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7)
何蓮側身讓杜總進來,伸手虛掩了門。靜谧的房間裏突然多了個人,還是頂頭上司,別提有多尴尬了。“杜總,我給你倒杯水。”何蓮拿起電熱水壺走到書桌前。
杜總在沙發上坐下,“不用忙了,過來坐。”說着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何蓮抓着一個玻璃杯,幹巴巴地笑着,“杜總,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杜總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小何,我很欣賞你。”何蓮往後退了幾步,“謝謝杜總。”我謝謝你全家啊,怎麽說來就來,連點緩沖也沒有。她雖然單純,但是并不蠢。
杜總停住,“你很怕我?”何蓮聲音都有些顫抖,仍然想要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沒,沒有。”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何蓮不着痕跡地往一旁躲了躲,“我覺得杜總做事雷厲風行,大家都很佩服你。”
“你呢?”杜總笑了下,“你覺得我怎樣?”何蓮站定直直地看着杜總,“我覺的你人很好。”好像是動物世界裏說遇到野獸一定不要退縮,人類世界應該也可行。
杜總撲了過來,“小蓮,我很喜歡你。”何蓮一把抓過電熱水壺橫在兩人中間,“杜總,小心燙。”大概是手沒拿穩,壺裏的水灑出來些落在地毯上。
杜總往後退了幾步,笑着搖了搖頭,“你呀,是我心急了。”
何蓮努力扯出個笑,“杜總,你沒事吧。”
杜總理了理衣服,“小何,記住我說的話,我真的很喜歡你。”邁步往門外走去,“我在酒店自助餐廳等你,你收拾一下過來,一起吃個飯。”
等杜總走後何蓮趕快關上門,并從裏面反鎖。何蓮捂着自己怦怦亂跳的小心髒,不知是該驚喜還是該苦惱。人生中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她表現得比她想象中要淡定的多,也可能是郎周提前給她打了預防針。
“郎周,郎周?”何蓮在心中默念了幾遍,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郎周出現。有次她看電影的時候,覺得某個電影明星跟郎周長得很像,郎周立刻出現反駁了句,“我比他帥多了。”
何蓮無人訴說,只好在房間走來走去,她是該去呢還是不去呢?腦海裏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A說:去吧去吧,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廳呢。
C說:吃飯嘛,在哪吃不都一樣。
A辯駁:去吧去吧,總經理親自請你吃飯,多大的面子。
C秒回:不去不去,那老頭一看就沒安好心。
A再引誘:去吧拿下老板,住上豪宅,開上豪車,變成白富美,從此走向人生巅峰。
C呸呸呸:長得那麽醜,換張臉再說。
何蓮: ……她決定做中間的那個,誰也不聽。她換了衣服,對着鏡子整理好,心中權衡了一番。對于杜總本人而言,她是敬重有加,但是如今的這般行為也确實接受不了。她覺得應該把話說清楚,謝謝他的欣賞,拒絕其它。
自助餐廳在三樓,從三樓向外延伸出一個平臺。中間有個長長的花圃,豔紅的玫瑰、粉白的繡球、雍容的牡丹……群芳齊聚于此誓要比出個高低。兩旁擺着華麗的桌椅,鋪着鑲金邊的白色桌布,桌上擺着幾只紅玫瑰。
杜總看見何蓮,對她招了招手,何蓮走過去坐下,“我給你拿了幾樣吃的,看看你喜不喜歡。想吃什麽我再去幫你拿。”
何蓮低頭掃了一眼,盡是些叫不出名字的海鮮,“謝謝杜總,我對海鮮過敏。”杜總狐貍眼微眯,“那想吃什麽自己拿。”何蓮在自助取餐區轉了一大圈才回來,盤子中放着幾塊糕點。
杜總打開紅酒給何蓮倒了滿滿一杯,“來,為今晚幹一杯。”何蓮端着酒杯尴尬的笑了,“杜總,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
“沒事,喝多少你随意,我先幹了。”杜總一口一杯,“喜歡華城嗎,來了有沒有出去轉轉?”
“華城很好,我還沒來得及出去看看。”杜總指着遠處那座極具特色的大廈,“那是華城的地标商城,各種奢侈品應有盡有,等會我帶你去看看。”
何蓮咬了一小口蛋糕,“不用了,我不是很感興趣。”直白點說就是她沒錢。
杜總又倒了一杯酒,“唉,有時候看看你們,覺得年輕真好。跟你們一起聊聊天,我覺得自己都年輕了不少。”何蓮随口應了句,“杜總,您一點都不顯老。”
杜總再次端起酒杯。“是嗎?來讓我們為青春永駐,幹杯!”何蓮只好端起酒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
“小何,你家是哪的?父母是做什麽的,有沒有兄弟姐妹?”何蓮在心底吐槽了,這是查戶口啊。本着禮貌的原則,仍是挑着無關緊要的回了。
“小何,我覺得你年輕漂亮,工作能力也很強,将來有什麽打算?”
