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沿的液體有毒!
裴韞剛收到消息, 立馬下令:“整個基地戒嚴,所有人留在原地待命,馬上把接觸過這杯咖啡的人帶來見我。”
不過一會兒, 那名士兵就回來了,只是身後卻并沒有人。
他期期艾艾地開口:“上将, 那杯咖啡……是司令自己去接的, 并沒有人接手過……”
裴韞皺了一下眉頭,用帶着手套的手端起咖啡, 端詳了一會兒,又把杯子交給了查理斯:“幫我化驗一下, 杯沿的其他部位。”
查理斯動作更快,出去片刻就回來了,他對裴韞搖搖頭——
杯沿的其他部位并不存在毒性,有毒的部分只有杯沿的咖啡漬。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這杯咖啡裏, 咖啡沒毒,杯子也沒毒, 偏偏只有接觸過克萊明的那一點咖啡漬有毒。
裴韞親自從裏到外檢查了一遍這個房間,确定确實沒有其他的可疑物品。
那毒/藥究竟是怎麽進入克萊明身體的, 難不成是他這個人有毒嗎?
裴韞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這個人……有毒?
雖然這麽想有些荒誕,但裴韞還是走到了躺在簡易床上的克萊明面前, 他依舊保持着死前的狀态,面色發青,眉頭緊鎖,連那把雪白的大胡子此刻看起來都沒了往常那種喜劇演員一般豁達幽默的氣質,反而看起來有些凄涼。
突然,裴韞發現, 在克萊明大胡子掩蓋下的嘴唇邊緣,似乎也有一圈咖啡漬……
她驀地想起什麽,伸手在他唇周附近揪了一根白色的胡子下來。
周圍待命的士兵們倒吸一口涼氣,他們上将這是想幹嘛!
有些受過克萊明恩惠的,甚至已經忍不住要上來阻止她了。
而就在他們動作的前一刻,裴韞卻只是小心翼翼地把那根胡子放進了一個密封袋裏,然後交給查理斯:“試試這個。”
在場所有人全都一頭霧水,不明白裴上将為什麽要化驗一根胡子,難道還會有人在司令的胡子上下毒?
然而,傳來的消息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那根胡子真的有毒。
查理斯也很震驚:“胡子的表面化驗出毒性,和剛才咖啡漬上的毒/藥是同一種,那種毒/藥名叫‘殺蟲劑’,經常出現在黑市上,聲稱連蟲族都能毒死。”
裴韞對這種毒/藥有印象,之前她曾經處理過一起殺人案,死者中的毒就是殺蟲劑,這種毒如果塗抹在器物表面,人類每天接觸,便會在不知不覺間病入膏肓,可如果入體的話,只要一瞬間就能奪人性命。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克萊明明顯是內服。
裴韞眼睛都沒眨一下,似乎是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她轉身問那名報信的士兵:“今天克萊明司令都去過什麽地方?”
那人是克萊明的親衛,除了兩人在指揮官辦公室交談的時間之外都跟着克萊明,以保證他的安全,可沒想到即便是寸步不離還是出了這種事情,按道理來說他身為親衛,對克萊明的死難辭其咎,所以為了争取從輕處罰,自然會全力配合裴韞的調查。
他回憶道:“司令今天早上六點鐘起床,六點半吃了早飯準時去看晨訓,然後七點在辦公室遠程處理了軍務……”
裴韞擡手打斷他:“在我昏迷之後,司令都去了哪?”
