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林琳曾一度懷疑度這個時空的林家是集世間所有惡意凝練出來的标志群像。
每個人都壞到讓你覺得大開眼界, 仿佛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就宋姨娘炮制林老夫人吧。
她沒下毒,卻比下毒還可怖。她用一種大火熬幹湯汁的方式透支老夫人的精氣。
人要是長期睡不好覺或是精神得睡不着覺, 那最熬心血, 也最傷身體元氣。用人參凝神聚氣,再用可以和咖啡相提并論的紅茶粉提神……就看老夫人能堅持多久了。
老夫人的身體肉眼可見的透支衰敗下去了,仿佛老夫人也有了幾分不好的感覺,用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替林老爺定下親事, 然後又叫來媒婆請她去新娘家走一趟, 問能不能簡辦婚禮, 近日成親。
問理由,老夫人也沒回避而是對媒婆說了自己的感覺。可看着老夫人那紅潤的臉頰也不像是要死的, 媒婆便以為這是老夫人的托詞,一副心領神會的拿着紅封走了。
林琳聽說後,看了一眼苗嬷嬷。那苗嬷嬷也同樣心領神會的跟出去了。
林家這個坑,還是別叫那些無辜女子跳進來填坑了。
拿了紅封的媒婆笑嘻嘻的來到人姑娘家裏,不想才擡腳往裏去人就踉跄了一下,再之後臉上的笑容一收,整個人的神色也是陡然一變,拉了一張死了親爹才有的大喪臉, 垂頭喪氣的進了堂屋。
對不住了您吶~
用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理由将林老夫人着急成親的事說成了不懷好意, 于是她費了些心思仔細打聽了一番了, 原來是那林老爺上了年紀,不光有隐疾還有些力不從心。最重要的是這位林老爺別看他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但卻有家暴的嗜好。
高興了打人, 不高興還打人。最讓人震驚的是林老爺怕旁人知道他這個小愛好,通常都是關起房門, 将人拉到床上, 放了帳子打的。
不打臉, 也不打胳膊和手,專門用腳狂踹胸部,用腰帶抽打後背,還學那些婦人打架的招式用手指擰大腿。
那女人在帳子裏被打得哇哇亂叫,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林老爺寶刀未老。
打得狠了,第二天都起不來床,可那些傷又都在隐秘之處,真真是有苦無處述。
不過好在如今林家男人少了,大少爺也傻了,只需要侍候林老爺一個人就夠了。
新娘家:“……”這什麽還是官宦人家?
這是嫁姑娘去做續弦嗎,這分明是送女兒入火坑呀。
見新娘家人的臉色全都是青紫一片,苗嬷嬷又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回。得了女方家人迫不及待退婚的意思後,苗嬷嬷才又拍着胸脯表示退親的事交給她。
本來也沒正式訂下來,不過是兩家剛說好罷了。
女方這邊退了,苗嬷嬷又回了林家。不過到了林家她就又換了套說詞。說是女方是頭婚,嫁過來續弦本就委屈。若是婚禮再簡辦,哪還有體面。又說女方那邊還說了,他們看了黃歷,下聘問名啥的最好等到明年下半年。
同時苗嬷嬷還告訴老夫人,梁氏好歹也是在正房太太的位置上沒的,按規矩林老爺是要為妻子守一年孝的。就是再心急也應該過個一年半載再談親事,如此急切,太不像樣子了。
老夫人被苗嬷嬷牌媒婆絮絮叨叨了一回,見打算落空也懶得應付,只叫人送媒婆出去。
苗嬷嬷一出老夫人的院子,就碰到了等在那裏的宋姨娘。宋姨娘一上來就給了苗嬷嬷一荷包,想要打聽一回她和老夫人都說了什麽。
苗嬷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宋姨娘,又颠了颠自己手上的荷包,宋姨娘心忖了一聲貪得無厭,到底還是順着苗嬷嬷的意思又給了兩錠銀子。
“也沒什麽,就是老太太心急抱孫子,叫我去未來太太府上催催親事。剛老太太還說這兩天就有一個極好的下聘吉日,若那邊同意就定在後天。”
宋姨娘一聽這話,一抹陰狠飛快從眼底滑過,笑着說了兩句場面話,又指了指天,說這會兒時辰不早了,有什麽事也是明兒早上辦,不妨留下來吃兩杯水酒,也和她說說新太太的性情模樣。
苗嬷嬷想了想,到也點頭同意了,于是便跟着極為熱情的宋姨娘去了她屋裏吃酒。
有小丫頭端來酒菜,宋姨娘又極為熱情的給苗嬷嬷斟酒,宋姨娘就是想要拖一拖時間,不想叫媒婆去新太太家,而苗嬷嬷也是心知肚明,于是兩人都心照不宣的你來我往了數杯,最後苗嬷嬷才酒醉不支的醉倒在酒桌上。
宋姨娘嫌棄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媒婆,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又叫來兩個丫頭想将人丢到外面去。想了想又覺不妥,只得重新吩咐,“送到最近的客棧吧。”
京城冬日極寒,醉成這樣丢到大街上,指不定一夜下來就凍死了。如今可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
宋姨娘自己喝的是低度花釀,給苗嬷嬷喝的卻是類似燒刀子那種烈酒,若是媒婆自己喝,怕是早就醉死過去了。如今那些烈酒都在媒婆腹中,弄不好明天這個時候媒婆都醒不過來呢。
苗嬷嬷之所以會選擇跟宋姨娘吃酒…總要有人背一回女方退親反悔的鍋吧。
尤其是那些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的林老爺的‘隐疾’,總得有個出處,不是嗎?
