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009

卻說回到宿舍後,石顏盯着手心裏的那顆藥,想起幾年前對方的打趣及揶揄,臉上不由染上了少許譏諷。

沒想到這顆藥,依然是由他遞來的。

更諷刺的是,他由揶揄別人,最終,變成了打臉的那個?

石顏毫不猶豫的吞下了那顆藥。

大約是這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整個人滿是疲憊不堪,然而盡管很累了,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如何都睡不着。

第二天天還沒亮,石顏就被鬧鐘吵醒了。

她有些萎靡不振的爬起了床,走到鏡子前看了一眼,眼睛有些浮腫,拉開睡衣的衣角看了看,脖頸處的痕跡淡了幾分,可痕跡卻由深紅變成深紫了,一眼看過去,顯得更加觸目驚心了。

冬天還好,這大夏天的,想遮擋都難。

搗騰了大半天,最終,又将房間收拾了一陣,終于,聽到隔壁房間有了動靜。

趙春玫起來了。

趙春玫每天早上六點起來,六點十五分出門,六點半準時去往前院待命,這樣按部就班的工作,她幹了整整二十幾年,沒有請過一天假。

毫無疑問,她是一名合格的管家。

只是——

聽到那邊的開門聲,同一時間,石顏也将自己這邊的門打開了。

六點的清晨,空氣新鮮,天色已經泛白,從清爽的清晨,似乎可以窺探得出,今天會是一個絕佳的好天氣。

大暑假天,見石顏起這麽早,趙春玫似乎有些意外,不過,她臉上的意外,也僅僅只不過表現在淡淡的多看了她一眼。

見石顏提着個行李箱出門,趙春玫原本招呼她去吃早飯的話語微微一頓,頓了幾秒,看着石顏問道:“這是要出遠門?”

暑假以來,石顏難得一直住在了別墅裏,據說打算今年暑假不出去打暑假工了,得安安心心留在別墅寫論文。

如今冷不丁的——

趙春玫直直看着石顏。

石顏微微勾着唇,又微微聳了聳肩,有些無奈道:“別墅裏太鬧騰了,靜不下心來,媽,我還是回宿舍得了。”

頓了頓,又道:“昨晚剛好接到了譚影的電話,她也提前過去了,一個人住在宿舍有些害怕,正好讓我過去陪陪她。”

譚影是石顏研究生宿舍裏的舍友,也是她的高中同學,趙春玫認識。

果然,趙春玫聞言,思索了幾秒,只淡淡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在宿舍注意安全。”說完,趙春玫擡表看了一眼,沖石顏道:“去學校不用趕時間,不必去這麽早,先去食堂吃早餐,吃完後,讓你安叔叔替你将行禮搬上公交車。”

石顏正想說不用麻煩安叔叔了,然而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趙春玫的步子已經邁出去了。

石顏只得将未出口的話語一并咽了下去,不多時,緩緩跟了上去。

結果走了沒兩步,走在前面的趙春玫不知想了什麽,忽然停了下來,冷不丁沖石顏道:“對了,有件事情,忘記跟你說了。”

趙春玫說着,忽然定定看了石顏一眼,思索了幾秒,随即淡淡開口道:“上次你安叔叔跟我說,他表姐在國外留學的侄兒回國了,說是長得一表人才,已碩士畢業,學建築的,聽說家境尚可,雖算不上什麽富家子弟,但比起咱們家卻是綽綽有餘,你安叔叔的表姐早兩年見過你,當時就有些想法,被我婉拒,畢竟那時你還小,大學還沒畢業。”

說到這裏,趙春玫語氣一定,看着石顏,繼續道:“現在再有一年,你研究生也該念完了,也該···差不多了,你覺得呢?”

趙春玫看似語氣尋常,看似是在征求石顏的意見,然而她說話,語氣寡淡,神色淡漠,跟人說話時,像是不自覺的在命令人似的,由不得任何人反駁。

況且,趙春玫看向石顏的眼神,透着股淡淡的深意。

這是要給她···相親?

在此之前,趙春玫從來沒有跟石顏讨論過這個話題。

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替。

她是···發現了什麽麽?

這個話題,太過突然,突然到有些···猝不及防。

石顏腦海中有半秒的空白,等到反應過來後,石顏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微微一緊,忙道:“媽,我現在···重心還是放在學業上為好,還不太想過早的考慮感情方面的問題。”

說這話時,石顏內心有些微微起伏,思緒還微微有些···懵然,不過語氣卻前所未有的平靜平和。

這是這七年來,她在周家練就的一身好本領。

趙春玫似乎早就料想到她的反應了,既沒有拒絕,也沒應下,只淡淡道:“不用太過放在心上,也不用太有心裏負擔,他侄兒剛回國,在國內沒什麽朋友,就當交個朋友,認識認識。”

說着,趙春玫手中的對講機響了起來。

下一秒,裏頭傳來仙子姐的聲音,道:“趙姨,趙姨,夫人起來了,她問起了顏顏,問顏顏起來沒,讓她起來後去一趟前院,夫人有事找她。”

仙子姐的話音一落,石顏有些意外。

夫人這個時候要見她?

見她做什麽?

是因為···昨晚的事麽?

昨晚的···哪件事?

