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體鮮紅, 有點像紅酒,不過虞奚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
紅酒的味道不是這樣的,也不會這麽粘稠。
她的心裏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伸手在冰箱上沾了一點兒, 指尖撚了撚,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柳不危,你、你吐血了!”
虞奚聲音都顫抖了, 她看看柳不危的臉, 雖然他平時臉色也比較蒼白,但此時落在虞奚的眼中, 怎麽看怎麽脆弱,仿佛下一秒他就會死去。
她飛快地想着吐血會是什麽內髒出血引起的,又該怎麽急救, 可是看着柳不危單手扶着冰箱咳得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記起了妹妹的自行車碰到霍大少的時候, 霍大少也吐了一大口血。
這夜翼是什麽鬼公司?最大的boss和第二大的boss都這麽脆弱!
她這裏比較偏, 救護車一個來回肯定沒有她直接開車去醫院快, 上次霍大少也是直接去醫院的。
虞奚不敢再耽誤,一把拉過柳不危的胳膊, 環在自己的肩頭,一只手從他後背繞過抱住了他的腰。
柳不危:“……咳…虞總…咳咳……”
“閉嘴!”虞奚架着他往外走,恨恨地念叨着:“你難道就沒感覺到自己身體不舒服嗎?都病成這個鬼樣子了還往外跑!一回家就吐血了!我要是不湊巧過來,你、你是不是就、就……”
她忍了忍, “得趕緊去醫院!”
“姐姐,真不用。”柳不危終于喘勻了氣,卻被虞奚一把按到了他的車裏, 虞奚毫不客氣地從他口袋裏翻出車鑰匙,徑自發動了車子。
柳不危欲哭無淚,他不過是看到她突然出現在門口,因為害怕她發現自己正在喝的東西,驚吓之下嗆了一口,怎麽就發展成進醫院了?
他試圖掙紮:“姐姐,我沒事,就、就吐了一口血而已。”
“一口血!而已?!”虞奚氣得腦門發懵,擡手就準備捶他,看看他嘴角殘留的血跡,又恨恨地收了回去,“上次霍大少也是吐了一口血,結果呢?”
說到這裏虞奚就生氣,“音音的車轱辘不過是挨了他那麽一下,還是自行車,自行車!霍大少就吐血了,肋骨斷了兩根!脾髒破裂!失憶!到現在音音都沒能回家,還要被霍大少帶去小島!”
說到被霍大少拐走虞音,柳不危心虛了一瞬,沒敢再開口。
虞奚開出小區大門,風馳電掣地拐上主路,柳不危忍不住提醒她:“姐姐,你好像超速了。”
“閉嘴!”虞奚急得腦門暴出一根淡淡的青筋,她随手把金絲邊眼鏡扯了下來,扔到了一邊。
柳不危早就懷疑她的眼鏡是裝飾,“姐姐,原來你不近視呀?”
虞奚惡狠狠的:“你不許說話!咳血可能是肺部出問題了!也有可能是胃出血?或者脾髒破裂?”
柳不危見她都快急糊塗了,不敢再讓她分神,只弱弱地補充了一句:“我要去夜翼醫院。”那是他們自家的醫院,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會露餡。就像上次,霍大少并沒有真的斷了肋骨破了脾髒,但完全可以糊弄過虞音。
虞奚冷哼一聲,一腳油門,速度更快了。
把柳不危送進檢查室,虞奚想了想,給妹妹打了電話,“音音,霍大少在嗎?”
虞音一邊接電話一邊往樓上走,“姐姐找霍大少有事?他在家呢,我上去找他。”
虞奚不想吓到妹妹,等電話到了霍峋手裏才開口:“霍少,柳不危出事了。他剛才吐血了,我把他送進了夜翼醫院,正在檢查。”她也不知道柳不危還有什麽親人,只能告訴霍大少。
“……”霍峋:“吐血了啊,沒事,吐着吐着就習慣了。”
虞音在一旁聽傻了,“誰吐血了?”
霍大少揉了揉她的頭,“不相關的人,乖,早點睡,明天帶你去小島暢玩。”說完,随手挂了電話。
虞奚震驚地盯着被霍大少挂斷的手機,這什麽毫無人性的資本家!柳不危怎麽說也是他的親信,吐血了他都不關心一下!
而且,她跟夜翼合作這段時間,霍大少從來都沒有出來工作,每次都是柳不危全權處理。柳不危做牛做馬,累得都吐血了,霍大少卻說他是“不相關的人”!
虞奚忍不住就心疼了,要是妹妹被人這麽對待,她肯定得讓妹妹辭職,可柳不危雖然也喊她“姐姐”,但他畢竟不是她的親弟弟,而且他坐到這個位子,也不可能輕易辭職。
醫生只含糊說柳不危是勞累過度,并沒有說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虞奚想着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也許不好跟自己明說,問了問柳不危有誰可以來照顧他,柳不危只是搖頭,“我沒事,姐姐不用管了。”
虞奚心頭堵得難受,她也經歷過孤立無援,父母過世後只有十二歲的妹妹陪着她,她一邊顧着學業,一邊管着公司,還要照顧妹妹。她不敢生病,因為知道自己一旦病了,就得讓年幼的妹妹照顧她。可她畢竟還有個妹妹,柳不危這是一個親朋都沒有嗎?
