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別墅。
秦黛站在落地窗前挂斷了趙宇墨打來的電話, 然後她走回到床頭櫃旁,盯着放在上面的另一支手機。
果不其然,半分鐘後這支手機也震動起來, 并且上面的備注名是趙宇墨三個字。
她伸出塗着櫻桃紅指甲油的纖長手指,再次輕輕點下了拒接的按鍵。
卧室裏終于恢複安靜,秦黛深吸一口氣,表情愉悅地扭頭看向大床上陷入睡熟的男人。
這個男人和趙宇墨有着極其相似的五官,但看起來已經五六十歲的樣子,臉龐上已經有很深的歲月痕跡, 嚴肅又冷漠, 估計等趙宇墨老了之後,也會變成這樣。
玩味兒的看了一會兒, 秦黛彎腰在大床邊坐了下來, 神情卻漸漸變得滿是陰戾。
此刻的趙宇墨肯定氣炸了吧, 打電話想罵她卻打不通,給自己父親打電話求助也打不通,只能眼睜睜看着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他像狗一樣被女人玩.弄,那種絕望崩潰的感受,應該和她前一陣的狀态非常接近了。
但她覺得, 這些還遠遠不夠。
她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趙宇墨是最大始作俑者。
曾經她是何其的風光, 可随着趙宇墨被爆出欺辱女星蹲監獄,趙氏娛樂一步步走向滅亡,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用怪異的,看笑話的眼神看她。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夠恥辱了, 可後來當她得知,這男人居然還跪在邵靈珂的面前被任意糟踐, 讓邵靈珂表面享受着她帶去的資源紅利,暗地裏卻不停嘲笑着她的愚蠢,那一刻,她心如刀割。
她從來都沒想到,自己會有那麽狼狽不堪的一天。
自尊和榮譽,是她最看重的東西,可這些都因為趙宇墨失去了。
可是就在今天,這條視頻突然被爆出來,據她所知,擁有這視頻的有兩撥人,一個是邵靈珂,一個是斐秋和沈鳴本,她其實不在乎到底是哪一方幹的,她只要知道趙宇墨現在很絕望就夠了。
而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讓趙宇墨徹底毀滅。
等趙宇墨完蛋了,她再去報複下一個,她要讓欺負過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想到這裏,秦黛微笑着解開身上的浴巾,躺下來從後面抱住眼前頭發變白的男人,然後再次熱情的貼了上去。
《紫薇花》在橫店拍了一個月,然後轉場來到農村取景。
炎熱的夏季,在外面站一分鐘就會被曬的滿身熱汗,劇組裏人人都舉着把太陽傘,但還是擋不住被曬到漆黑的下場。
房間裏開着空調,化妝師給斐秋補完妝後,又拿着防曬噴霧給她渾身上下都噴了一遍。
坐在長桌另一頭的藍舒穿着條吊帶裙,抱着包抽紙瘋狂擤鼻子,這幾天在外面拍戲熱到不行,一拍完就往空調房裏鑽,一冷一熱就得了熱感冒,所以到現在還沒好,這一會兒大半包抽紙就用沒了。
斐秋喝了口水,忍不住說她:“你別對着空調吹風口坐呀,感冒肯定會更嚴重。”
藍舒手裏拿着劇本,她今天拍的都是哭戲,所以鼻子被擦的紅紅的,眼睛也哭的紅紅的。
聞言她頭也沒擡,用濃重的鼻腔音回道:“我怕熱啊,一熱就冒汗,把妝都弄花了。”
斐秋搖了搖頭,懶得再說她了。
身後化妝師忽然呀了一聲,興奮地朝藍舒走去:“哎我做代購的那個朋友說找到那款包了,你還要不要,要的話我就讓她趕緊定下來!”
“哪個包?gi那個”
化妝師點頭:“對!”
“定定定,我這就給她轉賬。”半死不活的藍舒終于活了過來。
目睹這一切的斐秋額頭冒出幾道黑線,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發現藍舒演技雖好,但心思卻完全沒放在演戲上面,她最大的興奮愛好就是追求所有奢侈品包包,然後節衣縮食,想盡辦法用最低的價格拿到手,然後跨在胳膊上四處顯擺—-
如果藍舒能把這份精力放在拍戲上,恐怕早脫離十八線了。
不過每個人追求不一樣,她作為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
又拍了兩場戲,天黑了下來,夏光導演宣布暫停休息,吃過晚飯再拍今天的最後一場。
斐秋走到監控器旁坐下,看剛才和藍舒的對手戲,這時院子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她扭頭看去,只見一對身材臃腫打扮俗氣的老兩口,拎着個保溫桶走了進來。
劇組的工作人員帶着他們走過來:“斐姐,夏導,他們是藍舒的父母,來探班的。”
斐秋忙站起來,笑着和這對夫妻握了握手:“叔叔阿姨好,我們正說有時間去拜訪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先來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們劇組當初選景,挑了來這邊拍戲,沒想到正巧是藍舒的家鄉。
穿着洗到發白的短袖的老太太熱切的握着她的手不放:“自己人說啥不好意思的,您能讓藍舒當女主角,我們謝您還來不及呢!”