“臨時實驗室。”親衛答道,“在您昏倒以後,司令去臨時實驗室參觀了後天異能發生儀,之後就回到了辦公室。”
裴韞點點頭,表情有些凝重,對查理斯和親衛說:“跟我去走一趟,其他人留下。”
在所有人都必須留在原地戒嚴的情況下,基地的能動性會變得很差,她必須抓緊解決這件事,否則很有可能被別有用心的人趁虛而入。
幾人前往臨時實驗室,兩名士兵守在門口,進去之後,那幾名研究員立刻站起身來,其中一位來自牛頓星系,他知道克萊明司令的事情,卻被要求不能離開這裏,又擔心又害怕,看見裴韞,立馬湊上來:“裴上将,司令他……”
裴韞搖搖頭。
研究員的眼睛瞪大了一瞬,嘆了口氣:“怎麽會這樣,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你是?”裴韞問道。
那人立刻自我介紹道:“我是牛頓的研究員石平,剛才司令來看發生儀,就是我帶他參觀的,上将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裴韞看了他一眼:“司令來這裏都碰過什麽東西,全部告訴我,一樣都不能少。”
石平似乎有些為難:“這樣吧上将,我沿着司令走過的路線重新帶你走一遍,應該能想起來,就算有漏下的,我的同事們應該也能想起來。”
裴韞點點頭,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在巨大的發生儀前面,是幾張零零散散的工作臺,每一張都屬于不同的研究員,而最中間也最大的則屬于查理斯。
石平領着裴韞走到最外面的那張前面:“這是我的工作臺,我當時給司令介紹了各個儀器的用法,但是……司令并沒有伸手碰其中任何一樣。”
另外幾名研究員點頭稱是。
接着,石平帶着裴韞走了半圈,中間路過許多不知名的儀器,他并沒有多說它們的功能特點等等,而是只仔細地回憶克萊明是否曾經碰過它們。
可惜,答案是,都沒有。
克萊明這個人看起來随和幽默,好像一大把年紀了也總能與小輩們打成一片,但其實骨子裏非常有分寸感和距離感,即便是對待裴韞這種幾乎算他半個女兒的人,也不會有什麽過分親昵的動作,自然也不會亂動人家的儀器。
然而,當走到後天異能發生儀前面時,石平停下了腳步。
這個讓裴韞吃了苦頭也嘗了甜頭的儀器非常巨大,呈橢圓形,最粗的地方幾乎要三人合抱,而高度則是裴韞的兩倍。
“司令……好像摸了一下發生儀。”
石平看着眼前巨大的鋼鐵儀器,回憶道。
裴韞看着他的眼神,幾乎也能想象到克萊明看着眼前冰冷的儀器,然後情不自禁地伸手觸碰這個蛋殼一般的冰冷外殼時,那種充滿希冀,卻又隐隐擔憂的表情。
從以往與他的談話中,裴韞不難了解到,克萊明其實非常支持這項計劃,或許他心底裏也認為,這是人類的希望,但卻又忍不住擔心這個能生産人造神的大家夥,會對人類社會造成一些未知的變數。
“司令在參觀的整個過程中,只碰過發生儀。”石平斬釘截鐵地說。
其他研究員在回憶過後,也沒有提出異議。
裴韞想了想,說道:“謝謝你的配合。”
石平:“上将不用客氣,希望謀害司令的兇手能早日被繩之以法。”
裴韞點頭:“會的。”
說完,她讓幾名研究員就地對發生儀的外表進行了毒性化驗,又派人檢查了克萊明的手,結果可想而知。
她立刻命人清洗發生儀,避免有人再次中招,便又回到了指揮官辦公室。
克萊明仍然躺在那裏,皺着眉頭,好像是不滿意裴韞在他最後留下的這道考題中的表現。
現在基本可以确定,克萊明就是在臨時實驗室摸了發生儀之後,又用手捋了胡子,最後喝咖啡的時候胡子不小心接觸到了裏面的液體,這才中毒身亡。
可是,兇手是怎麽确定克萊明一定會接觸發生儀的呢?
裴韞看了一眼身邊的查理斯,後者被她的眼神盯得直發毛,問道:“你不會懷疑我吧?”
裴韞聞言,露出一個“不可說”的笑容。
幾分鐘後,基地解除戒嚴,克萊明司令是因為不小心碰了兇手塗在發生儀上的毒/藥才被毒死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基地。
據說兇手也已經被繩之以法,只是身份卻并沒有被公開。
“為什麽不能說兇手的身份啊,這個裴上将不會是想包庇自己人吧,毒/藥被塗在那個儀器上,那肯定是那個叫查理斯的負責人嫌疑最大啊。”
“裴上将看着還挺正直的,應該不至于吧,不過那個查理斯博士……”
兩個神族士兵正讨論基地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事,眼角瞥見一抹紅色,連忙站直:“上将!”
安裏看着他們,從鼻子裏不屑地哼出來一聲,然而在沒人注意到的角落裏,他臉上飛揚的神采卻漸漸黯淡了下去。
“什麽?你說那個人想殺的其實是我??!”查理斯不可置信地喊道。
“噓,小聲點。”裴韞雙手抱臂靠在牆上,無奈地說,“你再大聲點,我的計劃就功虧一篑了。”
查理斯聞言,立刻小聲地問:“為什麽啊,我這輩子就沒幹過什麽壞事,也沒什麽仇家,怎麽會有人想殺我,你是不是搞錯了?”
裴韞:“……這房間隔音不錯,你倒也沒必要這麽小聲。”
查理斯終于恢複正常音量:“所以到底為什麽?”
裴韞語焉不詳地答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查理斯挑起一邊眉毛:“喲,沒想到幾日不見,裴上将都會掉書袋了。”
他剛還想繼續說什麽,卻突然間裴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有人來了。”
查理斯即便不情願,還是老老實實坐在了門口的辦公桌前,假裝在處理公務的樣子。裴韞則躲在門後,從門外看,那是絕對的視覺死角。
忽然,門猛地被踹開,一只穿着軍靴的腳出現在查理斯的視野中,還沒來得及落地,便被定在了空中——
裴韞暫停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