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時光轉眼便過去了,在此期間,來到垝津城的靈修越來越多,讓這個平日就繁華的城池更顯喧嚣。
“铛——铛——铛——”
三道悠遠的鐘聲響徹整個垝津城,令所有靈修俱皆激動不已。
“開始了嗎?”元诩換過一身黑白二色道袍,離開了落腳的客棧。
随着人流,她很快便到了垝津城特意劃出的法會區域。
“啧啧,六階巅峰靈器拿來做這些場面活兒,這九淵府倒真是財大氣粗得很啊!”
原本不過是一片巨大空地的法會區域此時忽然平地拔起一座巍峨宮殿,雕欄玉砌,雲霧缭繞,仙音渺渺,散發出的五彩亳光不時在虛空之中凝成蛟龍青鸾等異獸圖案,看上去倒很是有仙家氣派。
這正是九淵府的一件頗有名氣的靈器,長離宮。
前來參加法會的靈修們大多數都看呆了眼,畢竟對其中絕大多數人而言,這應是他們畢生所見最為高階的一件靈器了。
六階巅峰的宮殿靈器,可不比七階靈器差,絕對的攻防一體,乃游歷代步、殺人越貨、逃難躲災的必備之物。
長離宮高高的玉階上站着一排排藍衣靈修,個個身姿挺拔,長身玉立,雖大多不過是築基修為,卻教人不敢輕易小觑了去。
不多時,殿內走出一名白衣靈修,他四下掃了掃,這才語調平和地開口道:“招收法會有志者皆可參加,但一但參加,非失敗不得擅自離去。你們且依次入宮,不得擁擠喧鬧,不得尋釁滋事。如有違反,一律永無入我九淵府之資格!”
下方的喧鬧聲頓時小了下去,仿佛一個個都被那白衣靈修給震懾住了。
接着長離宮的宮牆上多出了二十個宮門,以玉階為界,左邊十個宮門前一律站着兩個藍衣靈修,而右邊的十個宮門前則是各站着兩個紫衣靈修。
那白衣靈修又道:“第一項考核開始,凝神期修為一律從右邊十個宮門進入,築基期修為則從左邊十個宮門進入。”
随着他的話,玉階上的藍衣靈修紛紛走下,一個個引導着靈修按次序進入宮門。
方一踏進宮門,蒙蒙白霧中,除了元诩再無其他人的蹤影。
一股隐晦的波動從她身上一掠而過,緊接着茫茫白霧中忽地生出了一座高山。那高山仿佛直入雲霄,周圍雲霧缭繞,看不分明。
元诩眸色陰沉,神魂一震,眼前正在逐漸清晰的幻象全數消散。
“區區五階幻禁,也想引動我的執念嗎?”
元诩冷笑,自己執念深重不假,但卻也不是這等低階幻禁能利用的。
再往前走,那白霧卻又翻湧起來,一大片藍紫色花海隐約浮現在周身,似乎只要她一低頭便能聞到極淡的花香。
“吾之臣屬,也敢欺君!”她眸光一厲,強大的神魂頓時将眼前的景象崩裂。
一道修長的身影朝她一步步走來,青衣華服,風姿卓卓,看不清面容,卻輕笑着伸出手,“恕兒,瞧你弄的,發髻都散了。”
“蕭郁離的手段要是這般簡單,我何至于此?”元诩毫不猶豫地将眼前一幕震得支離破碎。
笑聲回蕩,如風過竹林,簫聲悠長,深紅華服的那人只留一個高絕的背影。笑聲過後,他回首望來,面容不清,聲音卻很是清楚:“恕兒,計較那些做什麽,不如眼前一醉是非憂樂都兩忘。”
“鳳哥哥的天人之姿,也是你能幻化出來的?”元诩腳步不停,依舊篤定前行。
陰暗的天空中,雷雲密布,銀蛇亂舞,九天雷霆如雨而落,震得方圓千裏虛空蕩漾,幾近破碎。電光雷霆之中,玄衣身影紋絲不動。
“這點雷劫,可配不上【改則】,也配不上我師兄!”
“真是沒完沒了了!”元诩劍眉一揚,無形的神識飛快壓縮,轉眼間凝成一口幾如實質的虛影長劍。
“斬!”
長劍在虛空猛地一跳,劍刃向着前方無盡的蒙蒙白霧,虛斬一劍。
無盡鋒銳之氣迸發而出,将萦繞在周身的蒙蒙白霧撕裂、銷蝕,不過眨眼功夫,元诩前方再無阻礙,一擡眼便能望見不遠處的宮門出口。
她理了理衣裳,施施然踏步往出口而去。
蒙蒙白霧之中。
一白衣女子左手環抱着一張深紅色的古琴,沉默地往前行去,充斥着整個幻禁的白霧卻好似遇見了煞星一般全然不敢靠近分毫。
女子身量不高,面容柔美,帶着幾分稚氣,一雙棕色的眸子清澈幹淨,右眼眼角有着一顆小小的漆黑的痣,看上去與人界那些凡人貴族家嬌養着的女兒別無二致。
她默不作聲地前行,從進入宮門到邁進出口,每一步都走得極穩,距離分毫不差。
另一個方向。
少年一身火紅衣裳,嘴角挂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筆直的脊背上交叉背着兩口古怪的血色長刀,俊朗中帶着幾分不容忽視的霸烈之氣。
他身邊白霧的濃度遠高于平均值,但只要靠近他三寸以內,那些白霧全數漸漸染上血色。等走到宮門出口,他已被濃得化不開的血霧籠罩在內。
“哼哼,就憑這破爛的五階幻禁……”他的右手下意識地握緊,接着又松開,如此反複幾次才停下,“算了,打爛了就是闖禍,闖禍就不能進九淵府,不能進九淵府就會被哥哥抓回去,被哥哥抓回去就又要逃出來一次……嗚,好麻煩,不打了,不打了。”
長離宮內的一間靜室。
“怪胎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一位白衣靈修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扯了扯嘴角,“嘿,這都是些什麽魑魅魍魉!”
