那些好的邀約,真的都不能争取下了嗎?”
霍臨晞輕搖了搖頭,“我爸表面上看這麽多年是沒涉足國內文娛産業,但多年前的人脈根基都還在。沒人想得罪他。重金買斷了我還沒上映的幾部片子,說是要好好做後期,實際上是連個上映時間表都沒有。不是只為了教訓我,就是想表明态度。誰願意找我拍戲,不是自讨苦吃嗎?”
“這麽說,你要有戲拍,得你自己占絕對多數的投資,才能确保不被你爸幹涉。”
霍臨晞道,“我工作室是買過幾個好本子。可惜,我這幾年為了不把我爸氣得太狠,沒接過代言或者什麽商業活動,我現在的家底要全資投資一部電影,還是有點難度。”
“全資?”
“以現在的情況,我的片子只怕是大家都沒興趣投的,”霍臨晞笑笑,“雖然沒人說明,但都知道有大佬針對我。資本市場是很現實的,看到風險,就沒人和你講交情。”
“那真的是把你逼到絕了……”呂文維沉默下來。
靜了好幾分鐘,霍臨晞在紅燈前停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想什麽呢?”
呂文維刻意停頓了半拍,“想……要不要和你分開。”
霍臨晞正欲松開剎車的腳狠狠踩了下去,後面的車跟着剎車,暴怒地狂按喇叭。
呂文維忙說,“喂,快開,後頭車主要發飙了。”
霍臨晞不動,側臉打量着她。呂文維無奈道,“我剛剛是說着玩的。”
車子緩慢地開出去,霍臨晞的臉色不太好看。是有點真生氣的樣子。
他倆從認識到現在,差不多一年了,呂文維是覺得他脾氣很好,還是頭一回見他對自己生氣。
“我話沒說完呢,你就生氣。”呂文維笑了笑,“我剛剛是在想,要不要先假裝和你分開,先解了你的燃眉之急,緩和下你和你爸的關系,讓你的幾部片子能上映了再說。”
霍臨晞不作聲,隔了一會,才說,“文維,我上次說的話,一直有效。”
“嗯?”
“我說,我對你是認真的,想和你結婚。所以,這些會以後給你帶來更多麻煩和矛盾的事,我都不會做。”
呂文維的心緊了一下,然而她面色回複了輕松,難得地對他撒嬌起來,“好啦好啦,我以後不會往這方面想了。”
霍臨晞點頭,“你說的啊。”
呂文維對他一笑算是回應,心底裏卻是一片白——難道真讓他一直這樣進退兩難?哦不,應該說是,完全放棄自己争取來的事業?章立秋的建議也許可行,可霍臨晞顯然不想她和霍存勳發生直接沖突。
實在是看不到轉機。
兩人突然都靜默了。一直到新聞社樓下,霍臨晞把車停下來,側身對着她。
呂文維直覺他是有話說,沒立即下車,松開了安全帶等着他。
兩人對着,霍臨晞欲言又止幾次,最後湊過去親她,“你去吧。閑有閑着的好,可以做你的司機。”
“你原本想說什麽?”呂文維沒放開他,攬着他的脖子,“告訴我。我想知道。”
霍臨晞停頓了好一會才開口,“原本想說,如果你有一天想和我分開,我只接受一個原因,是你不愛我了,不喜歡我了。其他的理由,都不構成理由。”
他在呂文維面前,大部分時候是軟和的小鮮肉形象,竭力讨她歡心,什麽話好聽說什麽,她說東他不往西,而說出這句的時候,卻意外地有些強硬,讓呂文維一時間覺得生疏,也忽然覺出了他其實還是有少爺脾氣的。
又不知是不是被她逼問出來 ,霍臨晞有些不自在,說完閉着眼就去吻她,還是發了力的深吻。就在新聞社的樓下,衆多記者進進出出的地方。
到最後呂文維的口紅全留在了他舌尖,唇邊都有些發麻,幾乎有些哭笑不得地掙開他,“我真是一時沒認真想,随口說的。”
她見霍臨晞仍是不作聲地深看着她,只好又帶着半哄半撒嬌的口氣,“我哪能這麽容易就不喜歡你,我去哪兒找那麽帥的男朋友去?”
