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原來的夢想
黑發的哥哥在聽到妹妹罕見的話語時，微微呆愣了一下，埃忒爾的嘴巴半張開，幾秒之後才合上，聽見岚音聲音的埃忒爾沒有興奮的大喊大叫，宇宙中最古老的太空與高潔空氣之神埃忒爾只是輕微的，将眼皮半垂了下去，那雙奇異的雙色瞳孔泛起了溫柔的光芒，伸出手，黑發的哥哥包容的看着自己那位自閉的金發小妹妹。
“岚音……開始說話了呢……”
半蹲着，埃忒爾輕輕伸出手，握着岚音的雙手。
低下頭的自閉少女微微眨動了一下眼睛，再沒有說話。
埃忒爾并不在意，岚音願意說話是個好兆頭，他不想強迫岚音太多，金發的少女那頭軟軟的長發柔順的貼合在少女的臉頰上，微微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像是軟軟的棉花糖，看上去可愛又好吃，止住了自己想要捏一捏的想法，埃忒爾站起身，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右手握住細微的監視器，而後用力碾碎。
梵天與皇帝。
造神與毀滅。
奧加爾的計劃，可謂極致的瘋狂。
右手所捏碎的監視器，是埃忒爾在岚音的右耳垂找到的，早已經融入血肉，與神經連接在一起，無法被發現，十分隐蔽，如果不是因為那個發現的人是埃忒爾，那麽岚音就算逃到宇宙的深處，也會被皇帝給發現。
什麽時候，皇帝把定位監視器放到了岚音的耳垂上？
明明……
埃忒爾輕微的呼出一口氣，眼睛眨了眨，低下頭看着地面的粉末。
明明他在找到岚音的時候，就把一切障礙都排除了啊，無論是衣物還是食物，都由埃忒爾所經手，皇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觸到岚音的……
亦或是……
眼眸淡淡的埃忒爾擡起頭，看着金發的少女，那美麗的少女正趴在窗戶上欣賞着宇宙的黑暗，神色懵懂又冷漠，眼神一瞬間軟和下來的埃忒爾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坐在了岚音的身邊。
即使封閉了自己，也在下意識的留下了與皇帝有關的東西麽。
岚音，你果然是愛着奧加爾的……
羅斯號在宇宙中行使着，避開一個又一個的隕石，傳說在宇宙的深處，有片無人污染的桃源，失去了家園的難民們為了一個虛無缥缈的希望而在宇宙中飄蕩着，不停在擴大的宇宙，永遠無法逃離的邊界，皇帝斷絕了一切希望，僅僅只是為了一個女性。
“岚音，”
在岚音身邊的埃忒爾輕輕的笑了起來，他努力讓自己溫柔下來，避免“奧加爾”這三個字對于岚音的影響，伸出手撫摸着岚音的腦袋，透過窗戶倒映的那雙藍色瞳孔中毫無雜質，似乎是由玻璃打造的無神之物，可是埃忒爾知道，一旦那雙藍色眼眸的主人聽見了“蘇利耶”這三個字，眼睛就會迸發出光彩，那種像是夜幕上的煙花一樣的光彩，閃耀的不可思議，那是一種對于所愛之人的回應，驚喜與愛慕，憂郁與哀愁，只要在那咒語般的三個字之前，都會一瞬間的展現。
“你想要見到皇帝嗎？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和皇帝好好的談一談，奧加爾現在做了錯事，我們應該幫他糾正過來。”
無神的藍色眼眸果然如埃忒爾預料般的，綻放出了光彩和精神，那張略微有些稚嫩的臉龐緩緩的轉頭，看着埃忒爾，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岚音歪了歪自己的腦袋，小小的，嬌嫩的像是初綻花瓣的粉色小花，想要讓人愛護，也想要讓人摧毀。
無可救藥的吸引人，也無可救藥的勾起一切肮髒的欲望。
皇帝……
眨了眨眼睛的岚音輕輕的，緩慢的垂下了頭。
金色頭發的小姑娘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像是做錯事，也像是很久沒有和人類交流而做出的緩慢反應，艱難的，像是忍受了內心極大的折磨和鬥争一樣，埃忒爾幾乎可以看見岚音伸出的手指在顫抖，顫顫巍巍，猶豫而害怕，幾個來回之後，岚音的手指終于抓住了埃忒爾的黑色風衣。
“奧加爾……笨蛋……”
“笨蛋……笨蛋……奧加爾……”
嘴巴說出的話語很艱難，因為三周目一開始，岚音就再也沒有和智慧生命交流過，她獨自一個在大海裏呆了一百多年，喪失了一切動力，不想攻略，不想和人交流，不想看見自己這副不屬于自己的面孔，岚音自從被奧加爾斬下腦袋以後，她就開始封閉了自己，瑪爾斯，那個銀發的人類，雖然表面冷漠可是卻待她很好，蔻蔻，那個可愛的女孩，她的家因為岚音的原因而遭遇了入侵，一切都是岚音的錯，如果一開始就不攻略，那就不會出現那麽多的悲劇了，如果一開始就不接觸奧加爾，那麽那個金色的日輪皇帝一定會成為一個英明的君主的吧。
