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辰時。
“铛——”
鐘聲響起,來自各個學院參加比試的學員皆迅速進入了比試區域,而他們的宗門長輩、導師等卻是皆彙聚乾元宮,濟濟一堂,依次就座,開始觀看起比試區域內的狀況來。
“這次比試不比以往,竟然以存活率為衡量标準,看來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了!”有靈修議論道。
“可不是嗎?我們千星宗宗門下也有一個學院,雖不成什麽氣候,可這些年也為我千星宗培育了不少後起之秀,這次……”
說話的是千星宗的大長老,他那滄桑的臉上滿是不贊同之色,顯然對昆吾宮這次定下的規矩有些不滿。
不滿的決不僅僅是他一人,除了四府與玄扈門、熹明宮等幾個頂級勢力支持的學院,其他學院都對此頗有微詞。他們背後沒有強大依仗,平素也得不到四府那樣充足的資源,建立學院大部分是為了培養宗門後輩,對這等規則自是不贊同——畢竟能被選派來參加仙靈法會的都是學院內的優秀學員,哪怕損失一個,都可能造成宗門日後的支柱少掉一根。
而且,最可怕的是,四府內雖然也不乏争鬥,可對外卻向來同氣連枝,這等規則之下,恐怕會聯合起來,先将其他學院學員殺戮一空,之後再采取些不傷顏面的方式決出勝者。
首座上的木峥環顧四周,微微一笑,道:“木峥知道諸位對新規則多有不滿,還請諸位容我解釋一二。”
他的話雖然客氣,可在座的人誰也不會以為真就能蹬鼻子上臉了,皆是連說不敢。
——笑話,李天尊雖然修煉的是聖德之道,待人處事也從不恃強淩弱,可在這世道,難道光憑懷柔之舉就能穩坐人界第一勢力交椅?不要忘了李天尊的師弟可是列襄郡衡天城尹家不世出的天才,修煉的也是《紫極純陽天照真錄》,性格暴烈霸道至極,乃是昆吾宮刑律殿殿主,負責監察人界大小宗門。
“我族即将與鬼族宣戰,諸位可曾想過五百多年後将會是何等局面?”木峥眸光凜然,臉上依舊帶着令人如沐春風般的笑意,可卻無端多了一絲威嚴,“魔族素來是我人族死敵,妖族就更不必說了,再加上鬼族,我族要同時扛住來自北、南、西三面的壓力——而且,靈族與妖族素來交好,最後時刻會不會插手也很難說。五百多年後,他們才将是戰場上的中堅力量!倘若還與以往一樣,那他們何時才能學得會鐵血手段?沒有那等心性,千年之戰中也沒有半點作用!”
“這次修改規則是兩宮共同作出的決議——不單單是仙靈法會,一百三十五年後的九郡法會,三百五十年後的通靈法會……人界內部大小法會,全數采取這一規則!我昆吾宮也将不會禁止大小勢力之間的征伐——當然,畢竟份屬同族,宗門之戰中,必須盡量減少元嬰以上靈修的隕落,相信諸位都同意這一點吧?”
“什麽?”
“不禁征伐?”
木峥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皆齊齊變了顏色——只不過有些是喜笑顏開,有些是面色如土。
昆吾宮、青要宮歷來有禁令,人族內部宗門之間,若無深仇大恨,決不允許私自征伐,這既是為了保護小宗門,也是為了維持人族內部一個相對平和的環境。
可此時,兩宮竟然撤銷了這道禁令?
“木峥大人,碧萦大人,還請三思啊!”
“此舉将使我人族宗門人人自危,還請兩宮收回成命!”
……
數十個小宗門宗主、長老齊齊起身,目光懇切,連聲請求。
“怎麽?才短短幾百年,在上一次千年之戰中殺出來的血氣就消磨光了?”神色冰冷高傲的綠色宮裝女子,青要宮碧落,冷冷掃視站起來的那些宗主、長老,銳利森寒的目光幾乎讓他們的呼吸都困難起來,“物競天擇,弱肉強食,本是天道!你們哪來那麽多意見?哼!”
各宗主、長老不敢作聲,可卻都不曾坐下,顯然還是希望兩宮收回成命。
“你們這又是何苦?禁令已撤,不會再恢複了。”碧萦的神色依舊溫婉恬淡,殿下之人的擔憂、焦慮絲毫沒有染上她的眉頭,“趁這次我人族宗門齊聚一堂告知你們此事,也是為了讓你們提前有個準備,省得到時候被人打上門來都不明不白!若是自認實力不足以自保,大可選擇其他宗門依附。只是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你們還是都各自準備準備,畢竟下次千年之戰,我人族若是扛不住,那你們的境遇只會更加悲慘!同族尚有情分,異族哪會心慈手軟?好好想想吧,此事已決,休要再提!”
