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蟲卵和蟲族的标本, 裴韞還在實驗室中找到了一臺信號增幅器,還有許多她也說不清是什麽的儀器,都被藏在了洞穴深處。
這座大有洞天的礦洞之中, 雖然外部環境略顯潮濕,但是內部竟然意外地幹燥, 很适合儀器的保存, 也不知道蘭斯洛特是從哪找到的這個地方。
裴韞走過去時,發現儀器上面已經覆了薄薄一層灰, 顯然至少在一到兩天之內,蘭斯洛特并沒有來過。
她大致掃了一眼那些儀器, 發現其中一臺竟然亮着綠燈,便走過去打量着那臺儀器。
那東西從外表看,有點像個箱子,大概有半人高, 一個成年人的臂展那麽寬, 長度則和一個成年人的身高差不多,看起來應該是完全密封的, 裴韞不敢亂動,怕這東西萬一會發出警報, 打草驚蛇就壞了。
她掏出随身攜帶的手套,小心地戴上, 因為儀器的頂部覆着薄薄一層灰塵,裴韞并沒有碰上面,而是仔細觀察着箱體的部分。
裴韞看到的綠燈位于儀器正面側邊的位置,裴韞矮下/身去仔細一看,發現旁邊還寫了一行小字:離心完成。
她心中瞬間警鈴大作,查理斯在上交軍部的那份報告中曾經提到, 蟲族的毒素是溶化在牠們血液之中的,而在中毒神族的血液中,并沒有發現蟲族的血液或者類似物質,因此,那些毒素一定是經過特殊操作之後,被提取出來的,其中查理斯懷疑的一項,就是離心。
蟲族毒素與其血液相融,要想單獨提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須先采取某種措施使其分離,之後再進行離心,才能單獨提取毒素而不沾染蟲族血液。
畢竟蟲族的血液這種東西,以現在的技術手段來看,并不難分辨,愛德華教授就曾經提取過無毒蟲族的血液用于研究,其發表的論文也在社會上引起了好一陣的轟動。
至于關于蟲族毒素的研究,由于毒素的危害性實在太大,有些毒性烈的,人類只要用皮膚沾上一點就會渾身潰爛而亡,大部分人都對蟲族的毒避之不及,有膽子研究的,估計除了查理斯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下毒者估計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用蟲族毒素動手,畢竟蟲族的毒對于整個人類社會來說,都算得上是一種堪稱全新的毒/藥,別說追查,要是沒有查理斯,就連弄清楚那是什麽,大概都要花好一陣子,那時候,別說證據,裴韞他們估計連根毛都別想找到了。
可惜,對方似乎并不知道,他們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蘭斯洛特的蟲族培養日記,還被裴韞找到了這個實驗室。
裴韞看着眼前的離心機,幾乎可以确定,不管下毒的人是不是蘭斯洛特,他和這件事一定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只不過,要想獲得更有力的證據,她還得想辦法打開眼前的機器。
她剛才已經在這間由天然岩石圍成的實驗室裏查了一圈,除了有些被蟲族毒素影響腐蝕而變得畸形的石頭之外,裴韞發現這裏有些石頭竟然帶有磁性,大概是從前開礦時遺留下來的。此外,她還注意到在幾處隐蔽的地方,安裝着幾臺小型監控和報警設備,若非裴韞眼疾手快而且走位特殊,她現在恐怕已經暴露了。
在找到那些用于監視和報警的設備之後,裴韞對它們動了點小手腳,至少在她還在這間實驗室的時間內,那些東西不會再礙她的事。
她仔細檢查了離心機,沒有在上面發現任何收發信號的裝置,擡手看看自己的光腦,現在距離她與喬爾和林懷榆告別,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了,如果她再不行動,無論如何都圓不過去了。
想到這裏,裴韞幹脆心一橫,直接用帶着手套的手按下綠燈下方的解鎖按鈕。
離心機中傳來一陣機械碰撞的響動,接着,機器前側的金屬門“咔嗒”一聲,裂開了個小口。
裴韞用手一拉把手,金屬門便被輕易拉開,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即便早有準備,心中也還是不免狠狠一跳。
——離心機中豎着近十排試管,每個試管中都裝着黑色的液體,甚至能隐隐聞到臭味。
這是離心之後的蟲族毒素。
在她印象中,查理斯的報告中提到,離心應該是提取毒素的最後一個步驟,也就是說,這些毒素現在整齊地排列在這裏,看似無害,其實已經完全可以用于殺人了,當然,殺神也不是不行。
裴韞輕巧地拿出一個試管,準備當作證物還有實驗用具帶回去,然而,她剛站起身,便聽到頭頂“轟”的一聲,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槍支上膛的聲音傳來,接着便是一聲大吼:“不許動!”
裴韞動作敏捷地向後一退,手中試管中的液體沒有灑出半滴。
一枚子彈“咻”地破空而來,釘在她腳前方一厘米的地方,裴韞擡眼望去,卻看到喬爾持槍瞄準了她的方向,正繃緊了渾身肌肉,滿臉戒備地看着她。
——糟了!
