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襲人生（2）
第一天出攤，劉姨想陪她一起去，被何蓮拒絕了，店裏本來就忙，她不能讓劉姨再搭上半天功夫，她一個人可以的。
20件夏裝并不重，何蓮把它們裝在一個大袋子裏，步伐輕快地朝集市走去。傍晚的天空特別漂亮，集市的東側有一大片白楊樹，風一吹過，葉子嘩啦啦作響。何蓮提着袋子從南走到北，猶豫着放哪才好。
有搭棚子賣服裝的、有支着鋪子賣水果的，也有直接擺地攤賣玩具的，更有随意推着小三輪在邊上排成一排賣小吃的。她有些忐忑，是一種初入陌生領域的惶恐。
“小姑娘，你也來賣東西啊？”有個賣紅薯的老大爺笑着跟她打招呼。
何蓮轉身一看，原來自己站在別人的攤位前，擋着人家的路，“對不起。”
“哎，沒事，”老大爺把車子往一旁挪了挪，“你要沒地方去，來我邊上。”另一邊賣葡萄的大嬸，也把籃子往裏面放了放，給她騰出了一小塊地。
何蓮提着袋子歉意地走過去，打開塑料袋平鋪在地上，又從中拿出一袋袋封好的衣服放在塑料袋上，站到了一旁。老大爺從車子裏搬出一個小馬凳遞給她，“姑娘，坐下啊，站着多累。”
何蓮慌忙接過，心想等會走了，一定要多買點紅薯回去給劉姨她們吃。
老大爺一邊跟她拉家常，一邊招呼來買紅薯的人，嘆了口氣，“小姑娘，你也不容易，以後呀你來早點，你瞅那邊賣衣服的攤子，你就去她們旁邊，賣衣服的賣衣服的呆一塊兒，總能吸引些人氣。”
何蓮謹記在心，正好來了幾個女學生買紅薯，老大爺給她們稱完紅薯，指了指何蓮的攤子，“小美女呀，你看這個小妹妹的衣服很漂亮，市場上都沒有賣的，你們要不要買幾件？”
她們買完紅薯來到何蓮攤前，蹲下去挑挑揀揀，袋子是用透明塑料袋裝着的，“我能拿出來看看嗎？”
何蓮忙起身點了點頭，“我給你打開。”
有個女生指着何蓮身上的衣服，“咦，你這件衣服很漂亮，還有嗎？”
何蓮忙從另一沓裏面抽出她身上穿的那件，遞給那個女生，“這衣服多少錢？”
何蓮老老實實地答了句50元，每件衣服她只在成本價上加了5塊錢。那女生喜滋滋地抱着衣服，“不貴呀，我要了。”
一行人買走了三件，何蓮盯着手中的鈔票，有些不敢置信。來的時候她以為會很艱難，沒想到這麽簡單。
老大爺在車子邊上坐下，“小姑娘，感覺怎麽樣，別怕，咱這種小本買賣，賣一個賺一個，不像人家做大生意的，你呀，明天也學她們把衣服挂起來，哎，讓人一眼就能看到。”
何蓮點了點頭，有人來招呼一下，沒有人她就安靜地坐着，晚上收攤的時候，拿來的衣服只剩下三件。何蓮提着剩下的衣服，拿着賺來的錢在市場上買了一堆吃的給劉姨。
回去的時候，店裏還有客人，劉姨接過東西嗔怪她，“你看你這孩子，買那麽多東西幹嗎，店裏什麽都有，還沒吃飯吧，你等着我給你下碗馄饨。”
何蓮也幫忙收拾食客剩下的碗筷，“劉姨，我今天賣出去了17件。”
劉姨舉着漏勺往碗裏倒馄饨，“那好啊，明天早上我再帶你去多拿幾件。”
“不用了劉姨，我自己座公交車去，我能找到路。”店裏少了個人本來就忙，她不能讓劉姨再替她操心。
第二天早上幫劉姨準備完畢，在她的一再催促下，何蓮才放下手中的活搭車去服裝廠，公交車放着舒緩的音樂開得很慢，車上人很少，何蓮靠在窗邊聽歌：
“善良的人，會被溫柔以待；努力的人，會被幸運相擁；親愛的，請不要害怕；這個世界有冷漠還有柔情……”
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照進來，曬的人臉頰有些發燙，何蓮舉起手擋住光線，手指被映的通紅，她看到掌心上錯綜複雜的細紋，忽然就笑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但她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再去服裝廠，何蓮就熟悉了很多，她選了昨天熱銷的款式，又挑了幾件小姑娘們常穿的衣服一起打包帶了回去。傍晚她去的時候，別人還在搭棚子，何蓮的衣服少，只帶了個折疊晾衣架，見她占的位置小，別人也不介意分她點地方。
集市周邊有好幾個小區，晚上逛夜市的特別多，尤其是星期天，旁邊還有個小型的便民農貿市場，接孩子的家長、路過的上班族都會在這停停轉轉，買些家常用品。何蓮的衣服越賣越好，她價格便宜做事又認真，漸漸有了回頭客，還有人一次在她這買了幾十件，說是拿回去當做工作服。