霍臨晞嘴角微動了下,而後笑了,算是把剛剛那話揭過去。
“今天要去蔡岩那,不知道幾點收工,不一定能來接你。”他低聲說,“我會提前告訴你。”
呂文維想說你不用每天都想着接我下班,話到嘴邊想了想剛剛他看自己的眼神,又沒說出口,點頭,“知道了。”
她從霍臨晞的車上下來,正巧經過的兩個男同事朝她點頭,餘光朝那保姆車裏瞄,“呂總早。”
霍臨晞開着窗戶,不避嫌地和她同事打招呼,還寒暄了兩句,直到呂文維催促才駕車離開。
兩個男人不知是獻殷勤,還是真心實意,跟着呂文維的腳步走進新聞社大樓,一路都在品評。
“呂總這男朋友真人比電影裏還帥啊……”
“今年新聞社年會,呂總要是幫忙請來,那咱們那幫小姑娘給不得瘋了。”
“我之前看過報道,這帥哥是親自跑去S國追的咱呂老師,那真是夠誠意的……”
有個女聲從他倆中間插進來,“文維!”
呂文維原本只想封上的耳朵打開來,轉過身,“女人,你今兒個竟然準時上班?”
“我下午有個發布會在附近,所以就來了。”章立秋一邊說,一邊拉着呂文維朝最裏頭的電梯走,同時和兩個男同事揮揮手,“我有話和她說哈,回頭聊”。說完她把呂文維拽進電梯,二話不說就關上了電梯門,留下沒趕上趟的兩個男同事對着電梯面面相觑,暗自腹诽這娛樂部門的同事就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謝謝搭救。”呂文維抿着還有點麻的嘴巴,為了維持領導形象,從包裏拿出口紅來,準備補一補。
“我真有話和你說。很重要。”章立秋一臉少見的嚴肅。
呂文維輕皺眉,“去我辦公室說。”
章立秋随着她進了辦公室,站在玻璃窗前,感慨了一句,“文維,你的成就,是你應得的,我為你開心。”
呂文維給她沖了杯咖啡,“你今天幹嘛?難得聽你抒情。我聽得發毛,趕緊你不會跟我說什麽好事。”
“啧,你就是太了解我。”章立秋把咖啡接過來,深吸了口氣,啖了兩口之後,她把呂文維按坐在工作椅上,“今天早上,鐘sir給我打了個電話。”
“嗯?”呂文維擡眉。
“這個電話,純粹是因為我和他私交不錯,而他知道,你是我好朋友,所以,提起打招呼。”
話到此處,呂文維已經聽出來了,多半是鐘sir有什麽□□在手。
“你說吧,我聽着呢。”
章立秋一口氣灌掉了半杯咖啡,“他收到了一則爆料,說你男人劈腿。而霍家旗下資本花了大筆錢投資,是未免他形象受損,幫他封口。報料人竟還有他在霍家老爺子壽宴上的照片,把他是霍家二公子的事情坐實了。”
呂文維盯着她的眼,“又是關宜的事?沒完了……”
“你知道鐘Sir做事,要靠實據,他不是随便靠爆料做新聞的。”章立秋語速很快,“他派了手下很多人去調查,大筆的注資,這個不難證實,關鍵在于……”
章立秋頓了下,“他不知道從哪裏拿到了一小段視頻。內容嘛,他沒發給我,但告訴我,是一男一女在酒店房間過了一夜,一前一後出來,而且,人臉很清晰。他發了截圖給我,能看出來是他倆。哝,你看。”
呂文維看着章立秋手機裏那張截圖,下意識地咬了下唇。
“下午,他會準點發。絕對是一場輿論風波。”章立秋嘆口氣,“以他現在的處境,那是雪上加霜。文維,你……準備怎麽辦?”
呂文維低頭沉默了半分鐘,擡頭起來對着章立秋斬釘截鐵,“我不信。”
章立秋無奈道,“這件事情的邏輯整個完整了,沒法辯駁,新聞出去,我恐怕連粉絲都會信。你……你就這麽執着?還是……情迷雙眼?”