石顏微微愣在原地,腦子快速的轉動着,思索着周韻琴這麽早找她究竟有什麽事情。

她好像隐隐約約有些預感。

一擡眼,卻見趙春玫面色平靜,對于周夫人要見她這件事沒有絲毫的詫異跟意外,見石顏怔在原地,只神色平靜的沖她道:“走吧。”

周家的這座別墅,是整個豪華小區中的豪華帝王墅,它坐落在小區的最裏側,背靠着香樟山,卻正對着小區的大門,從小區門口,筆直一條康莊大道,直接通入別墅大門口。

說是別墅,實則說一聲宮殿也不為過。

從別墅大門口通入別墅正門,有蜿蜿蜒蜒幾十道階梯,石顏将行李箱放在了階梯下,只身跟着趙春玫一步一步邁上臺階。

看着眼前趙春玫挺立的背影,看着眼前一路蜿蜒而上,富麗堂皇的宮殿,有那麽一瞬間,石顏覺得回到了七年前似的。

只是,區別在于,七年前,趙春玫的背影年輕挺立,如今,盡管依舊背脊直立,多少多了幾分消瘦及蕭索的味道,七年前石顏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對着眼前的陌生世界感到一片茫然,而七年後的現在,石顏一片淡定。

心情、心境早已截然不同,可不知為何,石顏有種奇怪的預感,就像是無論做人還是做事,終歸是要有始有終。

人生是由一段一段經歷拼湊而成的,而她,已經快要走完其中一段了。

周韻琴有早起的習慣,她是位藝術家,無論是在藝術方面,還是在生活方面,她對自己,對周圍的人,都有着極高的要求。

她每天早上會早起,或者插花,或煮茶,或親手修葺庭院,或親自下廚做一頓精美的早點,有時心血來潮,會親自煮上一杯香濃的咖啡,立在窗邊陶醉的沉醉在咖啡的餘香中,然後,興致上頭,借着情緒的感染,緩緩走到鋼琴旁,彈奏一曲《秋夜思雨》。

她将生活過成了一門藝術。

今天石顏去時,周韻琴正在客廳裏插花。

只見客廳的大理石地面上,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大片大片鮮花,各種品種,應有盡有,有的鮮花是國內見不到的品種,鮮花上還殘存着露珠,不用看,石顏都知道是連夜從國外空運回國的。

眼下,周韻琴身着深紫色旗袍,手中拿着一把剪刀,随手拿起了一支尤加利葉,正在修剪殘枝敗葉。

趙春玫将石顏帶了進來,并恭恭敬敬的向她點頭道:“夫人。”

周韻琴聞聲微微擡頭,看到石顏跟在趙春玫身後,穿着一條白裙子,裙子是襯衣領的,看上去文文靜靜、規規矩矩的,只淡淡的笑了,沖她親切道:“顏顏來了。”

說着,忽然挑眉朝着石顏看了一眼,沖她道:“過來給我挑挑,看看這葉子,究竟配哪朵花适合。”

石顏聞言,只依言淡淡笑着走了過去。

她往大理石地板上細細掃了一眼,只見地板上的鮮花各類品種應有盡有,牡丹,玫瑰,百合,桔梗,兔葵,班克木,澳海,金合歡,銀葉菊等等,各個國家各個季節的品類都囊括了,俨然成了一個小型的花店。

石顏的目光在白玫瑰、百合及牡丹花上來回游移了一陣,最終,将牡丹花緩緩撿了起來,遞給了周韻琴。

周韻琴笑着接了過去,将牡丹花穿插進了尤加利葉中,精心擺弄了一陣,不多時,微微點了點頭,看着石顏,笑了起來,似乎一臉滿意,道:“不錯,顏顏的眼光越來越好了。”說着,想了想,忽然随口問了句:“說說看,這裏的花這麽多,為什麽獨獨選這朵白牡丹?”

一大早的,周韻琴似的興致不錯,難得有些雅興,跟她讨論起了插花這門手藝。

石顏對于插花雖說是門外漢,可這七年來,耳濡目染,多少受了幾分熏陶,她只微微笑着,語氣誠懇道:“牡丹高貴、高潔、雍容華貴,正如夫人,看到夫人坐在這裏,往地上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只有這朵花最配。”

石顏這話雖有拍馬屁的意味,不過卻也是實話實說。

周韻琴的氣質氣度确實一絕,她雖年歲漸長,可風韻猶存,往花叢裏一坐,滿地鮮花都太過弱嫩了,唯獨這牡丹,才能隐隐襯托得起她的氣質。

石顏這孩子,是整個別墅裏,唯一一個追捧她,而令她心情愉悅的。

她眼神清澈,表情認真。

所說出的每個字,從別人嘴裏出來,成了追捧,可從她嘴裏出來,無端令人心裏熨帖。

“瞧瞧,這孩子,小嘴真是越來越甜了。”

周韻琴看着石顏略有些無奈笑了笑,語氣看着十分寵愛。

不多時,只扭頭沖趙春玫打趣道:“你福氣好,生了個這麽乖巧的女兒,不像我,生了個孫猴子似的。”

只是笑着笑着,卻又冷不丁的将目光重新投放到了花瓶上,左看右看,忽然輕輕挑了挑眉,不多時,依舊笑了笑道:“這牡丹确實挑得好,就是這幾片葉子,太過遜色了,有些襯不起這花的華貴。”

說着,周韻琴忽然将花瓶裏的那幾株尤加利草取了出來,冷不丁從花叢中取出了幾枝粉牡丹別了進去,邊細細調整着,邊笑模笑樣道:“這牡丹,只有跟牡丹才能相配,也只有牡丹才能配得上牡丹。”

說話的功夫,周韻琴已經将牡丹花插好了,話音一落,她忽然緩緩擡眼看向石顏,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并無他意,只淡淡笑着道:“顏顏,你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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