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原地對視了兩秒，江姜垮下了肩膀免不了有些沮喪。她自認不是一個厚臉皮的人，在亂發一通脾氣以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回去工作室，其他人的朝她投來的目光注定是不能忽視。
握在門把上的手被抽掉了力氣，她後退了兩步坐在原地，把腦袋埋進自己的雙膝之間，像一只将腦袋埋進沙灘裏的鴕鳥。
“那我還是不回去了吧，好丢人。”
江姜聲音不大，卻架不住這地方安靜還自帶回音功能。不過是一句喪氣的話，被循環播了三次。
“……”
啊，她真的丢人丢到太平洋了。
常常吊兒郎當的紀淵難得正經了一回，坐在她身邊像個引路者，用他充滿磁性的聲音循循誘之。
“江姜，你到底把我們工作室當做是什麽了？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還是工作的地方？我讓你來加入的原因你知道的吧，我們缺人，你正好是我們需要的。”他不疾不徐地說着，語氣平淡但又吸引着別人的注意力。“我們工作室裏的人，都是相熟的。知道原因嗎？”
江姜搖頭，她之所以在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金錢。面臨畢業，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靠着兼職賺錢。她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而恰好他們的工作室能夠為她提供一份穩定，看起來還算輕松的工作。加上石懷安的存在，大大地降低了她的焦慮。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有一個熟悉的人，這讓江姜感到安心。只是現在，她把這一切都弄得很糟糕。
紀淵看她低着頭沒有回答，腦海裏快速地運轉着，在猜測眼前這個女孩心裏在想什麽。 “懷安曾經給我看過你寫的一些關于中國文化的文章和擴展，那時候我剛回國，和逢青他們一起建立了這個工作室。這個工作室不僅僅是一個小公司，更是承載我們夢想的地方。”
說得如此文藝，紀淵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來。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換個比喻方式吧，我們的目标就是要做一個全中國元素的網游，現在的主流游戲，不論是單機還是網游都是外國人領先。我想做的事，成為中國游戲走向國外的開篇人。”
“……”這聽起來完全達不到的目标在紀淵嘴裏說出來，江姜居然開始有點相信他能做到。他眼神裏的鑒定和熱情，讓人深陷。她忽然想起石懷安對她說過的話。
跟着紀淵幹活，心裏踏實。
江姜免不了有些遺憾，眼前這個小夥子不去搞銷售還真是可惜了。他這一張嘴，與生俱來的自信，不論賣什麽都能成吧？
“我們需要你，不是僅僅讓你來拿我們工作室的工資。我更需要的是你腦子的想法，就像你說的，文字給你帶來的世界是無線的，我就是需要你那個無限的世界。懂不？”紀淵激動地抓着江姜的肩膀，眼神冒火似的搖晃着她。
江姜被一通亂搖，實在受不了趕緊點頭。“我懂我懂，你別晃了。”
“哦。”紀淵将手收了回去，“你既然來了我們工作室，就是我們的一份子。別因為自己發脾氣就覺得不好意思。畢竟沖突也是思想交流的一部分。以前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小組辯論還差點動手了。”
江姜抽了抽嘴角，“那你們還真是挺開放的啊。”
紀淵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回國的緣故，完全聽不出江姜話裏有話，美滋滋地笑着。那雙狐貍眼睛收去了鋒芒，現在看起來像條雪白的薩摩，腦子冒着傻氣。
“你也別覺得不好意思。以後都是好朋友，你還要介懷什麽？我們公司不流行職場文化，進來就是朋友了。懂嗎？”紀淵大咧咧地搭着江姜的肩朝她擠眉弄眼。
江姜嫌棄地将他的手撥開，“那我們回去吧，餓了。”
看到她肯回工作室，紀淵頓時站了起來走到門旁邊，替她拉開門。“請。”
“……”
辦公室裏，方淩将點外賣的手機放下，時不時擔憂地看向門外。拍着于逢青的胳膊，有些不放心地說道。“紀淵該不會又把人氣走了吧？我好不容易跟她建立了深厚的塑料友誼，要是紀淵把人趕走了我就真撤資！”
