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她居然會發光诶！”
單純稚嫩的常天心下意識地想到了那些話本裏寫的——“這個人美到會發光！”——如果這種靈修真的存在，那常天心認為自己已經看到了。
她從小生活在青要宮，見到的人是永遠高高在上的師尊，是循規蹈矩、溫婉柔美的四位姑姑，是對她畢恭畢敬的小輩；即便來到九淵府已經好幾年，可那些靈修也敬畏于她的身份，谄媚多于真情，哪有人敢在她面前笑得這般張揚？
她從不知道，單單只是一個大笑，居然能讓她如此羨慕，如此珍視，如此崇拜——什麽時候，她也能笑得這麽神采飛揚？
與常天心不同，夜明震驚卻不只是因為這個笑的确足夠攝人心魄，還因為……
這個笑，他以前見過！
“我想起來了，我見過的，靈族來訪時，那個少女也是這般笑的，熠熠生輝！”
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夜明福至心靈般想起，當年靈族來訪時的事情。
他雖貴為妖聖的親弟弟，但日子過得卻絕不舒心。妖聖對他的态度不冷不熱，奇奇怪怪，還總愛變着法兒戲弄他，這令他極為苦惱，不想待在堯淵。
——也正是因此，他才對那次靈族來訪格外印象深刻，因為妖聖為了接待靈族使者，有一個月沒有捉弄他。
可夜明本身也不是個閑得住的人，妖聖在接待靈族使者前禁了他的足，可他耐不住性子，某一天尋了機會悄悄從自己的宮殿裏溜了出來。那次他唯一看見的就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與身材高挑的男子，那男子一身深紅色華服，身上還有鳳凰的氣息，他後來才知道是鳳修銘。
彼時少女坐在一棵開滿細碎小花的靈樹上，上身伏在枝桠上，衣袂飄飛，臉朝着下方，仿佛在和站在樹下的男子說話。接着不知道鳳修銘說了什麽，惹得少女眉飛色舞，笑得不能自已。
他還記得，那少女邊笑邊捶着身下的枝桠，惹得一樹花朵簌簌而落，場景委實美不勝收，讓他看呆了去。
——因為看呆了，所以沒有注意到兄長來了，然後被拎回去思過十年。
大概是一剎那的驚豔與慘痛的後果對比太過鮮明，即便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他也忘不了那個粲然笑意。
“元诩也是鳳眼、劍眉，和那靈族少女有些相似……啊，她與我同齡，而且姓元！”仿佛有一根線将一切都串聯了起來，夜明瞬間想明白了，“元诩……她姓元！必然是她了！”
“靈族似乎有游歷的傳統，想必她也是出來游歷的！”夜明自然而然地認為元诩是在進行游歷試煉，卻沒想到元诩和他一樣，都是“離家出走”。
（靈帝&妖聖：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說——你們還要看到什麽時候？”
元诩調侃的話一下子讓兩人都回過神來，夜明忙別開眼去，只是耳根卻更紅了，而且也再做不出兇惡的神色；常天心卻依舊望着元诩，滿眼都是小星星，夜明毫不懷疑每個小星星上都寫着【哇好美】【崇拜】【我喜歡元诩】。
元诩被常天心熾熱的目光看得一陣顫抖，當下立即将視線轉向夜明，“友好”地提醒道：“夜明，常天心快被你吓傻了！”
夜明一愣，頓時又想起來自己還沒跟這小妮子算賬，登時心懷惡意，将手一松。
“诶诶——”
突如其來的松手令常天心猝不及防，一時沒穩住身形就要摔到地上去。她吓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胡亂往旁邊抓着，竟然還真被她抓住了離她最近的夜明的衣袖。
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那麽大力氣，竟然将完全沒有防備的夜明帶得差點兒摔到地上去。不過饒是如此，夜明也被帶得朝前一個趔趄，正好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咚！”
一聲悶響，常天心苦着小臉坐在地上，一只手揉了揉額頭，抱怨道：“好疼！”
夜明皮糙肉厚，自然不會将這點痛放在心上，但卻覺得差點兒被常天心帶倒是件很可恥的事情，頓時冷笑一聲，滿滿的都是惡意，“站都站不穩，天下的靈修也就獨你這一份了！”
似乎是被元诩方才飛揚的笑容感染，又仿佛是發現自己其實也沒做錯什麽大事不用畏畏縮縮，常天心的膽子稍稍壯了幾分，輕哼一聲，沒有絲毫威力地瞪了夜明一眼，“你還好意思說！就會欺負人！可惡！”
元诩不禁失笑，這兩人的幼稚舉動一一落入她的眼底，倒讓她覺得兩人甚是可愛，般配非常，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麽糾纏到一起的。
“你們兩個別鬧了，說說看是怎麽一回事吧！”