何蓮一口蛋糕卡在嗓子裏,趕緊喝了幾口水,“我暫時還沒什麽打算。”這說的倒是實話,人在困境中只想着怎麽逃離克服,日子安穩了,意志也就消沉了。別看她最近總是在看書學習,也僅僅是用眼睛看而已。
“我想讓你做我的助理,怎麽樣?”杜總笑眯眯地看着何蓮。
何蓮暗自高興,面上卻一副惶恐,“杜總,我恐怕還不能勝任,我沒做過助理。”
杜總伸過手來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沒事,別怕有我呢。”何蓮慌忙抽出手來借着桌布的遮掩使擦了幾下,好尴尬啊,真的好尴尬。
杜總又一次舉起杯子,“來,為祝賀你升職,幹杯。”何蓮有些為難,“杜總,我真的不會喝酒,再喝就醉了。”
杜總瞬間變了臉色,“小何,你這是不給我面子。”
何蓮想了想自己的處境,咬了咬牙喝了半杯紅酒,她很慫,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還沒有撕破臉的勇氣。一口酒下肚,臉上泛起了紅霞,腦袋也暈暈乎乎的。杜總笑了,“小何,你要有什麽困難,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生活上你盡管提,我都會滿足你。”
何蓮趴在桌子上,打定主意裝醉,心中才開始有些後怕,萬一她沾酒即倒,那豈不是慘了。“小何,小何你沒事吧?”杜總輕輕喊了幾聲,又伸手推了她一下,見何蓮一動不動,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
何蓮聽見了,但她不敢動,她既怕杜總又繼續灌她酒,又怕惹惱了杜總,一生氣把她從這裏推下去。兩邊的護欄很矮,而且為了烘托浪漫的氣氛,吊着的都是些小燈泡,夜幕下感覺很昏暗。
杜總扶起何蓮半擁着她往前走,何蓮緊閉眼睛想掙脫又怕露餡,只好假意順從。好在露臺是自助餐廳往外延伸的一部分,走進去并不需要很遠。“小何,你的房卡放在哪?”
一踏進自助餐廳裏面,何蓮抓着提包使勁推杜總,“你走開,別碰我。”
杜總緊抓着她不松手,“小何,別鬧了。”
何蓮慌了,這人力氣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你這個騙子,放開我,放開我。”
周遭有人轉過來看了幾眼,杜總抹了抹頭上的汗,歉意的笑了,“我女兒喝醉了,我帶她回去。”
何蓮氣急使勁踩了杜總一腳,“你個人販子,不要臉,放開我。”也許是人販子的威力太大,這下圍觀的人多了,何蓮再接再厲,使勁踢了他幾腳終于從他的鉗制下掙脫了。
杜總臉色一沉,伸手去抓她,“別鬧了,跟我走。”
何蓮抓起一旁的湯勺,連着菜帶湯汁淋了杜總一身,“你個人販子,你還我妹妹,殺人犯,兇手。”
杜總的襯衣被醬汁染透,看上去狼狽急了,他怕是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各式探究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杜總臉色鐵青,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等杜總黑着臉從餐廳出去,何蓮蹲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有人走過來問她,“你好,你沒事吧。”何蓮搖了搖頭,“我沒事。”
那人繼續追問了句,“請問需要幫忙嗎?”何蓮擡頭,是酒店的安保人員,“我喝醉了,你可以送我回房間嗎?”
小保安幫她撿回散落的東西,“請跟我來。”
一路送至房間門口,打開門保安請她在外面稍等,進去看了一眼出來對她說,“你進去吧,裏面沒有人,把門反鎖好,有事就打緊急求助電話。”
何蓮虛弱地走了進去,反鎖好門,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搬了小沙發和椅子抵在門口,才稍稍松了口氣。她知道現在最好的法子是離開這個酒店,只是天色已晚,人生地不熟的,誰知道等候在酒店外面的是什麽。
或許可以換個房間,換了又能怎樣,連五星酒店的安保系統都不能相信,還能信什麽。最壞的情況就是這座酒店是杜總開的,要是真那樣入了狼窩,她只能自認倒黴。
酒意湧上來,何蓮衣服都沒來得及脫蜷縮在床上沉沉睡去,睡之前她想,回去就辦辭職,這份工作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