攻略一點都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任性而強制提升的感情只會造就悲劇。
在第三次的時候，岚音想明白了，就讓她一個人在海裏孤單的老去，再也不要接觸智能生物了，不接觸就不會發生悲劇，大家就都會好好的。
岚音以為是這樣的。
可是埃忒爾到來的那一刻，将她從海裏帶出來的那一刻，在旅行中的那一刻，岚音所看見的，是無數被戰火摧殘的星球，那些死亡與鮮血，那些因為奧加爾任性的感情而構築的地獄在提醒着岚音：這是岚音種下的因，這是因為岚音的原因而構築的地獄。
所以……岚音接受了埃忒爾的請求，離開了大海。
既然是因為她而鑄就的錯，那麽就讓她來結束吧。
于是，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星球，跟随着難民們做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看過了戰争的殘酷，岚音忽然明白了，所謂完美的結局，不一定是要和攻略人物在一起，将奧加爾引入正途，讓奧加爾成為他夢想中的那個，最初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完美結局呢？
奧加爾的願望，他最初夢想中的那個自己，是一位英明的，帶領帝國繁榮的君主。
【吶，人魚小姐，我想成為一個英明的皇帝，遵從媽媽的心願，讓帝國走向繁榮！】
【媽媽曾經問我，皇帝究竟是什麽，我想，所謂皇帝，所謂君主，就是讓人民幸福的存在吧，雖然我還沒有成年，雖然這個願望幼稚又空泛，但這是我此時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皇帝是責任，是愛護，是寬容，是嚴厲，是規則，是感情，如果能再見到母親的話，我會這樣回答她。】
皇帝是責任，是愛護，是寬容，是嚴厲，是規則，是感情，這也是奧加爾最初願望中的那個自己，長久的輪回讓奧加爾迷失了自己，所以要幫奧加爾走回真正的路途。
岚音輕輕勾住埃忒爾的衣角，艱難的蹦出了幾個字。
“奧加爾……笨蛋……”
“笨蛋……奧加爾……笨蛋……大，笨蛋。”
那黑發的哥哥輕輕握住了妹妹的手指，聲音帶着笑意與寬慰，輕輕應和着自己的妹妹：“啊，沒錯，奧加爾就是一個超級無敵大笨蛋。”
一邊帶着笑意應和着岚音，奧加爾一邊握住了岚音的手指，輕輕的，讓空氣哨兵咬破岚音的食指指腹，看着鮮血緩慢的滴落，岚音雖然有些疑問，卻沒有把手收回，她十分信任埃忒爾，岚音不覺得埃忒爾會傷害她，所以金發的小姑娘只是輕輕的歪了歪腦袋，眼睛稍微睜大了一些，一眨不眨的看着埃忒爾控制空氣哨兵，在自己的指腹中鑽來鑽去，直到咬出了什麽東西從血肉中出來。
被空氣哨兵咬住指腹，在食指中鑽來鑽去很痛很痛，可是岚音早已經體會過更加疼痛的事情了，被奧加爾的子彈穿破心髒，被奧加爾的長劍斬去頭顱，那種可以烙印在靈魂上的痛苦時時刻刻提醒着岚音，其餘的痛苦都微不足道，因為你已經體會到更加痛苦的事情了。
細微的金屬，小到不可思議，那是從岚音的指腹中取出的，那種金屬只要輕輕觸碰過就會融入身體，是監視用的金屬，只要觸碰上帝國相關的電子産品，就能把數據傳到億萬光年之外的芙倫星上，岚音也許是無意中觸碰到的，但現在正好能用監視金屬找到皇帝。
或者說，讓皇帝找到他們。
作為精神體的埃忒爾可以獨自前去與皇帝交談，況且羅斯號暫停的地方，也就是埃忒爾和岚音此行的目的地，完全機械的死亡星球馬塞勒斯，那顆死亡的機械星球是埃忒爾暫時的一張牌，有那些機器人在，如果皇帝要開戰的話，那麽無理智的老舊型機器人可以給他們逃離争取時間。
埃忒爾不希望見到奧加爾的時候，所看見的是一個完全瘋掉的皇帝。
希望奧加爾看在岚音的份上，還保留那麽一絲絲的理智吧。
先談，再開戰，因為對于奧加爾的那麽一絲絲的同情讓埃忒爾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埃忒爾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的，他以為能和奧加爾好好談談，他以為能為岚音的逃離争取時間，卻沒想到，在把一個星系毀滅變成了大型黑洞以後，還把岚音給弄丢了。
于是，瘋掉的更瘋。
微微垂下眼眸的埃忒爾此時還不知自己的錯誤決定，他只是執起了妹妹的手，把流着鮮血的指腹含住，讓自己的力量治愈岚音手指上的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