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梧本以為他會尴尬或者慌張,誰知他只是默了默,十分鎮定地重新開口:“爺爺,奶奶,外婆好。”
奶奶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哎,乖孩子。”
手機被奶奶拿了過去,陸梧在一邊幹巴巴地瞅着,外婆拍拍她:“小樹,你先回房。”
陸梧屁股動了動,還是粘在沙發上。
外婆又說,“去吧,我們又不吃人,就跟蕭淩聊聊天。”
陸梧掙紮:“我不能聽嗎?”
外婆沒說話,靜靜地看着她,笑容和藹。
她洩氣:“好吧。”
陸梧慢吞吞地往房間挪,進去之後外婆又喊了一聲:“把門關上。”
她不情不願地把房門關上了,聲音頓時被隔絕在門外。
她不死心,貼在門縫邊側耳聽外邊的動靜。
然而老人們好像顯了神通似的,說話聲音也變小了,任陸梧如何凝神細聽,都聽不清外面在說什麽。
她氣惱,門的隔音效果也太好了吧。
心神不寧地等了十來分鐘,陸梧終于獲得了釋放。
老人們已經挂了電話,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唠嗑,陸梧惴惴地走過去,“奶奶,你們說完了……?”
奶奶扯開話題:“小樹,來,吃點水果。”
她狐疑地坐下,接過爺爺給她削好的梨,啃了一口。
清甜的梨汁漫過口齒,陸梧舒服地嘆了一聲,向外婆小聲撒嬌:“外婆,能不能告訴我你們說什麽了?”
外婆神秘地笑了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兩天後,陸梧打開門時,确實知道了。
門外站着兩個人,一前一後,前面的是一名中年女人,留着簡單的短發,眼角有幾道細紋,面色溫和,看上去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而她身後站着的,則是青松一樣的蕭淩。
陸梧一時呆愣。
女人微笑着問:“你是陸梧?”
陸梧點點頭,聲音繃得很緊:“是的。阿姨好。”
“你好,我是蕭淩的媽媽。”女人說。
陸梧感覺有點窒息,擡眸看了蕭淩一眼。
後者朝她安撫地笑了笑。
屋子裏,奶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笑着過來迎接:“來了,快進來坐。”而後朝房間裏喊了一嗓子,“老頭子,趕緊出來!”
陸梧雲裏霧裏地把蕭母和蕭淩迎進了門。蕭母和奶奶坐在沙發上聊天,身邊分別是蕭淩和爺爺,而她坐在爺爺身邊,隔着幾位家長去看蕭淩。
蕭淩笑得謙遜得體,不時回答爺爺奶奶的話。見陸梧坐立難安地瞅他,笑了笑,悄聲做了個“放心”的口型。
陸梧本來以為這已經是今天最大的驚吓了。
可她沒想到,沒多久,陸成和楊玉珊也來了。
她汗毛直立。
陸成和楊玉珊氣還沒消完,冷着臉,硬邦邦地問陸梧:“還燒嗎?”
陸梧搖搖頭,不自覺就變得低眉順目,“不燒了。”
奶奶把她拉到身後:“看看閨女都被你們養成什麽樣了,丫鬟嗎?你倆今天要再這樣,現在就立刻走,好好冷靜一下,氣消了再來。”
陸梧扯了扯奶奶的衣角:“奶奶……”
楊玉珊疲憊道:“媽,您這話說的……我知道您愛護着她,但這事錯了就是錯了。”
“你們兩個,”奶奶氣惱地直搖頭,“真是思想還不如我這快進棺材的老婆子!”