“我不知道。做新聞的直覺吧。”呂文維皺着眉說,“他也許真是有事情沒完全和我坦白。但不至于是劈腿。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等你
“我以為你有什麽高見呢……”章立秋無語地望了一眼天花板,“文維,情字刃,你也逃不過去麽?”
“給我他的電話。”呂文維說。
“你別做無用功。”章立秋雖然這樣說,還是把手機號找給她,“他确定要發的稿子,不會因為你就撤回去 。”
時間緊急,呂文維并不多話解釋,拿到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對方接起電話,呂文維直接自報家門,鐘Sir愣了下就笑道,“呂大記者,久仰了。我很欽佩你。”
呂文維道,“我也久仰鐘老師大名,一向佩服老師對新聞事實的堅持。”
鐘Sir在那頭頓了頓,語帶雙關,“這是事實。呂總和我一樣,都是孜孜以求的人。拿到好的新聞肯定也不會放棄。”
章立秋朝呂文維聳肩,“他是不講人情的。”
呂文維認真地說,“我想知道,你的信源來自哪?我認為這是有預謀的陷害。”
鐘Sir笑起來,“呂記,你覺得只一句話,我會撤掉今年以來最大的一條醜聞嗎?以我的判斷,我拿到的所有資料都是真實的,也許你身在其中,很難接受,但我得告訴你,事實就是如此。”
呂文維靜靜地用指尖撚着辦公桌上文竹的葉子,她只思考了一會,就換了談話方向,“鐘老師,能否請你推遲一周再發布。”
“推遲一周,萬一有其他媒體得了爆料怎麽辦?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呂文維握着手心,“如果你能答應我,我向你保證,你會是我唯一一個回應的媒體。鐘老師,請你考慮下。”
“我五分鐘後回你電話。”那頭說。
呂文維挂了電話,眉心的結仍沒打開。章立秋摟着她的肩,“你是怎麽想的?文維?”
“他好不容易找了點事情做。給蔡岩在拍的紀錄片演些小單元戲。我不想這新聞一出來直接影響他,把最近唯一一項工作也給攪黃。我現在想的是,能拖一會是一會。”
“我可真是服了你。”章立秋仰起頭,“我說,你真的一點不懷疑?你是不是太心大了。”
“現在這個時機,總讓我覺得是有人落進下石地整他。”呂文維說,“我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和他在一起之後的時間,覺得他不太可能劈腿。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關宜我見過兩次。我好歹也是個女人,總有直覺吧。她對霍臨晞有感情,我看得出來。但臨晞沒有。換句話說,如果他有,在我面前能做成那樣,那演技也實在太可怕了。”
章立秋聽着她這分析,一會同意一會又懷疑,“可是吧,你家那位,真是個天賦型演員啊……摸着良心講,他演技挺好的。能騙過你也不是沒可能。”
呂文維扶額,“能不能別這樣?我正在需要一點支持。”
“我當然支持你。無論發生什麽我都在你身邊。”章立秋收起她平時一貫的不正經,“但是,萬一,萬一是真的。你必須快刀斬亂麻。”
鐘Sir沒再電話,發信息來:“呂記者,出于同行情誼和對你的欣賞,我同意你的建議。請你務必遵守你的承諾。”
呂文維回複:“多謝。我會的。”
章立秋撓着頭皮,“姐姐,我看你啊,還是找他對質吧。”
呂文維的腦中浮現的,是剛剛在車裏,霍臨晞發狠了吻她的畫面,那裏頭積攢了許多情緒,是未曾宣之于口的。
“對質……就等于是懷疑他了……”呂文維有些自言自語地說。
章立秋無言……
“我只是設身處地地想。立秋,如果你為了一個人,只身跑到漫天硝煙炮火的地方,被□□傷過眼睛。為了她一點情緒和酒瘾,冒險重金從黑市買酒,然後被持着槍的恐怖分子追殺,又因為救她受了傷,還因不肯讓她受一點委屈而自己的事業受到很大的打擊……”她說着,眼睛有些發酸地看章立秋,“如果是這樣,你愛的人仍然不夠信你,找你對質,問你到底有沒有劈腿,你覺得,你是什麽感受?”
