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也沒打算全靠你。”她搖搖頭,手中光芒一閃,一個透明光罩悄然浮現,隐匿下了所有波動。
從外界看來,這一處與其他地方別無二致,哪裏有什麽重傷的靈修。
“哇,這是主人在九郡拍賣會上買的嗎?好厲害!”蘭蘭一見這光罩,全然将方才的郁悶抛諸腦後,連忙大聲詢問起來。
元诩的神魂還有些恍惚,聽見蘭花的尖聲大叫,又覺得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只有氣無力地說了句“閉嘴”,就再度暈了過去。
蘭花一時間怔住了,手足無措,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麽,弱弱道:“主……主人,方才在空間縫隙中時,你的帷帽和隐匿裝束都化作飛灰了啦……要不要再換一套?呃,你不說話……你不說話就是不要了啊……不要了……”
它哪裏也去不了,什麽也做不了,很是恹恹,只管趴在元诩胸口睡覺,全然沒有發覺此時元诩額頭上的九點星芒又一次亮了起來,明滅不定。
青銅古車劃過天際,很快又回到了男子先前開辟的洞府前。
男子揚手收了青銅古車,熟練地打開了靈禁,回到洞府之中。
“先看看我離開這段時間,有沒有哪個不長眼的靈修擅自闖入。”
洞府靜室的山壁上,鑲嵌着一塊巨大的透明天晶板,其上有無數蜿蜒交錯的金色紋路,整體呈現一只蒼鷹的模樣,那雙眼睛尤為銳利,仿佛牢牢盯着每個角落,任何蛛絲馬跡都無法逃脫它的監視。
男子伸手輕輕按住天晶板中央的圓形樞紐,神識湧入其中,剎那間分散成無數份,沿着金色紋路蔓延而去。
方圓三百裏之內,這片小型山脈所有角落,任何隐秘都無所遁形,被深埋于地下的靈禁反饋給了站在中樞處查探情況的男子。
良久,男子松開手,神色卻有些怪異,“東北方一百餘裏處,似是有些奇怪!怎麽卻連絲毫洪荒生靈出沒的痕跡都找不到了?”
“今時不同往日,小心為妙,先去看看情況。”
男子琢磨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不能無視這個可能成為危險的地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洞府,往監察中出現問題的地方而去。
不過片刻,男子已然潛行到了目的地周圍,往身上貼了張匿息符,暗中觀察了許久,不由吃驚。約莫一丈見方的範圍之內,半點生靈出沒的痕跡都瞧不見,雖看似與其他地方無異,實則卻有些刻意了,不過非是仔細察看許久,也看不出來什麽端倪。
“看來果真有人闖了進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人族……”男子在一旁悠然坐下,想到這裏,竟露出一絲陰狠笑意,“哈,果真是人族,那便給我打打牙祭,自從離開了魔界,我也有許久未曾煉化過人族靈修了呢……雖然自己用不上,不過那小家夥可甚是想念……”
一只黑色小蛇悉悉索索地從他的衣物中鑽了出來,盤起身子坐在了男子肩頭之上,“嘶嘶”地吐着紅信子,不時用那細小的尾巴輕輕拍打着男子的脖頸,倒像是在勸他快些動手。
“小家夥,不急。”男子伸手摸了摸小蛇額頭上那枚遠比其他鱗片大上許多的青碧鱗片,“可不要吓走了我們的客人。”
小蛇似是聽懂了,不再吵鬧,又重新鑽進了男子衣物之中,緊緊繞在了他的左臂之上。
三日後。
眼前一片朦胧,仿佛雲遮霧罩,過了許久才漸漸清晰起來,依舊是深林長空,與昏迷前幾乎完全一樣。
元诩看了眼趴在自己身上睡着的蘭花,揮手将她變回花種,收回了儲物袋中,這才開始內視。
“這下麻煩了……”
元诩嘆了口氣,認命地取出一枚靈果服了下去,起身入定,引導藥力化開。
三個時辰很快過去,傷勢得到了基本的治療,起碼不會再惡化,剩下的便是水磨工夫,一時半會好不了。元诩這才起身,準備換個隐秘之地進一步療傷。
神識悄然散逸而開,确認周圍沒有兇獸靈修之後,她才收了無影靈玉,跨步而出。
“終于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我的地盤待上一年半載的呢!”