柳不危眼看着虞奚的眼神越來越奇怪,那充滿憐愛和同情的目光,幾乎都讓他背後的寒毛豎起來了。
虞奚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沒事,姐姐陪着你。”
柳不危:“不不,不用!”他還想等把虞奚打發走了自己悄悄離開醫院,反正他又不是只有她隔壁那一套房子。
“乖,聽話。”虞奚就跟平時哄妹妹似的,按着他的肩膀,讓他慢慢躺在病床上,給他掖平被角,“好好躺着,我馬上就回來。”
柳不危欲哭無淚,他真的不想讓她回來啊!她要是不回來,他就可以去逍遙了,而不是躺在這硬邦邦的病床上當病號!
虞奚真的很快就回來了,她扶着柳不危半靠起來,用小勺子給他喂粘稠軟糯的米粥,“這個粥是醫院做的病號飯,我看了還不錯。這個小涼菜是我借他們的廚房做的,不油膩,你吃一點。”
柳不危心情複雜。
她就坐在他的病床邊上,給他一勺一勺的喂飯,沒了金絲邊的眼鏡,她看起來溫柔又美麗。
這情形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他從小就經受極為嚴苛的訓練,後來成了少主身邊最出色的暗衛,一路陪着少主刀光劍影,從未感受過如此的溫柔。
哪怕後來因為少主而擁有了漫長的生命,自幼養成的嚴苛習慣,也讓他無法放縱自己。
他不需要米粥,但她輕輕地把米粥吹涼,捏着小勺子送到他的唇邊,他忍不住就吃下去了。
他應該嘗不出米粥的味道,但不知為何,卻總覺得這米粥絲絲香甜,是他遺忘了千年的美味。
虞奚細細地喂完了一碗粥,誇道:“真乖,你比音音乖多了,她只要生病就嬌氣得不行。”
她用濕巾給他擦了唇角,柔聲道:“你安心躺着,姐姐不會走的,就在這裏陪着你。”
柳不危知道她把自己當弟弟,平時他也常喊她“姐姐”,可現在,他心裏有些別扭,那聲“姐姐”怎麽也出不了口。
他本來應該随便找個人來假裝照顧自己,好讓虞奚離開,這樣他也就自由了,可現在,他竟然不想讓她走了。
夜色漸濃,虞奚趴在他的病床邊睡着了。
柳不危盯着她的睡顏,這個女人說是照顧他,其實一直坐在他的病床邊工作,直到困得睜不開眼睛,手裏還抓着平板電腦。
他輕輕地抽走她手裏的平板,虞奚似有所覺,睫毛顫動。
柳不危一手按在她的後頸處,在某處穴位上按壓片刻,虞奚沉沉睡去。
柳不危從病床上翻身坐起,他攔腰抱起虞奚,把她送到陪護的房間。他住的是最高級的病房,除了他自己的病床,陪護人員也有單獨的房間,還配置有廚房客廳。晚餐時虞奚都沒發現,還借了醫院的廚房給他調制小菜。
他把虞奚放到床上,解開她绾着的長發,拉開被子幫她蓋好,站在床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
次日。
虞音從床上爬起來,先看了看自己的腳踝,發現紅腫已經徹底消退。
“霍少!霍少!”她一路歡呼着沖上四樓,柔軟的地毯湮滅了她的腳步聲,只餘下那充滿喜悅和興奮的喊聲回蕩在走廊。
剛剛閉上眼睛沒多久的霍峋:“……”
“霍少!”虞音敲了敲門,“霍少你醒了嗎?”
霍峋:“……醒了。”
“我的腳好了!”
霍峋:“嗯,那你收拾行李,咱們這就出發。”
“昨天就收拾好了!”
“別忘了帶泳衣。”
“帶了!”
“那吃過早飯就走。”
虞音太興奮,早飯都吃得心不在焉,放下筷子就拉着霍大少往外走。
行禮都已經放到車上,司機送他們去機場。
最新款的灣流小飛機,沒有乘務人員,霍大少果然要親自開。
虞音坐在他身邊,終于有了一絲緊張,“霍少,你行不行啊?”
霍峋:“……”
舌尖抵在尖牙上磨了磨,霍峋黑眸閃過一絲危險,“小魚,不要問一個男人行不行。”
虞音:“……有病啊!我是問你真的能開飛機嗎?”
霍峋低低地笑了一聲,故意吓唬她,“能啊,我看過說明書了。”
虞音:“說明書?啊啊啊啊,不行!只是看過說明書怎麽能開飛機,這又不是電飯鍋!”
“你下來!霍大少你快下來!讓正規的飛行員來啊!”
霍峋笑得頗為愉悅,“沒事,那說明書我三年前仔細看過了。”
“三、三年前?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