章立秋并不知道這麽多細節,聽完這麽一長串之後瞠目結舌,“他……他……”
呂文維點頭,“我信自己的眼睛。我不信什麽爆料,什麽完整的證據鏈。”
章立秋見她眼眶泛着紅,也有點忍不住地慨嘆,“我沒想到,他能做成這樣。可是,邏輯上來說,他對你好,也不能證明他不會出軌。他也有可能對別人……”
“我信他。”呂文維不等她潑完冷水,又說一次,“我信他。無論如何。”
“我的天。你竟然也會這樣。我真的要重新開始相信愛情了。”章立秋搓搓鼻子,“我撤了。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這事兒的。女人,還是那句話,需要我的時候,我随叫随到哈。”
呂文維送走她,給自己沖了一杯茶,坐下來開始辦公。然而屏幕上的每個熟悉的國際報道常用英文單詞都好像突然變得陌生了,連在一起的句子更是要花好久才能在腦子裏翻譯過來。呂文維努力了好幾次,發現自己的确沒有辦法集中精神。
她還是受影響了。盡管不信,卻分掉了她的部分意志。
呂文維有些心煩地按着自己額頭,在辦公桌前坐了會兒,在新聞社通訊錄裏找了個名字,把號碼存下,撥了過去,“您好,財經的傅總嗎?我是國際新聞部呂文維……”
蔡岩的紀錄片第一季共七集,七個短單元在一周內順利收了工。這期間呂文維和霍臨晞各忙各的,時間沒湊上見個面,直到收工這日早上,霍臨晞給她打了個電話,說去新聞社接她下班。
與此同時,呂文維還收到了鐘Sir的信息,“今天下午三點,準時出街。”
離下午三點還有五個小時,呂文維手上的一篇稿子已經寫到了8000字,她給鐘Sir回了句,“12點,我會發一篇稿子到你的手上。”
那頭顯然不知道她想做什麽,很久沒回音。
兩個小時過去,一篇長達萬字的稿子發到了鐘Sir的郵箱。
這是一篇信源詳細豐富的財經稿,有麟瑞注資的娛樂業公司的負責人采訪,以及關家公司的財報。很顯然,麟瑞的注資是為了救關宜于水火,注資的時間可以說是恰逢其時。随便哪個人讀了這稿子,都會産生一點聯想。
後三分之一則完全和商業無關。寫的是從各家公司和酒店負責人那裏采到的對關宜這個老板的印象,大多是褒揚,但從各細節總結出來這是個為生意可以不擇手段的女強人。
鐘Sir回複道,“你在暗示我什麽?”
呂文維:“我沒什麽暗示,只是給你提供更多信息。另外,我很感謝你發了截圖給章立秋。我問了一位長期跑酒店業的朋友,他看出來那是RG酒店的地毯,也就是關宜自己投資的酒店,這可以解釋她是怎麽能拿到監控視頻。”
鐘Sir發了一個“冷笑”,“所以呢,更說明視頻是真的,你男朋友确實出軌了。”
“這只能說明他們在一起共度了一晚,不能說明他劈腿。”呂文維回道,“你們直男大概不太懂。我在稿子裏寫了一位女下屬對關總的印象——她身上永遠是最當季的套裝和高跟鞋,不知道您留意到沒有?”
直男給她回了個“?”