“是啊,我們村裏的人都知道您,一聽說藍舒要和您拍戲,我和她娘都高興的幾夜沒睡好!”藍舒父親呲着牙笑。
斐秋有些難以招架這麽熱情的人,但是好在旁邊還有夏光導演,他也站起來幫忙客套着,老太太才把她的手給放開了。
夏光導演拿扇子扇着風:“要不先進屋說吧,屋子裏有空調。”
外面那麽多人看着,藍舒是劇組的女主演之一,他不想讓藍舒覺得尴尬。
可沒想到這老兩口卻站在原地不動,老太太嗓門還很大:“不用不用,知道你們忙,我和她爹說完事就走了。”
斐秋以為他們遇到什麽麻煩,就擔憂的問道:“阿姨,什麽事啊?”
“您這不是選了藍舒當女主角嗎,藍舒現在也是我們村裏有頭有臉的人了,所以就想請您多擔待着她點,她以前吃了那麽多苦,好不容易有這麽好的機會,我們怕—-”藍舒的老父親腼腆的笑了笑。
斐秋很感動,忙安慰道:“藍舒的演技特別好,我們劇組的人也都很喜歡她,叔叔阿姨你們就放心吧!”
老太太一聽,高興地又哈哈笑了幾聲:“那就好那就好,有您這樣的老板,我們做爹娘的就放心了,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家那小兒子找了個女朋友,快結婚了,現在藍舒出息了,能賺大錢了,以後就能多幫襯着點家裏,我們就指望着藍舒給她弟弟買個大房子,趕緊把兒媳婦娶回來!”
“—-哈哈”斐秋幹笑兩聲,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好擡頭看向夏光。
夏光停下搖扇子的動作,笑容也沒方才那麽熱情了:“是嗎,那藍舒确實挺辛苦的。”
“嗨!她辛苦什麽呀,都當大明星了,那麽多人在她旁邊伺候,她再辛苦能有我們幹粗活的辛苦?您有什麽事就可勁兒的使喚她,她要是不聽話,您就告訴我,我當爹的肯定說她,她當姐姐,必須得給弟弟當個好榜樣,您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兒?”
片場工作人員全都看了過來,這老兩口大概是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再多說下去了,反正他們過來的目的達到了,于是放下保溫桶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皮悅打開保溫桶,裏面是一份辣椒炒臘肉,以及一份辣椒塞肉,都是本地的特色菜,看着色香味俱全。
斐秋甩了下手:“去給藍舒送去吧。”
皮悅嗯了一聲,提着保溫桶往會議室走去,可她還沒走兩步,斐秋突然又叫住了她。
“算了,還是別送了,她感冒呢,不能吃這些。”
“啊,那這些菜怎麽辦?”
斐秋壓抑着內心的煩躁,輕聲道:“誰愛吃就吃了,沒人吃就放冰箱裏,明天再告訴藍舒,先別讓她知道。”
說完,她往另一個房間走去,可是一轉身,卻看到藍舒從會議室走了出來。
斐秋掃了眼周圍的工作人員們,先她一步進了會議室,藍舒只好又走了回去。
會議室的門被關上後,藍舒抿了抿嘴唇,因為感冒導致她的臉色有些蠟黃,氣色看起來很不好。
“謝謝你和夏導剛才幫忙—-解圍,我勸不住他們,以後他們再來,你讓工作人員不要再放他們進來了,我—-”
看着她一臉為難,吞吞吐吐的樣子,斐秋雖然無法真正體會她此刻內心的感受,但也知道她肯定是很難堪的。
“好,我知道了,又不是什麽大事。”斐秋對她笑了笑,“你感冒先不要吃辣的東西,等會回酒店吃點清淡的,然後早點休息。”
說完,她看向藍舒的助理,示意對方帶藍舒回酒店。
藍舒勉強也笑了下,扭頭就要往外走,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皮悅一手提着保溫桶,一手拿着手機,滿臉亢奮地沖了進來。
“啊啊啊啊啊我終于盼到這一天,斐姐你快看,秦黛出事了,好多人在罵她!”
