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馬-1, 皇宮。
說起皇宮,大概99%的聯盟公民都會覺得那是聯盟領地中最神秘的地方,至于為什麽神秘, 很簡單,因為幾乎沒有人見過它的真面目。
就連軍部中的人也只知道, 皇宮和當年羅伽馬建造的全聯盟唯一一個電子通道在一個地方, 也就是說,如果知道皇宮在哪, 就相當于知道了電子通道在哪,而神族靠電子通道來到這個宇宙, 皇宮中則居住着唯一能與主神對話的皇帝,這兩者沒人說得清孰輕孰重,只知道都是絕對不能暴露的關鍵位置,所以從來沒人敢對皇帝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多加置喙。
普通的聯盟公民, 是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格申請和皇帝會面的, 即便像裴韞一般做到上将這個位置,也只能說是勉強有資格向皇帝申請會面罷了, 至于接不接受,則全看對方的意思, 反正就算只是今天心情不好,皇帝陛下也能把冠冕堂皇的理由編出花來。
然而令裴韞意外的是, 在她提出會面之後,申請竟然很快便被通過了。
這更加堅定了她的猜測。
裴韞坐在辦公室中,輕輕閉眼,再睜開時,眼前已經是一片金碧輝煌。
連天的金磚銀瓦閃得裴韞一度睜不開眼,橢圓形的穹頂飽滿華麗, 樓梯上綴各色寶石,雖然種類繁多到裴韞幾乎叫不出名字,但是湊在一起卻不顯得花哨,色彩搭配非常和諧,這樣的榮華富貴雜在一起,竟然也不讓人覺得豔俗,只顯華麗。
這是皇宮的全息影像。
這也是裴韞如此潦草地便能進入皇宮的一個原因,即便皇帝同意了會面申請,到頭來兩人見面的地方仍然不是真正的皇宮,而是由全息影像構建而成的虛拟皇宮,這樣一來,不管會面者有什麽特異功能,終歸沒法找到皇宮真正的所在地。
裴韞順着白色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一路向前,兩側金晃晃的柱子反射出的白光不時讓她有種自己此時身在天堂的錯覺。
軍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踩着那些以裴韞的美學天賦完全看不懂的花紋,發出“噠噠”的聲響。
皇宮的大門大概是用某種木頭做成的,具體什麽材質,裴韞看不出來,只知道盤桓在上面的藤蔓和不知名的花朵們大約是用黃金制成的,繁複的紋路讓她想起那些名流酒會中舞姿翩跹的嬌小姐們,她們跳舞時,裙擺上的花紋會随之舞動,上面繡的大概也是花和藤蔓這一類的花紋,只可惜裴韞只要遠遠看一眼,就知道那些東西注定不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剛走到門口,裏面便響起了一道輕柔的聲音,好像叮咚泉水,又好像一層細紗,既溫柔又清脆,若非裴韞這種不知情識趣的,別的alpha大概聽到這聲音就要被勾了魂了。
裴韞立刻認出了這道聲音,這是每年新年還有各個關鍵節點時,都會出現在電視裏的聲音,她前陣子還聽到過——
“我們很支持人類奪回生存家園的行動,不過很遺憾,目前神族因為人手不足,暫時無法參與戰争行為,請各位聯盟公民見諒。”
這是皇帝的聲音。
她說:“裴上将,來了就進來吧。”
裴韞也沒客氣,直接推門進去了,只不過動作比往常輕了許多,畢竟她可不想弄壞了門上這些黃金做的嬌花。
見到皇帝的第一秒,裴韞便明白了主神選她作為“發言人”的原因。絕對的順從,絕對的柔和,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母性的光輝,這種氣質在電視上隔着屏幕是很難感受到了,只有這樣面對面地見上一面,才能充分體會到什麽叫“媽媽懷裏的感覺”。
裴韞看着她,覺得這位omega的頭發絲都是軟的。
或許是因為整日都被關在皇宮裏,根本沒有一點接觸陽光的機會,皇帝的皮膚白得發光,發色淺得幾乎成了白色,瞳色則是極淡的金色,讓人看一眼就仿佛要溺在裏面了一般。
她穿着潔白的裙子,布料和樣式并不複雜,讓裴韞想到古地球時代時人們曾經信仰的天使。
“裴上将,找我有什麽事嗎?”皇帝櫻唇輕啓,問道。
她端坐在屋子最中央的金色椅子上,由于身軀嬌小而椅子則塊頭挺大,看起來有種微妙的不協調感。
“皇帝陛下。”裴韞并不習慣這樣的稱呼,有些生硬地說道,“昨晚有人在伽馬-1西區的機甲制造工廠中投放微粒M,致使工廠內幾乎所有的機甲配件都融化成了鐵水,這件事,您知道嗎?”
空氣中安靜了片刻,接着,皇帝說道:“知道。”
裴韞莫名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所以呢?