“截圖雖然不清楚,那我把她那一身拿去問了時尚圈的編輯……她們每個月都在做流行趨勢,一眼就看出來了。”呂文維繼續回,“如果她的女下屬對她的印象是正确的,但這段視頻拍攝于兩年前。鐘Sir,要是不怕被打臉,就發吧。”
直男過了好久,給她回了個,“操”。
呂文維看着這個字笑了笑,又補充了句,“據我猜測,關宜不會爆料給你,她沒有那麽傻。爆料給你的人,想整的是霍臨晞。至于他怎麽從酒店員工那裏拿到這視頻……我想,關宜要是知道了也會大發雷霆的。”
下午三點,鐘Sir工作室預熱了一周的大料終于出街,但标題是“揭秘聞爾真實身家——霍家二公子”。僅此而已,沒有出軌,劈腿的醜聞,僅僅是他是霍存勳的兒子。
五分鐘後,章立秋給呂文維發了條信息,“你牛。這一個禮拜,不眠不休吧。”
呂文維握着手機,眼皮都快睜不開地嘆了口長氣,“的确。不過得感謝財經的同事和你介紹的時尚編輯,要不然我真的得從頭學起。哦對,還得謝謝你讓楊總幫我出面聯系,不然沒那麽容易采到人。”
章立秋:“媽的。霍臨晞這小子何德何能,有你這樣的女朋友。”
呂文維笑,“帥啊。”
章立秋:“……”
呂文維又說,“那個楊總挺不錯的。幫我很多。”
章立秋不回了。
群衆們熱切期盼了一星期,就只得到了一個“已經非常人生贏家的聞爾是一個更大的人生贏家”的瓜,頓覺啃之發酸,紛紛散去,唯有粉絲們激動不已,叫“老公”的比平時還多了一倍有餘。
呂文維這一周除了應付工作,還為霍臨晞這事加班加點,事情順利解決後困得不行,在辦公室支了個躺椅,準備小憩一會兒。
然而吃瓜親朋好友們并不準備放過她。同學群、親友群再次炸了,紛紛@ 她,大有要準備去參加豪門婚禮的意思。呂文維的手機從她閉上眼開始一直震,只得萬分無奈地又爬了起來,但對各種群裏的八卦并沒興趣回複,撐着眼皮把工作幹完。
在霍臨晞一邊,這卻不是一個好消息。霍臨瑞看到新聞,發了信息給他,“現在這個情況,爸爸更不會妥協。你的工作室,關了吧。在澳洲的公司業務,現在已經很大,随時可以給你接手。”
霍臨晞把蔡岩那的最後一鏡拍完,才開了機,然後就看到了推送和霍臨瑞的信息。他對他哥這勸告司空見慣,再次沒有回複,只是覺得奇怪,新聞裏爆出來的照片是霍存勳壽宴時拍的,除了在現場的人,沒有人能拍的到,而現場……都是會給他爸面子的朋友,是誰,出于什麽目的,爆出來這麽無聊的料。
他無從知悉,那真正的“料”已經被呂文維給截流了。
對于這種事,他倒也沒什麽可聲明的。只給莫少藍打了個電話說,“這是他隐私,他有不回應的權力。”說完這事,便提到了工作室需要搬的消息,他頗有歉意地說,現在不能搬到有同等條件的地方,工作室的員工可能需要降低預期。
莫少藍倒是對這個無甚所謂,反倒是确切知道了他的家世而放心了下來,猜測他是家族紛争。霍家公子,不會真的落魄。
霍臨晞推了和蔡岩的殺青飯,在新聞社樓下停着車,等到不少辦公室關了燈,才給呂文維電話。
呂文維見到他時,是明顯的面帶倦意。霍臨晞有些驚訝她剛回來上了十天班,竟疲累成這樣,很是心疼,卻沒太過顯露,下了車把後座給她放平了,讓她去後面休息會兒。
呂文維累的不想說話,随着霍臨晞安排,躺在他車上倒是很安心,閉着眼休息。
在新聞社附近吃過飯,霍臨晞牽着她,去餐廳旁的一條河畔散步。因為兩條街外有所大學,走幾步就能見到月色之下,學生情侶在擁吻。
“如果能早點認識你,有很多時間和你這樣談戀愛,那真是很好。”霍臨晞牽住她,沿着河堤邊的階梯走下去,靠着欄杆抱着她。
“那恐怕也很難。”呂文維笑,“我上大學的時候很勤奮,每天除了上課,學二外,沒事幹的時候基本都在自習。當我學生時期的男朋友,現在想起來,應該是怨言挺大的。”
霍臨晞扶額笑,“還真是你的作風。”
兩人安靜地對視,霍臨晞低聲說,“今天,關于我的那條新聞,叔叔阿姨有什麽反應嗎?”