每天晚上回去，她都會把當天的買賣情況記下來，哪些衣服賣的好，顧客又問了她什麽問題，有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
等到一個月後何蓮再去服裝廠拿衣服，小玉看着她手中登記的單子，“小妹啊，這都快成批發商了。”
何蓮笑了，“小玉姐，謝謝你。”
小玉姐帶她去拿衣服，“謝什麽，這都是你自己賺的，我也沒幫上你什麽忙，不過你以後哪些銷量大，要提前跟我說聲，不然我不好給你調貨。”
“好啊，小玉姐，改天我請你吃飯。”
“你這丫頭，跟姐客氣什麽呀。”
這次她直接搬走了兩個大箱子，回去的路上何蓮還在想，她現在每天這麽多東西，還是借用劉姨的小三輪，放衣服的地方也是她住的儲藏室，她現在不在劉姨店裏打工，天天麻煩人家也不好。
傍晚去集市的時候，何蓮還在想着這事，周邊的商戶都已經很熟了，見着她來還跟她打招呼。
“紅姐，你每天這麽多東西，都從哪搬來的？”紅姐是賣內衣小首飾的，集市中間支了個大攤子。
紅姐遞給何蓮一把瓜子，“我啊，我在附近租了個小門面，晚上搬回去，白天就在店裏。”
“謝謝紅姐我不吃，我等下還要收拾衣服，怕弄髒了。”她也想出去租個房子，“紅姐，房租貴嗎？”
“也不算貴，我租的地方比較偏，離這裏也比較遠，你想租房子？”紅姐指了指不遠處，“有錢呢，你就租個店鋪，沒錢呢，你就去那些老小區看看，裏面有地上儲藏室出租，放個東西住人都還行，也方便。”
何蓮趕忙掏出小本子記下，正寫着有人走過來，踢了踢她的衣架，“這誰的攤子？”幾個滿臉兇相的小青年站在她的攤前，“誰讓你在這裏擺攤的，交錢了嗎？”
何蓮懵了下，她來這麽久，也沒聽說啊，“哪裏寫着交錢了？”
小黃毛用手敲了敲她的衣杆，指着周圍說道：“你問問她們，一天10塊錢，你來多久了？”
何蓮小聲說了句，“一個多月了。”這裏不是自由市場嗎，怎麽還收費？
“一天10塊，一個月300，算你500塊錢，不交你明天就別在這裏擺攤了。”
何蓮一聽要交那麽多錢，急了，“沒有人跟我說要交錢，我沒有那麽多。”那麽多錢，她要賣多少衣服才能賺來。
“那你有多少交多少。”小黃毛不耐煩了，“不交現在就走。”
何蓮緊緊抱着自己的包，“我沒有錢。”這麽多人，他們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搶吧。
小黃毛一腳踢散她放在地上的一疊衣服，“你找死啊。”
紅姐從旁勸阻，“算了算了，小妹妹剛來也不容易，你們行行好，讓她把今天的交了好不好。”然後又趕緊勸何蓮，“妹啊，你先把今天的10塊錢給他們。”
幾個人把何蓮團團圍住，勢必不要到錢不罷休，何蓮只好從口袋裏掏出10塊錢遞過去，那人才罵罵咧咧地走開，臨走還拿走了她架上的一件衣服。
何蓮沖過去奪衣服，“你們不能拿我的東西。”
“松手，誰讓你沒錢。”小黃毛惡狠狠地瞪着她。
何蓮死死扯着衣服另一端，就是不松手，“你這是搶劫，你們不能這樣。”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兇巴巴地威脅她，“你放不放手，小心我揍你。”
周遭人看不下去了，“你們幾個男的，欺負一個小女孩像話嗎？”
小青年露出胳膊上的紋身，“要你們多嘴，都滾滾滾。”
一個老太太舉着擀面杖從人群中擠過來，抓住一個小青年，“你個小鼈孫，我讓你不學好，我打死你。”
被打的小綠毛慘叫了幾聲，“哎哎，奶奶別打。”
老太太又狠狠捶了他幾下，“我打死你，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你看我晚上回去怎麽收拾你。”
讓老太太一鬧，幾個人也呆不下去了，那人一松手，何蓮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你給我等着。”
紅姐把何蓮扶起來，“你說你惹他們幹嗎，那些小混混給點錢就走了，你要被他們盯上，你以後怎麽在這混下去。”
何蓮緊緊抱着手中的衣服，心中是一片悲涼，她不要再那樣懦弱下去，今天給了他們一件，明天他們可能搶更多的，妥協解決不了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