不知怎麽的,她覺得這句話和眼前這個人的語言氣質很不相符。
她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突然岔開話題說道:“那麽,蘭斯洛特的事情,您知道嗎?”
皇帝的表情驚慌了一瞬,粉色的嘴唇張了張,卻什麽也沒說出來,便迅速地恢複了面帶微笑的平靜表情:“這孩子……”
接着便沒了下文。
這太奇怪了,皇帝這個人的異常程度讓裴韞渾身不舒服,簡直就像信號不太好的人工智能,主人說一句她說一句,偏偏說的時候還不得要領,總是丢三落四的。
對了!人工智能!
她輕咳一聲再次回到了最開始的話題:“陛下,關于機甲工廠的事情,軍部毫無頭緒,不知道……”
“這事你犯不着問我。”這次回答得倒是很快,只是語速仍然很慢。
“不。”裴韞微妙地笑了一下,“這事和您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首先,這次的事件和不久前的全息游戲失蹤案說到底,都是異能微粒造成的禍事,而以我們現在的線索看來,失蹤案的幕後黑手是銀河海盜團的枭,這是否可以說明,目前在人類宇宙生存的神族中,有人與星盜勾結,所謀不軌,才會這麽藏頭露尾?”
“再者,這次的事情不單單是機甲的配件熔化了這麽簡單,現在正值關鍵時刻,像機甲這麽重要的軍備物品如果不能即使供往前線,就相當于自己往火坑裏跳,和送死沒什麽兩樣,您說,在這種時候,做這種事情,背後是否有一番不可告人的可疑謀劃,那麽這位神族成員是否其心可誅?”
皇帝的神色一瞬間變了:“你們人類……”
裴韞神色一凜。
皇帝又立刻改口道:“你說的不過都是猜測,你知道污蔑神族是什麽罪嗎?”
“當然知道了,陛下,污蔑罪,要坐牢的那種,像我這種身份,可能還要上軍事法庭。”
“知道就好……”
“可是陛下,”皇帝仿佛剛松了一口氣,裴韞便繼續咄咄逼人道,“現在神族不參與人類與蟲族的戰争,民間已經物議紛紛,如果這些事實被暴露在聯盟公民們的目光下,如果被有心人稍加利用,就又是一篇洋洋灑灑的陰謀論,就算我相信神族的清白,恐怕公民們也……”
“我知道了。”皇帝打斷了她,意味不明地說,“但是裴上将,戰争,是沒有這麽容易結束的。”
裴韞還想再說什麽,眼前卻一陣眩暈,回過神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軍部的辦公室裏。
“裴,怎麽樣?”一道關切的聲音響起,裴韞側頭看過去,發現竟然是葉白。
看來她是在聽說自己向皇帝申請會面之後就來守着自己了,裴韞心中一暖,握了一下葉白的手,示意自己沒事。
“你沒事去見皇帝幹嘛啊?”見裴韞沒事,葉白終于問出了這個憋了好久的問題。
裴韞露出罕見的狡黠笑容:“當然是去解決問題了。”
葉白不明所以,滿頭問號。
裴韞見這個大明白都不明白了,更忍不住得意:“西區工廠的配件化了,找出真兇不是當務之急,現在急的是把那批缺的零件補上。”
“你去找皇帝,她就能給你補上了?”
“當然不是。”裴韞一口否定,“我找的不是皇帝,而是她背後的主神。”
“皇帝是個傀儡,這件事只要是聯盟公民就知道。”
“沒錯,但是他們不知道的事,皇帝根本就是主神的提線木偶。”
“什麽意思?”葉白皺了皺眉,沒明白這兩者的不同之處。
“我在和皇帝的交談中發現,與其說她擔任的是‘傳話人’的角色,不如說是一副‘容器’,我猜,主神大概因為某種原因無法來到我們的宇宙,所以只能通過皇帝這個‘容器’觀察我們,并與我們對話。”
“所以你就……”
“我就稍作誇張地把如果神族不向人類伸出援手的後果,掰開了揉碎地告訴她,畢竟現在他們神族應該還無法舍棄人類的價值,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是我想,他們是不會平白無故地來給聯盟和人類當星際保安的。”
葉白的眼神暗了暗:“是了,從神族可以通過電子通道進入我們的宇宙開始,已經過了許多年了,雖然來到這裏的神族數量不多,也都不是來吃幹飯的,但是不得不說有一些規定實在有些可疑。”
“比如不能與人類通婚。”
“比如只有皇帝才能接觸主神。”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裴韞疑惑地看着葉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通婚”這個詞也會從葉白博士的嘴裏說出來。
葉白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可疑的紅暈,剛想解釋,裴韞的光腦便響了起來,來電人處明晃晃地寫着——林懷榆。
而與此同時,哈維森也急火火地沖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