呂文維額抵着他的肩,“反應估計是挺大的。我媽連發了十幾條信息來。不過我都沒回。太忙了。沒空去多說。”
霍臨晞的眼睛裏映着月光和她,笑得眯起來,“以後,我們有了家庭,我是不是那個每天在家做好飯等你下班的人。”
呂文維挑眉:“怎麽會?你現在只是暫時閑着,以後忙起來說不準是誰等誰。”
她笑着說,手指輕輕地和霍臨晞的手指碰着,也像在安撫他,話說完,便覺手心裏突然多了點東西,有點堅硬,提起手攤開——是一枚戒指。
“你……”呂文維大腦頓時空了白。
“我……打算自己拍部電影。”霍臨晞笑笑,“怕萬一……都賠了進去……所以這個,我先買給你。你能收下嗎?”
呂文維那幫八卦的親友團恐怕是絕對想不到,堂堂霍家二公子,什麽喧嘩的大場面也沒折騰,竟然是這麽靜悄悄求婚的。
太突然了,呂文維幾乎是有點震驚,然後她下意識地做了一件此後想起來十分懊惱的事情,她把戒指放回了霍臨晞的西裝口袋。
霍臨晞的心頭咯噔一下,心想自己是估錯了她不喜歡低調的求婚,還是她對自己沒有到這一步。
“我……是不是……太唐突……”霍臨晞幾乎是不會措辭了,那枚在他西裝外口袋的戒指倒像是塊冰似的,逼得他身上一陣涼。
大概是那次沒過腦子說的“分開”讓霍臨晞這麽着急送戒指,呂文維大腦短路了一刻,回過神來才想到這層,而後便發現他是很緊張,把手掌插入他的袋子裏,“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她這是拒絕了。霍臨晞一低頭,把手也放進口袋,撫着她的手指,低聲自嘲,“我應該買最貴的那一顆的。也許你拒絕起來需要思考一下。”
“你知道不是這樣。”呂文維靠着他,“我只是沒心理準備。我們有點快。可能是我的潛意識,一快總是會不安。”
“我等你。”霍臨晞扣着她的手指,戒指在他倆的手下面滾到另一邊,“我等你。”
呂文維靜了片刻,覺得氣氛微妙,于是開口問,“有想好拍什麽嗎?”
“有個本子。”霍臨晞說,“我沒進這行之前就買下了所有版權。”
“嗯?”
“是當年我媽的遺憾。有導演邀她,她沒有拍。導演認定了非要我媽來演,他是大導,很有個性。我媽不演,他就不拍了,耽誤了好多年。後來我大學畢業,輾轉找了很多關系買了下來。”
“這麽多年了故事會不會過時?”
“原本就是個架空的傳奇故事。所以沒關系。”
“架空的?那得搭景吧,投資不小。”
“沒錯。比拍現代戲成本高很多。但我覺得,如果要我冒着風險去拍一部電影,那必須是這一部。”
“演員呢?我是說誰來演,那位大導演想要你媽媽演的角色。”
霍臨晞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她,“我最近一直在找從前合作過的女演員。肯友情價出演的并不多。倒是有一個,我沒找她,她不知從哪聽說,聯系我,說要免費出演。”
呂文維覺得他似乎有些猶豫着,問,“誰?”
“黎夢。”
呂文維擡起下巴,“哦。怪不得你有些說不出口。”
霍臨晞低聲道,“她因為我,新片無限期地在做後期。按理來說,她現在應該避之不及。我很意外。她竟然來主動找我,說,路見不平,她願意幫我。”
呂文維輕笑一聲,“今天下午才找來的?想在霍少低谷期施以援手?”
