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解蠱◎
滿屋子的近衛們都埋着頭不敢再說話。
雲王兀自氣了半會, 心情平複,轉頭問一個女子道:“你們族長不是說,你們是佟官部族的最勇猛的戰士麽?為什麽你們那日沒有捉到季優, 若是有那小奶娃在手,我們也不至于這麽被動!”
雲王與佟官部族的人勾結,雙方商議,佟官部落助雲王成事,而雲王助佟官部落除掉哈客部族。若是沒有季語白橫叉一杠子,董相此刻已經獲得了中饋大權,雲王就可以舉起義旗, 在佟官部族的幫助下清君側,入主為王。
董相亂政是她一手策劃出來,一開始董相确實是位勤政愛民的好官。為了腐蝕她,雲王精心培養了三十多名絕色男寵, 進入董相府中, 成為她及兩個兒子房中的美妾。
在這些美妾的枕邊風吹拂下, 董相一家漸漸變得貪財好色, 一步步走向權臣之路。
可恨,季語白除掉董相,當政不到一年時間,将朝政整理得井井有條,開恩科,減免田稅,鼓勵商業, 百姓們獲得實實在在的好處, 各個交口稱贊, 擁護愛戴。
她不是名義上的皇帝, 卻是百姓心中的皇帝。
這個時候雲王還有機會,上京城中,年富力壯的王爺只她一個,平日裏她沒少跟宮玉珠搞好關系。宮玉珠中毒日子過久,毒素侵入骨髓,即便是得到了解藥也活不過十六歲,雲王本想等着宮玉珠一死,她沒有後嗣,王位她還能争上一争。可恨,宮玉珠那小蠢貨被宮玉桑三兩句話說動,拟了退位诏書,要傳位給季語白并指定了季優為皇太女。
眼看多年謀劃,竹籃打水一場空,雲王怎麽能忍得住。
又加上季語白那邊已經開始查到了線索,很快就要查到身上。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佟官部族的少将軍蒙娜哼了一聲:“這能怪我們?你連對方實力都沒搞清楚就要我們上!平陽公府的青衣衛根本沒有解散,我帶出來的姐妹這次十有八九都折在前幾天那場戰鬥中,我連屍骨都無法收。你以為我不難受,你要怪就怪自己心大還技不如人。”
“你大膽!”雲王身邊的近衛猛然站起身來。
蒙娜身後的外族也站了起來:“你想怎麽樣?”
雲王一張臉鐵青,差點肺都要炸開。她想要出城還得依靠蒙娜的幫助,這個時候得罪不是明智之舉,她忍了又忍道:“老大你們坐下。”
蒙娜拉開與雲王的距離,冷嘲熱諷道:“早就知道你的人靠不住,昨日我已想辦法通知了外面的人,也就這兩天,她們便會設法營救我們。”
大家重新坐回位置啃冷硬饅頭,這饅頭又幹又澀又硬,嚼得牙疼。可她們不敢浪費,因為上京城戒嚴,她們不得不減少出現的次數,以防被抓。
雲王感覺口中粘了幾根異物,舌尖在口中卷了卷,将異物排在唇齒間。擡手捏下來,對着光線一看,差點氣血攻心暈過去,饅頭上沾了老鼠毛。
這饅頭被老鼠咬食過!!!
咽不下這口氣的雲王,将饅頭再次狠狠砸在地上。
即便是死,她也得去皇宮帶上季語白的女兒季優一起!
–
禦書房。
一位苗疆打扮的老人家坐在季語白的對面,身旁的茶幾上擺放私章龍玺,老人家臉上溝壑縱橫,眼中閃動着睿智的光芒:
“這蠱王乃是百年前作古之物,許多牽制除去的方法已經失傳。”
在從宮玉桑手中得到私章龍玺後,季語白便着人去苗疆請來的族長,請她想辦法除去蠱王對蠱将的鉗制,經過多日,苗疆族長過來回話:“不能直接燒毀蠱王嗎?”