斐秋接過她的手機一看,原來秦黛和謝津離婚的事情不知怎麽被爆了出來,就連許多細節都寫的非常清楚。
謝津和秦黛在一起之前,曾和一個南方女人談過兩年,而這個女人曾有過一段婚姻,并和前夫生下了一個女兒。
孩子雖然不是謝津的,但謝津視如己出,即便後來他和那個女人分手了,可還是像父親一樣,時常接孩子到身邊陪伴玩耍,給予一些便利和經濟上的幫助。
後來秦黛和他結婚,沒多久便懷孕了,她不想讓謝津心裏裝着前女友,也不想他對其他女人的孩子那麽親近,所以就背着謝津私下聯系了女孩的媽媽。
她連勸帶威脅的,讓那個女人今後不要再和謝津聯絡,孩子也不要再見謝津,因為她想讓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享受謝津全部的愛。
女孩媽媽感到很抱歉,答應了秦黛的要求,誰知女孩太過想念謝津,竟逃課一個人坐飛機去見了他,秦黛知道這件事後非常憤怒,她對女孩無計可施,就派人去了那個女人的城市,然後開車擦着女人的身體開了出去,只差幾厘米,女人就會被當場撞死。
秦黛再次給這個女人打電話,說下次她的女兒再去找謝津,那麽撞得就不只是她一個人了。
那女人驚魂未定,又怕又怒,還是打電話告訴了謝津。
後來,謝津看在秦黛肚子裏孩子的份上,想等她生完孩子再離婚,可秦黛受不了謝津突變的冷漠态度,情緒低落下便流産了。
沒多久,謝津簽下了離婚協議書,然後一個人去了國外,一連幾年都沒能從這場婚姻中走出來。
熱搜已經被頂上頭條,評論幾萬加,全都是罵秦黛是冷血動物之類的話。
“天吶,秦黛這下肯定要完蛋了,這就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吧哈哈哈哈!”皮悅興奮地大笑着。
可斐秋卻無法笑出來,看着微博上的帖子,她就忍不住回憶起當時消沉無比的謝津,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她身上,她也會毫不猶豫的離婚,但她覺得,她以後肯定不會再相信愛情了。
幸好,謝津如今又找到了心愛的女人,只是不知道,他埋藏在心裏的那根刺,有沒有拔掉。
斐秋把手機還給了皮悅,有些疲倦道:“确實是報應,以後少幹壞事吧。”
站在會議室門口的藍舒突然出聲了。
“她出什麽事了?別人出事你們就這麽開心?”
皮悅聽裏心裏很不舒服,她皺起眉頭:“壞人出事了,我們開心開心不可以嗎?”
藍舒沒有理她,咳嗽了兩聲,臉色複雜的冷冷看向斐秋:“之前網上那麽多人罵你,你應該很了解那些記者的吧?那些八卦都是假的,我從來都不信,我以前和秦黛一起拍過戲,她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她人特別好,很會照顧我們那些沒名氣的演員,給我們介紹資源也不圖回報,所以就算剛才你們幫了我,我還是要為她說話!”
皮悅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猜,她給你們介紹的那些資源,都是爛片的資源吧?”
藍舒一哽:“是又怎麽樣,現在有幾個不拍爛片的,不拍就沒錢賺,等着餓死嗎?”
“你也沒那麽窮吧,你不是整天買名牌包包,還怕餓死?拍了爛片就不要怕別人說!”皮悅怼了回去。
被捏住了七寸,藍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反擊,只能氣的狠狠瞪着皮悅。
一旁的斐秋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水,漫不經心地問道:“藍舒,我看你還挺講義氣的,這很難得,可是你既然有錢買包,怎麽不把那個錢存下來給你弟弟買房子呢,弄的你父母都鬧到劇組來了,剛剛他們鬧的時候,你又藏在會議室不出去。”
說着,斐秋扭頭看向她,眼神冷厲,極具壓迫感:“難道說,你的義氣是分人的,秦黛能讓你賺大錢,就算賺的是會被人罵的錢,而你弟弟沒什麽本事,只會拖累你,所以你的義氣就沒了,還讓我和夏導幫你頂着,是這樣嗎?”
藍舒的身子晃了晃,眼中的怒意一點點消失了,蒼白的臉色充血泛紅。
她咬了咬牙,嘴硬道:“我家裏的事,你又了解多少?我說的是秦黛的事,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落井下石的嘲笑她!”
斐秋看着她窘迫地樣子,沉默片刻道:“好,不說你家的事,網上關于秦黛的消息,你可以自己向她确認真僞,至于你—-”
藍舒緊張的屏住了呼吸,雙手情不自禁的握成了拳頭。
“長點心吧,怎麽能什麽事都這麽糊塗呢?”
斐秋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打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