他面前是一面巨大的水鏡,幾乎與靜室的牆壁等高,水鏡上正映着凝神期靈修幻禁中的場景。
不少靈修在白霧中不停地繞着圈,但就是找不到出口;有的靈修則是神色猙獰,雙眸泛血,煞氣畢露,手持靈器,仿佛眼前站着的正是生死仇敵,恨不能殺之而後快;有的靈修面帶笑容,心醉神馳,好似畢生所求之事已然完成;有的靈修則惶恐不安,面有驚慌之色,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甚至痛哭流涕……但是,也有的靈修是這樣的……
先前講述招收法會事宜的那位白衣靈修也有幾分驚詫地看着水鏡,指着抱琴少女道:“瞿非白,這女修心性之純粹,真乃千年難見。”
“宋瀾,我看這傻小子也不差,”瞿非白指着紅衣少年道,“雖然有些呆頭呆腦,又長了張欠教訓的臉,但已是煞氣入體——能修煉出這等煞氣,将來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又豈會是個弱者?”
一直在角落裏閉目入定的靈修忽然睜開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水鏡,指了指元诩,道:“她很好。”
“哇啊啊啊!”瞿非白一個仰倒,雙手撐着椅子扶手就是一個空翻,幾步掠到說話的靈修面前,“蘇晉!太好了,你終于又說話了!”
接着他往宋瀾的方向抛了個得意的眼神,怪笑着道:“你輸啦,他開口說話了,你可別想賴賬!”
宋瀾遺憾地摸了摸腰間挂着的儲物袋,從中掏出三根青色的羽毛,頗有些肉痛地将它扔給了瞿非白,“喏,願賭服輸。”
瞿非白笑眯眯地伸手一勾,那三根青鸾羽就落到了他手裏。他興奮得又跳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湊到蘇晉面前,嬉笑着道:“好蘇晉,多謝啦!”
蘇晉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宋瀾終究還是沒能忍住,不無埋怨地道:“蘇晉,怎麽偏偏就看見她時說話了?”
“對啊對啊!”瞿非白也跟着起哄,“難不成蘇晉你也動了歪心思啦?哇哈哈,我要告訴所有金丹期學員!”
宋瀾&蘇晉:“……”
“慎言,”宋瀾小心地瞥了眼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隐隐有些怒氣上湧的蘇晉,伸手将依舊不知死活地湊到蘇晉面前的瞿非白扯到一旁警告了一句,接着問道:“怎麽,在我看來她并不比那兩位出色。”
“我并不知道教導她的人是如何做到的,但……只要修煉就必然會有紛争,她豈能永遠保持這等無思無想無心之境?一但至純之心被破,她又與那些在幻禁之中糾纏沉淪之人有何兩樣?”蘇晉難得有心情多說兩句,當先便指着抱琴少女說道。
“至于他?煞氣煉體雖是種上乘的鍛體之術,但講究循序漸進,若是毫無節制,則對神識的傷害極大,進而也會影響到神魂,你瞧他幾次握拳松手,眉眼間有暴戾之色,顯然煞氣已然影響到了神魂,若再不克制,必然會心智迷失,永世沉淪。”
宋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他若是進了九淵府,第一便是得好生聽聽韓長老講道,調和體內陰陽之氣。”
“她麽……幻禁的反饋告訴我,她接連破開了五重幻禁。千心萬念陣是九階幻禁三生三世輪回絕陣的簡化,側重于勾動執念,攻擊性極弱,這才能用作考核。在勾動執念這一方面,它可并不比原陣遜色多少。能接連勾起五種執念,可見此人執念之重之多;但能接連破此五種執念,卻也能看出此人心性之堅之明。我輩靈修,逆天而為,極少能做到心無雜念,那麽便應有這等至堅至明之心性,像先前那女修一般卻是落了下乘。”蘇晉的話裏滿是贊賞,顯然極為看好元诩。
“有幾分道理。”宋瀾也表示了贊同,“她的确很不錯。而且,能憑神魂生生破開幻禁對她的束縛,顯然在神識這項上是極為優秀的。你說得對。”
“嘿嘿,我也這麽認為!好樣的,這女修讓我贏了賭約,以後在學院裏就歸我罩着了……啊,蘇晉別生氣,你要是不高興就當我沒說……”
“閉嘴!”
“閉嘴!”
“好麽,就知道欺負我這老實人……”瞿非白撇撇嘴,委屈地走到靜室門口,“不跟你們玩兒了,我去瞧瞧未來的……蘇嫂嫂???”
“滾!”
“哎呀蘇晉別打了……嗚嗚,我錯了還不成嗎……再也不敢觊觎嫂嫂了……啊!宋瀾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