盡管心中都不情不願,可碧萦多年來穩坐青要宮第二人之位,她的話遠比木峥、碧落要有威力,衆人不敢反駁,只好重歸席上,心事重重,再沒有來時的好興致,也都對比試興趣缺缺。
比試區域。
扔出兩張金刃神風符将身後兩個不知道是哪個學院的靈修亂刃分屍外加毀屍滅跡,元诩面無表情地繼續四處亂走,勘察着周圍的靈禁。
這已經是她進入比試區域的第三天了,剛剛那兩人也已經是她殺掉的第五個和第六個人——雖然元诩本意是找到靈禁破綻然後溜走,可也不會白白受人欺負,真有不長眼的靈修找上門來她又豈會放過?反正殺的是人族,她絕不會有半點心理負擔的。
“前面就是七靈崖,元嬰以下靈修進入還沒聽說過有逃出來的,”元诩辨別了一下方向,若有所思,“根據昨天推衍的結果,破綻在東南一帶,這是我走來遇到的第一個險地,難道會是它?”
雖然知道七靈崖的可怕,可元诩已經被逼到絕路,哪怕前面是昆吾宮她也得硬着頭皮闖了,何況只是個險地?
她繼續朝着七靈崖前進。
大約半個時辰後,元诩毀屍滅跡的地方。
一位靈修踏着水波順流而下,路過此地時忽然一頓,輕輕嗅了嗅,神色中浮現一絲異樣,“這是紫空山獨門靈香幽雲清霧的味道!”
他走了過來,停留了片刻,分辨了一下痕跡,驚道:“毀屍滅跡!真是好狠的手段!”
接着他伸手揉了揉眉心,不無埋怨道:“真是麻煩!怎麽偏偏教我遇上了!罷了,我聚天宗與紫空山早有約契,守望相助,說不得也要替他們讨個說法了!”
如此埋怨着,他沿着空氣中彌漫着的特殊香氣追蹤而去。
元诩這幾日心思都在逃跑一事上,平日裏再謹慎此時也難免有些疏漏,竟是忘了消去身上的沾染的香氣——不過即便她注意到了那也沒用,紫空山的幽雲清霧可不是那麽輕易能被消除的。
不知道身後有一個返虛靈修追來的元诩依舊在思索着如何勘察七靈崖,是以遁速不快,不多時便被追上了。
“就是她!”聚天宗的那位靈修眉頭一皺,“是九淵府的人?”
元诩此時也發現了不遠處出現了一名看起來不懷好意不好對付的靈修,微微擡眸瞥了他一眼,懶懶道:“有何貴幹?”
那靈修猶豫片刻,心道:“這女修才金丹期的修為,氣色也不大好的模樣,許是方才殺掉兩個紫空山的道友時受了傷!哼,九淵府又如何,仙靈法會裏不禁殺戮,況且也不一定剛好就被監察到,殺了便是!九淵府的個個身家豐厚,殺一個抵得上殺其他宗門十個,這買賣劃算!”
一旦做出了決定,他也不答話,當下便祭起了一口土黃色的大印,朝元诩方向便是雷霆一擊,看樣子是要速戰速決。
元诩眸光一沉,最煩這些莫名其妙的人了,他們知道這浪費了她多少時間多少心力嗎?什麽也不說就動手,真當她好欺負了?
只見青光一閃,元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不遠的一棵古樹枝桠上。
看了眼那靈修,剛剛準備用些手段的元诩忽然猶豫了起來,“不行,要是真将他弄死了,少不得被那些監察手段發現,到時候恐怕那掌控靈禁之人會注意到我,還是算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如是想着,她立即取出一枚小挪移道符,準備逃跑了。
孰料那靈修斜後方七道雪白刀光亮起,速度極快,眨眼便到了靈修身後。
那靈修一心想着殺掉元诩,一時不察,竟是等那刀光離自己不過三丈時才發現,登時大駭,卻又來不及躲閃,只好全力催動頭上那口金光閃閃的小鐘,指望着它能擋下來。
可惜他不知道背後偷襲的是何等人物,轉瞬間便被兩道刀光破防,剩下五道将他直接砍成好幾塊。
他只來得及産生一絲驚恐,所有神志便瞬間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切!才剛剛返虛期,也敢招惹我九淵府的人!”
瞿非白大搖大擺地從後方走了出來,目光在那靈修身上停留片刻,半點憐憫也沒有,又很快轉到樹上。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朝元诩招了招手,道:“元诩別怕,下來吧,這家夥已經被我砍成七八塊啦!”
元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