裴韞在心中暗道不好,看來林懷榆沒拖住喬爾,或者這個看似陽光實則精明的少年早就發覺了不對,竟然在這時候趕了過來。
“裴上将,如果您現在舉手投降,還能有一線生機!”喬爾沖她喊道。
裴韞從容地擡起雙手,其中一只手上還拿着離心機中新鮮出爐的蟲族毒素:“我們并不是對立面,喬爾。”
“您手上拿的是什麽?”喬爾沒有絲毫放松戒備,問道。
“蟲族毒素,我在這裏找到的。”事到如今,裴韞沒必要繼續瞞着他,正如她所說的,他們本不該是對立面。
“把手上的東西給我,裴上将,我知道您很強,可我手裏的槍也不是吃素的。”
“不行。”裴韞冷冷地拒絕,“這東西很危險,我要把它帶回軍部。”
“軍部在神族死亡案中,自己都摘不幹淨,您把它給我,我要帶回治管局。”喬爾也同樣冷下聲音,當他不像往常一樣裝傻充愣的時候,氣質陡然變得冷酷起來,不僅少了幾分往日的陽光,看起來還多了幾分城府。
“不行。”裴韞重複了一遍,這次沒有再給出理由。
“那您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喬爾話音剛落,一顆子彈射出槍口,直直沖着裴韞飛來。
裴韞手中還拿着試管,投鼠忌器之間竟然差點躲閃不及,被子彈削斷了一截額前不聽話的亂發。
她伸手往腰間一摸,掏出一把手/槍,擡起手,槍口對着喬爾:“喬爾督查,你這是什麽意思?”
“裴上将,這時候就沒必要裝傻了吧?”喬爾還穿着上午那身衣服,此刻舉着槍,完全是攻擊的姿态,冷冷地說,“于情,您厭惡神族在戰場上搶了您的功勞,這是您的士兵有目共睹的;于理,在衆人都不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的時候,您把這案子搶了過去,又一直在調查之中轉移我的視線,對我百般阻撓,現在甚至直接被我發現了您提取毒素的實驗室,您還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裴韞有些頭疼,她最不擅長面對的就是這種情況:“這些都是誤會。”
“那麽,在案發的前三天,您在哪?”
裴韞:“……”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感到百口莫辯。
“這裏面有很多事情你并不了解內情!”
“那就請您跟我走一趟,帶我了解了解!”
說完,又一發子彈襲來。
裴韞腳步剛往左一撤,突然聽見頭頂剛才被喬爾炸出的洞上方傳來一聲響亮的:“阿韞!!!”
是林懷榆!
接着,一個黑影從洞口飛速下降,裴韞心下一急,只好将手中的試管扔了出去,自己則跑向林懷榆下墜的方向。
試管被子彈擊碎,裏面的液體炸了出來,濺在地上,地面立刻出現一個被灼燒的印記。
喬爾見狀,怕被殃及,立刻向後退了幾步。
與此同時,裴韞伸手,安全地接住了林懷榆,看着懷中人皺成一團的臉,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來幹嘛!”
說完,洩憤似的把他扔到了地上。
林懷榆“哎喲”一聲,也知道自己剛才壞了裴韞的事,沒有像往常一樣撒潑打滾,而是乖巧一笑:“抱歉。”
“林先生!那邊危險,到我這邊來!”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裴韞聞聲望去,看到喬爾臉上焦急的表情不似作假,似乎把林懷榆當成了被她這個犯罪分子蠱惑的無辜市民,她心中想到一計,可是又很快被自己否決——她決不能拿林懷榆冒險。
林懷榆聰明過人,一看現在景象,馬上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他看見裴韞猶疑的神情,還以為她是還想拿離心機裏的試管,心下一急,立刻一拉裴韞的手站起來,順勢倒在她懷裏。
裴韞沒料到在這種危急時刻,林懷榆還能見縫插針地投懷送抱,愣了一下。
接着,便感到林懷榆在她耳邊吐着熱氣:“阿韞,綠化帶旁邊停着一輛磁浮車,我已經在那上面幫你設置好了路線,你跟着路線走,到我家的飛船停泊場去,不會被發現。我已經聯系了威廉,一會兒我會幫你拖延時間,你找到飛船之後立刻聯系他,他會來幫你脫困。”
“還有,你身上估計被喬爾裝了什麽追蹤用的東西,我在車上幫你準備了一套衣服,你盡快換上,扔掉你現在穿的衣服,免得被跟上。”
說完,他往裴韞後腰別了個什麽東西,便一推裴韞,裝作被裴韞推開的樣子,身體向後仰倒,險些倒在剛才蟲族毒素潑到的地方。
喬爾見狀,立刻上前把林懷榆往側邊一拉,躲開了那一灘毒素。
裴韞原本也下意識地伸手去拉,卻撲了個空。
她看到不斷沖自己使眼色的林懷榆,知道現在與已經認定了她是兇手的喬爾解釋确實沒有任何用處,只能寄希望于林懷榆、查理斯和葉白,能在她逃走期間給治管局的人解釋清楚這些誤會。
這樣想着,她掏出剛才被林懷榆別在後腰的抓鈎發射器,拇指一按,一道纖維繩發射出去,被抓鈎牢牢挂在山壁上,再一按,便帶着裴韞一同向上飛去。
喬爾舉起拿着槍的手,卻被林懷榆一撞後腰,手上脫力,槍便掉在地上摔了出去。
他回頭深深地看一眼林懷榆,再擡頭時,裴韞已經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