難得地，夜明沒有出言反駁元诩，而是看向常天心，道：“我早就說過了，你不能随意進出我的靈禁！”
聞言，常天心的臉上陡然升起幾分羞怯與歉意，聲音也軟軟糯糯，顯得格外溫馴可愛，“對不起啦，我……我不知道你會來。”
“什麽意思啊你！我都說了不許你在這裏用靈儀聯……咳！總之我來不來你都不許在這裏，我們說好了的！”夜明大怒，分明被她的回答氣得不輕，幾欲跳腳。
“靈儀？聯系？說好了的？”元诩看看夜明，又看看常天心，唇角勾起一絲狡猾的弧度，笑得眉眼彎彎，像極了不懷好意的狐貍，“我倒是沒想到，你們兩個還有這等關系。”
“哪有！”
“哪有！”
兩人異口同聲地反駁，可又似乎都驚訝于對方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回答，忍不住怒目而視，一時間場面尴尬又好笑。
元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無奈地搖頭了，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道：“行了，你們有沒有關系這件事不用糾結，我比較想知道……夜明，這場比試還要不要進行了？”
“比試？什麽比試？”常天心好奇地問道。
夜明卻壓根沒理她，想了想，道：“算了，不用比了，反正下一次蒼梧法會也不遠了，到時候在演法臺上，我們堂堂正正比過一場！”
——知道了元诩的身份，夜明當然不會再咄咄逼人糾纏不休，畢竟靈族與妖族關系親密，現在惹惱了她，以後可不好相見。要是培養好了關系，下次兄長欺負自己的時候，自己說不定就能躲到靈界去了。
元诩還不知道看似暴躁兇惡的夜明竟然還有這等小心思，只當他是被常天心的打岔弄得沒了戰意，因此只是點點頭，“那便依你。”
接着她聳聳肩，難得惡趣味發作，又露出那個狡猾的笑意，戲谑道：“現在該我說‘不打擾了’，你們繼續！哈哈！”
說完元诩也不看二人各異的神色，轉身便離開了靈禁。
夜明與常天心互相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後，竟不知道是默契還是早有預謀地做出了同樣的舉動——幾步追上元诩，一左一右跟着她，一道往危月九峰的方向去了。
清微宮，九層塔樓第五層。
白衣執事霍君承依舊那副不修邊幅的慵懶模樣，雙眸似阖未阖，打了個呵欠，道：“你心上人回來了，怎麽還賴在我這裏？作為朋友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不是漂亮的女修，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他對面坐着的同樣是一身白衣的蕭衍，比起霍君承，蕭衍就要端正多了，正襟危坐，神色平和，仿佛沒有什麽事情能驚擾他一般。
不過饒是如此，聽了霍君承那調侃之語，他神色中還是多了幾分淡淡的無奈，不知是因為這話，還是因為元诩。
“我招惹她了。”
思來想去不知該如何解釋，他也只好模模糊糊語焉不詳地說了五個字。
“招惹？”霍君承驀地眼睛一亮，似乎聽見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登時坐直了身子，臉上挂着顯然不懷好意的笑容，湊近了蕭衍，“你是怎麽招惹人家了？欺負人家還是占了人家便宜？說出來，兄弟教你怎麽辦！”
蕭衍便是再遲鈍，也聽明白了霍君承這話的意思，當即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蕭衍深知自己這好友的性子，這家夥太會察言觀色了，若是自己神色有那麽一分不對，這家夥絕對能将自己所有小心思都挖出來——因此他依舊板着張臉，淡淡道：“不過是設計了她一番，惹惱了她。至于你？如果我沒記錯，似乎你到現在還不敢去見千秋府那位莊……”
“打住打住！”霍君承頓時急了，似乎很是忌諱那個名字，連道：“蕭衍你還是不是兄弟了？這個名字別提了！”
“呵呵……”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不過想歸想，你要是說出來了，可別怪我翻臉。”霍君承翻了個白眼，一臉嫌棄，“說說你怎麽設計的她，作為交換，我告訴你一個最近得到的和她有關的情報。”
蕭衍遲疑片刻，似乎在思考這劃算不劃算。
“情況有些複雜，大概就是我和她的一個敵人聯手，對她用了迷魂之術，套出了她一個秘密。為此她大為惱怒，甚至想要殺人滅口——不過她還是沒下死手，最後還救了我一命。”
“秘密？有意思，有意思！”出于本能，霍君承一聽見“秘密”二字，便亢奮起來，重複兩聲後，問道：“什麽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