陸成皺眉:“媽。”
陸梧撫着奶奶的背替她順氣,沒說話。
兩家人就這麽在客廳坐了下來。
原本和諧的氣氛因為陸梧父母到來變得沉悶了許多,蕭母率先表示了歉意,蕭淩也真誠地道了歉。
楊玉珊對蕭淩的印象其實不差,雖然一想到那是女兒背着自己偷偷早戀的對象,氣就不打一處來,但見他态度很好,心裏稍微好受了一點。
兩家人的對話無非是圍繞着怎麽處理陸梧和蕭淩的關系展開,陸成很堅決地讓他們趕緊斷了,蕭母則覺得自家兒子又不壞,陸梧給她的印象也很好,委婉地表示兩個人在一起還能在學習上互幫互助,不是件壞事。
過程中也少不了奶奶的助攻和爺爺的調節。
陸梧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偶爾偷偷地和蕭淩來個眼神交流。
談話一直僵持到中午,陸梧感覺自己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心髒時時刻刻都高高吊在半空中。
最終她和蕭淩的審判結果也出來了:一切等到高考之後再說。
在此之前,他倆必須斷,關系只能停在“同學”上,再進一步都不行。
這是陸成和楊玉珊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不過這對陸梧來說,無疑是雪霁天晴了。
本來她和蕭淩就沒在談,很多事情都在他們默然達成的規定之內。
陸梧松了口氣。
這場波折也算這麽過去了,陸梧又在奶奶家住了一天,感冒已經好得七七八八,最後一個學期也快開學了,她便收拾收拾回了家。
父母心裏始終還是有氣的,陸梧和他們的關系只能慢慢緩和。她的手機這下是徹底沒收了,陸成說高考之後再還給她。
陸梧不敢有意見。
于是最後一學期,大家在忙碌之餘,發現蕭淩和陸梧之間似乎變得不對勁了。毫不避諱地秀恩愛的班長居然對萬分寵愛的疑似女朋友彬彬有禮,客氣得不得了。
而疑似女朋友竟然也一樣。
兩個人的相處就像普通同學似的。
不明群衆觀察了好一陣子,也沒覺得兩個人之間有什麽火/藥味,尤其是班長,偶爾還看着疑似冷戰的女朋友笑得那叫一個溫柔又無奈。
大夥啧啧稱奇,也沒八卦出什麽所以然來,一致認為,大概是在玩情趣。
已經得知事情真相的方權開着上帝視角,高深莫測地一笑。
可別情趣了。
倆人憋都快憋死了吧。
在學校獨處的時間幾乎沒有,這個學期開始下了晚自習陸梧的父親就會親自來接女兒,搞得蕭淩連和她一起走到校門口的機會都沒有。
方權有幸見得蕭淩吃癟又不能說的模樣,忍不住咂舌。
慘,太慘了。
憋着憋着,憋過了愈發緊張的一模二模和三模,六月,高考眨眼間便到來了。
高考兩天,全國各地的氛圍都很緊張,楊玉珊送女兒到考場學校門口,替她抹了抹額角的碎發,“該帶的都帶了嗎?”
陸梧确認了一下考試用具,點頭:“帶了。”
“好好考,心态放輕松一點。”女兒前幾次模拟考試的成績都很好,楊玉珊雖然也緊張,但還是放心的,頓了頓,她繼續道,“一會兒你要是見着蕭淩,告訴他阿姨預祝他取得好成績。”
陸梧睜大了眼,驚訝地看着母親。
楊玉珊無奈:“快去吧,到底是個好孩子,媽媽很感謝他這學期對你成績上的幫助。”
“謝謝媽媽。”陸梧眸光水潤。
壓在心底的最後一塊石頭也沒了,陸梧心情無比舒暢地趕赴考場。兩天說快也快說慢也慢,最後一科考完,走出考場,熬了三年的考生們如釋重負地玩鬧起來。
陸梧被擠在人堆中,随着人流往外慢慢往外走,身後忽然有人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她回過頭,蕭淩臉頰邊挂了細密的汗珠,輕喘着氣,應該是跑過來的。他清澈的黑棕眸子含着笑意,靜靜望她。
陸梧驚喜地笑起來,也不管熱不熱了,十分主動地一把牽過他的大手。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過肢體接觸了,在這之前連牽手都是奢望,此時她柔軟白嫩的小手塞進他的掌心,蕭淩忍不住喉嚨一緊,收攏了掌心,将她的手牢牢地鎖住。