“這蠱王十分邪性,若遇到危險便會自發挾制蠱将蠱兵前來相救,若未及時趕到,蠱将和蠱兵便會心絞痛難忍。”苗疆族長說。
不能毀損,留下是個禍端。
總不能放進棺材埋入深地吧,萬一哪天重見天日呢?也依然是個麻煩事,季語白便道:“依族長所見,該如何辦?”
“這老身別無辦法,或許埋入地底下也行。”族長說。
只有兩人的禦書房沉默下來。
能控制季國公府和青衣衛這是一個多麽巨大的誘惑,陶姨母知曉,陶亦蕭知曉,或許他們還讓更多人知曉了,埋入地底下也并非是萬利的方法,像是個懸在頭頂的隐患,随時會落下一刀砍了脖子,鮮血四濺。
她的目光放遠,看向廣袤的天空,該怎麽辦比較好。
目光回收,餘光看到張少卿的位置。
張少卿是帝師,在忙仍然日日會勻出時間去看宮玉珠的功課。雖然,宮玉珠對此非常憤怒,每日都叫嚣要砍張少卿的頭。
季語白站起身來,走到苗疆族長跟前,朝着她重重行禮,她問:“族長,我有一事請教。我聽聞蠱蟲是将上百只毒蟲放入封閉的甕中,令他們厮殺一百天,勝利者則是蠱王。是嗎?”
苗疆族長同站起身,回禮:“正是。”
季語白繼續問:“這場戰鬥只有一次定輸贏的機會嗎?”
苗疆族長皺紋堆疊的眼睛中露出疑惑:“按理而言是這樣。”
季語白話語漸漸加重語氣,臉色變幻莫測:“沒有規定說,不能再戰一次吧?”
苗疆族長眼睛睜大,一瞬間理解了季語白的意思:“您的您的···您的意思是?”
季語白鄭重點點頭:“奪王!!!”
苗疆族長聞言往後面的椅子上一坐,內心大受震撼,這種事只在傳說中有過,從沒有人敢這麽幹過,像是天方夜譚。
倒是小孩兒幹過這種,可想而知結果。
蠱王将蠱将咬的七傷八敗,蠱将變成了一只廢蠱,連蠱兵都不如。
“可以是可以,但是太險了,稍有不甚···”
“你只管照我的方式去辦。”季語白擺擺手,表示不想聽其他。
蠱王自太|祖皇帝後,一直在皇宮端坐在高位,平穩順暢,失去血性。而蠱将被歷代的季家人帶入戰場出生入死,殺性侵入血液。
苗疆族長顫巍巍拿起私章龍玺,又接過季語白手中的青衣令,她指尖翻飛繁複的指法将龍玺裏的白色蠱蟲取出來放在一個翁中,那條蠱蟲或許是知道要戰鬥,殺意昂然。
又将青衣令中的黑色蠱蟲放入青衣令中,黑色蠱蟲慢慢在甕中翻了個身,搖搖腦袋不知發生了何事。
黑色蠱蟲有點像地主家的傻兒子!
翁蓋合上,留一個小孔看裏面情況。
季語白問:“需要多久?”
苗疆族長:“三天左右。”
透過小孔季語白看到一只白色的蠱蟲動作迅猛在甕中翻飛,黑色蠱蟲因顏色原因沒入黑色不太能看清楚。
這時,一個青色的腦袋鑽在預留的小孔中,腦袋不停地拱動。将後背留給敵人,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或許,它是在使計謀吧?
很快季語白發現不對勁了,白色蠱蟲的眼神似乎寫着–
救命!?
她俯身打開翁蓋,黑色蠱蟲攆着白色蠱蟲在甕中跑,動作更猛,速度更快。
白色蠱蟲像一只被狗攆的耗子,慌不擇路的逃跑,眼中寫滿絕望。
苗疆族長看到甕中的情況,霎時間沉默了,有種極其無語的感覺。勝負已定,
白色蠱蟲一點不經打。
苗疆蠱王忙将可憐的白色蠱蟲夾了出來,放在一個特制的盒子裏。
又将黑色蠱蟲重新放回青衣令。
她将兩樣東西交給季語白:“白蠱已經對您沒有威脅了,您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白色蠱蟲剛剛失去了蠱王的位置,苗疆族長不再稱呼為蠱王。
沉吟片刻,季語白問:“它還能感受宮玉家的血脈嗎?”