至于醒過來的媒婆是不是還記得今兒的事,那都不要緊,只看她最後跟誰喝的這頓酒就是了。
~
這廂送走了媒婆,宋姨娘又讓人收拾了房中殘羹冷炙,之後坐在梳妝臺前打量自己這張早就不年輕的臉龐。
“老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入府後先在前院換下官袍,之後去給老太太請安。陪老太太用晚膳,膳畢飲了一盞茶便去了新姨娘的屋子。
聽到林老爺如此緊湊的行程,宋姨娘就是一笑。看一眼梳妝臺前的小白瓷瓶,拿起它便站起了身。
“補湯炖好了嗎?”
“已經好了,在熏籠上溫着呢。”小丫頭仿佛沒看見宋姨娘手裏的瓷瓶一般,一邊回宋姨娘的問話一邊将之前的差事說了,“綿綿姐姐的月事過去兩天了,仍不曾換洗。”
聞言,宋姨娘眼前就是一亮。笑意到了嘴邊卻又抿了回去,才過去兩天,還不能确定這就有了身孕。“繼續盯着。”
“是。”
少時,加了雙倍料的補湯被宋姨娘送到了老太太房裏,之後看着老太太将補湯喝盡,又開始陪着老夫人打牌。
這一打就打到了亥時末,然後宋姨娘便以精神不濟為由離開了。
倍有精神的老太太也知道時辰不早了,見身邊的丫頭都勸她休息,也就不甘不願的安置了。
真睡不着呀。
睡不着的人就容易胡思亂想,尤其是今天晚上打牌的時候宋姨娘故意說了些鬼怪之事。
古時夜晚照明不是煤油燈就是蠟燭,昏昏暗暗下本就容易産生一些不好的聯想。若是再有人故意引着往那上面想…豈不是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然後就更怕的睡不着覺了嗎?
此時的老夫人便是如此。
但你以為宋姨娘就只有這點手段嗎?
不,她能使出來的手段可不止是這些。
她買通了老夫人院裏的一個丫頭,讓她今天晚上躲在老夫人的窗戶底下嘤嘤的哭,或是嘻嘻的笑,之後再站起身來回的在窗戶下面走幾回。
這還不算什麽,她還讓那小丫頭變着聲的朝屋中喊兩句老夫人的閨名。
如今的林家怕是連林老爺也不知道老夫人的閨名,宋姨娘也是管家後在庫房那裏發現了些跟老夫人相關的東西這才知道的。
像是嫁妝單子,當初成親時的問名紅紙庚帖,戶籍等等,上面都有老夫人的名字。當時一掃而過,如今卻派上了用場。
‘程翠花,魂歸來兮~’
‘程翠花,魂歸來兮~’
‘程翠花,魂歸來兮~’
如果說老夫人是被透支了生命力生生熬死的,不如說是被她自己吓死的。與老夫人同住一個院的林琳在發現宋姨娘做的手腳時就選擇了沉黑,在知道老夫人沒了的時候,也沒有吱聲。
大半夜的,折騰啥呀。
反正也不是多着急的事,明兒再報喪也不耽誤下葬。
“這姓宋的,到是好手段。”心夠黑,手夠毒,最重要的是這種事情還真就叫她做成了。
“那個綿綿确實是有孕了,不如…”林琳看向苗嬷嬷,苗嬷嬷明白的點頭,轉瞬間便飄到了正房那裏。
真叫那宋姨娘謀劃成了,林琳也別想過消停日子了。
苗嬷嬷還是知道林琳的,所以也沒大晚上的折騰,而是靜靜的坐在床邊等天亮。
到了老夫人快要起身,林老爺上衙門的時辰,苗嬷嬷才‘借屍還魂’的撲進老夫人的身體裏。
“來人,去叫老爺,五姑娘,還有宋姨娘和大少爺過來。”
值夜丫頭一睜開眼睛就聽到老夫人這般安排,雖然有些不解但打怵于老夫人往日的脾氣到也沒說什麽的出去吩咐了。
大丫頭見老夫人坐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由問道:“奴婢侍候您梳洗?”
要見兒孫,總不能就這副樣子見吧。
‘老夫人’斜了那大丫頭一眼,指了指床頭的暗格,“你将那裏的匣子拿過來。”
一時那丫頭将匣子拿過來,遞給老夫人,‘老夫人’查看了一回裏面的東西後,拿出兩個信封遞給她,“這是五姑娘的親娘留下來的,你去将這兩個信封給五姑娘送過去。”
那丫頭接過來又看了一眼老夫人,發現老夫人再沒旁的吩咐了便轉身去了東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