“不怕你媽媽看見?”蕭淩問。
陸梧揚聲吐氣:“已經高考完啦。而且一會兒不是要出去玩嗎?我媽就沒來。”
原本班裏都商量着今晚上出去聚會,但是考試結束都已經是傍晚了,一些人精神高度緊張了兩天,考完試都覺得累,這個計劃便作廢了,改到了畢業典禮那天。
大聚會沒有了,各自朋友圈的小聚會還是不少的。
方權就思索着拉着他們,四人小團體去撸個串。
到了燒烤攤,居然正好和班裏另一隊人碰上,幾人一合計,幹脆拼成了一桌。
露天的燒烤攤入夜之後被涼爽的風一吹,帶着烤串的香味飄得老遠。
幾名女生坐在一起,見陸梧和蕭淩又膩在了一起,忙趁着機會打聽八卦。
陸梧不好意思說家裏導致的情況,只說是忙高考忙的。沒得到設想中的勁爆答案,女生們有些失望,但話題來來去去,幾輪之後就忘了。
男生們嗓門大,聊得熱火朝天,這會大多也都成年了,高考也考完了,上來就點了酒,不過也沒點多,過瘾是足夠了。
蕭淩也取了一聽啤酒過來,“啪”地一下,娴熟地開了拉環。
陸梧眨眨眼:“你不是嫌啤酒味道難聞嗎?”
“陪他們喝點。”蕭淩顯然心情也很不錯,唇邊擡着笑。
“噢。”她點頭,關心道,“別喝多就行。”
男生們一致發出了起哄聲,一聲“噫”拖得氣都快沒了才停下。
陸梧臉頰飛紅,所幸夜色裏燒烤攤昏黃的光也看不清。
“陸代表,你陪班長一起喝呗。”一名男生嬉笑道。
“我不會。”陸梧還記得當初果酒裏那一點點度數都讓她頭暈腦脹的。
蕭淩說:“行了,她不能喝,別鬧她。”
一群人又開始笑。
方權說:“梧妹你放心,老蕭是喝不醉的,他酒量好着呢。”
陸梧又扭頭看蕭淩,疑惑:“你不是說你會一點嗎?”
“是會一點。”他點頭。
方權啐道:“得了吧,他的一點跟我們認為一點差別大了。高二分班前我們跟原來的班聚會,我們一堆人都醉成傻逼了就他一個人清醒得跟他媽遺世獨立的神仙似的。”
陸梧被他的形容逗得直樂。
“就你話多?”蕭淩皺眉。
方權嚣張得不行:“怎麽着,破壞你滴酒不沾的形象了?”他賤兮兮地舉起酒,“走不走一個啊,活神仙?”
蕭淩擡擡眉毛,沒跟他廢話,直接吹起手裏的一聽。
方權吹了聲口哨,不甘示弱地也仰頭灌。
這是陸梧第一次見蕭淩喝酒,還喝得這麽豪邁。
他仰着頭,大口地吞咽着,啤酒淌過喉嚨,帶動喉結一上一下地滾動。
這種少年味十足的性感,陸梧看得有些呆。
蕭淩率先喝完,空罐子往桌上一擱,面不改色。
男生們爆發出喝彩聲,然後開始去鬧方權。
她粘在他身上的目光太直接,蕭淩舒服地呼了口氣,靠在椅背上側頭看她,眼底帶笑:“吓到了?”
陸梧搖頭:“沒有。”
她咽了咽唾沫,小小聲說:“你喝酒的樣子,真好看。”
蕭淩:“……”
他伸手,勾過她的手指,噙着笑,眼睛十分受用地微微眯起。
大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方權那邊,沒人看見他們的小動作。
陸梧也勾着他的手指,“但是也不可以喝多。”
“好。”
“我得早點走,我爸不讓我晚回家。”
“好。”
“唔……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好。”
陸梧聲音放得很輕,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音量:“當我男朋友好不好?”
他氣息慢了一秒。
大手一根一根地撫過她的手指,然後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緊扣。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現在就宣布他們結婚,全本完
開玩笑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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