“不。前兩天。”霍臨晞說。
呂文維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霍臨晞笑道,“不過,你也沒猜錯。她一早猜到我是霍家人,早在上次……其實是一直有江湖傳言,只不過今日坐實了。不過,說起來我也覺得奇怪,鐘老師向來只有大醜聞才會預熱這麽久,今天這算什麽?不像他風格。”
呂文維不出聲,靜了會兒說,“黎夢。我聽說她演技不錯。長得也确實美。她要是真心幫你,我覺得挺好。”
霍臨晞咳了一聲,“上次那事,你不介意……”
“你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呂文維打斷道,“我覺得她是個有野心的姑娘,為了自己的志向或者事業,能排除不必要的情緒因素,作出長遠利益的考慮。我挺欣賞的。霍少啊,你從困境裏出來後,可要知恩圖報。”
她這話從面上看的确是誇人,可落在霍臨晞耳朵裏竟然有點難得的醋意,他剛剛求婚被拒的失落感終于平複了一些,有意拖長了聲音道,“什麽長遠利益。你想多了。”
呂文維從他懷裏起來,掉頭走,“回家睡覺了。困死了。”
“等等我。”霍臨晞笑着跟上去。
他要把呂文維送回家,呂文維不肯,說來回太遠,實在不方便,再說自己第二天還是得開車上班。霍臨晞乘機說自己第二天可以送她,結果又被拒絕,呂文維實在太累了,想好好睡一晚,不是不想他,是折騰不動。
三番四次被推拒後,霍臨晞沒法再厚着臉皮,只好送她去新聞社取車,而後二人開向不同方向。
霍臨晞如果知道,他和呂文維又将面臨近半年的異國戀,他這晚應該再厚一點臉皮。
呂文維在回到家後接到了領導的臨時任務,A國大選到了最後時期,因為兩名膠着着的候選人完全不一樣的外交和貿易政策,國內對此次選舉也非常重視,新聞社會加派人手,派出國際新聞部的骨幹力量去做現場的最後報道,她會帶着另兩位同事一起過去。
她的簽證長期有效,新聞社老總親自打電話交代任務,希望她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又給她承諾出完這次任務給她放大假。呂文維在晚上11點接到這通電話,好不容易把快打結的神經理順過來,稀裏糊塗地發現自己已經條件反射地答應下來了。
☆、嚴防死守?
于是只好掙紮着從被子裏爬出來打包行李。這對她來說是駕輕就熟,衣櫃裏長期放着備好的幾大包衣服和日常用品。
霍臨晞第二天醒來時,對着呂文維的信息發了好一會呆,心裏覺得空,可最後依然是自嘲着給她回,“我現在有點明白,‘獨守空閨’是什麽感覺了。”
呂文維心裏難免有歉意,自己剛剛把人的戒指還給了人家,第二天就又這麽拍拍屁股走了,很容易讓他誤會,在去機場的路上回複他,“這次出差回來,我一定好好陪你一段時間。I promise.”
霍臨晞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來來回回,删了幾次,也就回了一個,“好。”
因為霍家的好名聲,她的同學群裏面,諸多同學給她描述了許多幅成為人生贏家,不用工作,每天躺着被伺候的美好畫面,然而霍臨晞從來沒有表達過此類意思。呂文維看着那個“對方正在輸入”很久之後才出來的“好”字,心裏明白,對面的那個人是克制着。
被這樣尊重,大概也是她愛他的原因之一。
在呂文維赴國外采訪報道的時間裏,霍臨晞空出來工作室員工半年的工資,把餘下的所有資金用來籌備電影。這裏面繁雜的事情非常多,有時為了不在旁支末節上耗費資金,霍臨晞還需要動用許多人脈,而被他爸和他哥聯合封殺的結果就是,
他還不得不在許多事情上低頭求人,光是飯局就去了不少。
兩個月後,影視城的租期定下來,工作室談妥了搭景的價,因為主演霍臨晞和黎夢是零片酬,大部分錢還是花到了位,起碼在鏡頭裏看,布景十分精致真實。
然而當劇組一大群人馬飛到影視城,正要開拍時,霍臨晞重金請來的導演爽了約。
所有人都傻了眼,這幫在演藝圈也算泡了幾年的團隊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霍臨晞在片場接到整個消息,十分少見地沉默着抽了半包煙,終于還是忍無可忍,走到一片無人的牆角給霍存勳撥通了電話。
打到第三通,霍存勳才接起來。
霍臨晞閉上眼,把火壓下去,叫了一聲,“爸爸。”
這是在霍臨瑞婚禮不告而別後,他第一次和霍存勳聯系。
霍存勳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接進來,有些渾濁和模糊,“如果不是有好的消息告訴我,那就不要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