苗疆蠱王道:“可以,它聞道宮玉桑的血脈氣味時會躁動不安。”
季語白有個想法在腦海中成型:“多謝族長。稍後我會派人送一千金到您府上。”
私章龍玺的威脅徹底解除,季語白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轄制平陽公府百年的枷鎖轟然斷裂,從今日起,平陽公府再也不受宮玉家控制。
–
季語白從禦書房離開就去了母親住的宮內,母親已經醒過來,因受了傷的緣故,行動還不便。季父抱着季優在房間與宮玉珠一起逗弄。
宮玉珠功課做完了,每日過來看望季優:“元狀,快些叫姨母。姨母将江山送給你玩好不好呀?”
季優:“咿咿呀呀呀。”
宮玉珠哈哈笑起來:“你們看,她對我笑了呀,好聰明呀!你這麽聰明,一定是随了我!”
季優:“咿咿呀呀”
宮玉珠啪叽兩口親在季優的臉頰,捏季優的軟軟的小鼻子:“等捉到了雲王,你也不許出皇宮。等你四歲長到就開蒙。你也拜老頑固張少卿為師,你在前我在後,我們一起扯光她頭發,哈哈哈哈···”
房間裏歡聲笑語,宮玉珠還是孩子,說起來話來沒輕沒重,季國公夫妻兩人對視一眼,到底不會說些什麽。
季語白走進門,看着咯咯笑的季優手癢,上前也要抱。
正在逗弄季優的宮玉珠見到季語白來了,收斂了笑容,輕哼了一聲,也不說多話,轉身離開。
季語白倒也懶得計較,從搖窩裏面抱起季優。
季優小小的軟軟的彈彈的,像一顆大型的奶團糯米糕,湊近了能聞道奶香味。
她低頭用鼻尖蹭季優的額頭,季優揮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裂開嘴笑。
季語白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得,欣喜跟父親母親展示笑:“她對我笑了。”
“你是不是最喜歡母親呀?”季語白拿着指腹戳戳她得小臉蛋。
季父聽到這話有些醋意,要從季語白手中抱回季優:“你一天抱過她幾次,怎麽會最喜歡你呢?當然最喜歡我!”
季語白朝旁邊讓了讓,央求:“父親,讓我再抱抱。”
“你們都抱過了,輪到我了。”季國公從床上坐起來,牽動了傷口也不在乎,催促着說道。
“一邊去!還帶着傷呢,等會抱不穩別吓到我的寶貝孫孫。”季父白了一眼季國公。
季語白湊在季父跟前,笑眯眯的扮鬼臉,季優癟起嘴巴忽然開哭,哇的一聲。
季國公啐罵:“看,你把她吓哭了。”
季父投來嚴厲的眼神,季語白百口莫辯,指着季優的尿布道:“是不是尿了?”
季父一摸濕的,抱着季優放在搖籃裏換尿布,一邊對着季語白道:“你老杵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回惠和苑陪陪殿下。他不是為你受傷中毒了麽?”
季語白:“毒解了,傷勢也不嚴重。我再跟季優玩玩呗。”
季父抱起換好尿布的季優,找了張椅子坐下,哄着季優玩,口中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心裏有氣,他做的那些事吧,不太厚道,我聽後也好大一陣火,估摸着滿上京城都知道了這事,咱們家真是丢人丢大發了。”
堂堂國公府,被宮玉桑溜着玩,平陽公有些氣憤道:“這下不知道莫老東西私下裏怎麽笑話我們!”
季父:“你少說兩句,魚魚啊,你兩這麽僵着也不是事,好歹是季優的父親,是咱們家明媒正娶的主君,你又不打算休夫。能閉只眼就閉只眼吧?”
季語白沒吭聲。
過了好一會,她道:“父親,您不會是想将我趕走,好獨占季優吧?”
季父聞言,抓起一個枕頭朝着季語白砸去: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