男子漫不經心地從藏匿之地走出,話裏沒有半分調笑,反帶了幾分陰冷。
此時此刻,顯然身處極為不利形勢下的元诩竟沒有不豫,沒有意外,反倒只是微微揚起頭望了眼長空,語氣中不無無奈,“該來的總歸是會來的,氣運之劫果真非同小可。”
老實說,她基本上并不意外會遇到這種情況——說起來沒有在剛剛破開虛空時因為未能駕起遁光的緣故而摔死或是摔得半殘廢,她都有些不敢相信,是以也沒有對蘭蘭有何不滿。
——至于為何不留在蕭衍身邊,只能說元诩對這個心思深沉的人從來看不透,而她慣來認為,未知的往往是最危險的。
不過現在看來,即便天道優容,卻也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放過自己,這不,又來了個不好相與的,看起來似乎還是自己誤打誤撞上的。
元诩深深地呼吸一口,感受着空氣中彌漫而開的陰沉暴戾氣息,下一瞬她開口了:“魔族?”
男子倒也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被輕易看穿而有旁的情緒,只是挑了挑眉,眉眼中的興味更濃了幾分,“靈族?”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說來他們不是沒有隐匿氣息的手段,只是元诩因為先前動用【天衍】和【改則】,又傷勢深沉的緣故,氣息收斂的不如以往那般好,甚至連眉心的印記都無法壓制下去,自然輕易被看穿了;那男子則是根本沒想過掩飾,因為死人知道得再多也沒用……
“才凝神期的修為,你族裏的長輩沒教過你實力不夠就不要随便離開靈界嗎?”
男子微笑着走了過去,步履不緊不慢,仿佛刻意為之,目的便是看看眼前這人恐懼、後悔、不甘、憤恨交織的那張臉……就像在東南三族他曾經做過的那樣……
“你的長輩也沒教過你不要輕易小看一個靈族嗎?”
元诩微微歪着頭,飛揚的眉眼中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疑惑,但配上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卻又分明是挑釁了。
“我從不會小觑任何一個對手,但前提是那要是對手……而你——顯然不是。”
只是一件會走路的本源寶物而已……
迦越的心情很好,散功之後,即便服用了師尊給的丹藥,他的本源依舊遠不如前,竟是華發早生。沒想到竟送上門來一個靈族,果然,他果然是備受天命眷顧。
“天賜不取,反受其咎。”迦越在元诩一丈外停下,“獻上你的本源吧!”
元诩笑了起來,輕輕搖頭,狀似無辜地反問:“為什麽不是你獻上你的神魂?”
迦越懶得再做口舌之争,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薄唇,眸中迸射出嗜血的光芒,手中驀地多了一枚黑色小旗,輕輕一搖,周圍虛空中忽地發出蒙蒙金光,層層符箓篆文浮現而出。
元诩心中一凜,揚手抛出七八枚道符,堪堪擋住了四面八方而來的攻擊。
一時間,周圍虛空猛烈波動起來,靈力漣漪層層蕩漾,神識感應被大幅削弱。
強烈的危機感在剎那間湧上心頭,身處對方靈禁之中,本就是處于絕對的下風。這靈禁可不比上次蒼梧法會文冉臨時布下的天河壬水陣,而是一時半會找不出缺陷的完備靈禁!
元诩想也不想,身形一動,掠開十丈遠,恰好避開靈禁毫無征兆的一擊。
四下掃視,迦越此時已然不見,也不知是躲到何處去了,元诩心中的警惕卻絲毫沒有放下,五色青凰扇以她此時的狀況是不能用了,其他手段在先前與容淺予、談千澈的争鬥中也用得七七八八了,難道要動用虛靈星劫弓?
元诩有些猶疑,虛靈星劫弓的威能的确不俗,但只有一擊之力,若是不成,則必須立即遠遁——現在看來,那人在旁虎視眈眈,想要遠遁,顯然很是困難。
元诩一邊思索着,一邊謹慎地躲過重重攻擊,宛如鬼魅。
“铛……”
靈禁中不知何處響起一道鐘聲,沉悶得仿佛暴雨前不堪重負的天幕,帶着蒼茫古老的氣息,明明只響了極短的一剎那,卻給人餘音不絕之感。
元诩臉上驚色一閃而逝,神魂微微一晃,身形不由自主地一頓。
“不能動了是嗎?”迦越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口金色的小鐘,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她額頭,湊近了輕聲問道。
“落魂鐘……”
元诩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古怪神色,落魂鐘是魔族針對靈族專門煉制的一種靈器,能最大程度地克制靈族強大的神魂之力,但缺點是用它定住靈族後,只能用神魂手段将其滅殺,無法使用其他靈術。這種靈器雖然不算罕見,但怎麽也算得上七階,沒想到竟被一個同樣只是凝神期的魔族拿了出來。
——說起來,她最近遇上的都是這些神神秘秘的人,個個都似乎來歷不凡,家底豐厚,出人意料……
迦越見元诩被定住,心中得意,卻也沒有大意,往她身上扔了三四張道符,這才将她收到一件靈器之中,悠閑地往洞府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