于逢青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色眼鏡，“方淩，你什麽時候對女孩子的事這麽上心了？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厭和那種看起來軟軟弱弱沒有攻擊力的女人相處嗎？”
“這哪一樣啊，江姜一看就不是那種人。”方淩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對江姜做過的事。
于逢青實在搞不懂女孩之間的友誼，吃燒烤那個晚上還對江姜不顧一屑，現在又趕着上要和她做好朋友。
“你還是老實點吧，別忘了啊淵身邊多少女孩是被你趕走的。”
“什麽叫我把啊淵身邊的女孩都趕走啊，明明是他自己對那些女孩不感興趣，就拿我當擋箭牌，這幾年我替他擋了多少爛桃花啊，連我自己的桃花都搭進去了。他前幾天還為了給任務江姜，居然跟我吵架！讓我有本事就撤資！”如果翻舊賬能評獎，方淩應該是翻舊賬大賽第一名。
于逢青敲着鍵盤，屏幕上彈出一行又一行的代碼。“那你今天這樣嘲諷，是因為那天的事？”
方淩理虧，沒敢吭聲。
“方淩，你這個脾氣再不改，以後要吃虧的是你自己啊。”于逢青在留學就認識方淩，在留學圈子裏面被封為脾氣暴躁小公主的人，作的能力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別人都在傳言她私生活不檢讨，不愛和女生玩，性格孤僻高傲，身邊沒朋友。
在一次機緣偶合的情況下，認識了于逢青和紀淵二人，相處下來才知道她的流言全因別扭的性格。
喜歡和強者相處，不愛服輸，不喜歡和帶有目标的人相處。說話不懂分寸，得罪人絲毫不慌，用紀淵的話來形容就是缺少社會的毒打。
于逢青現在是打從心底地認可了這句話，能狂到這個地步的人，估計十個手指能數過來。
紀淵和江姜回到辦公室的時間，正好外賣抵達。
“哇，方淩你今天點的外賣也太壕了吧？禦香園的菜，吃一頓沒一千塊走不了的店？”林森提着外賣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了起來。
其他人也默契十足，石懷安将大門關上，于逢青将休息區域的懶人沙發挪開，拉過各自的椅子在茶幾前圍成了一圈。江姜第一次看到這麽大的陣仗，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他們忙碌着。
從茶水間出來的方淩手裏拿着一次性的碗筷，看見兩人回來喜上眉梢。“你們回來得正好，外賣到了趕緊來吃。”
桌上放着的菜三葷兩素，看起來色味俱全。紀淵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瓶可樂，放在桌上跟定海神針似的。
其他人端着自己的水杯自覺上桌，最後江姜有些拘謹地坐在了石懷安和紀淵的中間。
“今天算是給你訂的一頓迎新飯，之前你加入我們工作室也沒請你出去吃，這頓就是補償了。”方淩第一個舉杯，頗有領導人的模樣。
紀淵瞧見她這架勢也不服輸，拿起自己的杯子和江姜碰杯。“別管她，喜歡吃什麽自己夾，別給我客氣。”
其他人聽見紀淵這溫和的語氣跟見了鬼似的，那個罵起人來不給面子，平時不愛說話的男人居然會用哄小孩的語氣跟別人說話！
“啊淵，你這什麽語氣啊？惡心死了。”方淩作為在場最不怕紀淵的一人，嫌棄道。
然而其他人都低估了紀淵的厚臉皮，只見他将辣炒雞塊中的一塊大肉夾到江姜的碗裏，神情淡定地回她。“我的态度都是因人而異的啊，你第一天知道嗎？”
言下之意，你們這群人都不值得他用這語氣對他們。
江姜：“……”
她怎麽覺得自己身上又插滿了調侃的視線？都怪紀淵這個神經病又開始犯病了！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江姜把雞塊夾到了方淩的碗裏，微笑着。“謝謝你剛才的紙巾，你吃。”
連個眼神都沒舍得丢給紀淵，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
紀淵：？？？
他什麽時候淪落到給女孩子夾菜被拒絕的地步了，而江姜這個女人居然能面不改色拒絕他的示好！
在一遍看戲的方淩倒是樂呵，一天能看到紀淵吃癟兩次，她都要賺翻了。果然一物降一物，她的存在就是降紀淵這個魔頭的靈物啊！
方淩越看江姜就越是滿意，這樣有趣的一個女孩到哪裏找啊！
紀大魔頭生氣，非同小可。就在方淩下筷子的一瞬間，紀淵飛速地将那塊雞塊撈回自己的碗裏，賭氣般塞進嘴裏，目露兇光地看着方淩。
那鬧脾氣的神情仿佛在控訴方淩為什麽要收下這雞塊！
……
方淩無語，這少爺幼稚起來跟三歲小孩沒差別。看看隔壁吃相斯文的江姜，還有貼心的石懷安，她就覺得紀淵這副好皮囊完全失去了競争力。
紀淵還真是怎麽看怎麽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