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飛船停駐的地方時,艙門仍然緊閉着。
裴韞透過旁邊的窗戶,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影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田山和鮑勃中的一個,一直透過窗戶暗中觀察着,看到她來了,這才慌忙躲起來。
裴韞并不覺得氣惱,只覺得有些好笑,這兩人一個明着怕死,一個暗着偷生,雖說都不怎麽光明正大,但這些卻都是人類的本能,都無可厚非。
她和林懷榆還有捷夫在艙門外等了一會兒,她倒是無所謂,但捷夫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他頭頂和腳上都有傷,能自己獨立地走過來就已經不錯了。
還好他們等得并不久,艙門很快被打開了,杜塞特在裏面朝他們花裏胡哨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就是平常就不甚整潔的衣服似乎更亂了一些,大概剛剛為了制住田山和鮑勃費了些心思。
裴韞朝他點頭示意:“這次謝謝了。”
杜塞特将她的謝意盡數收入囊中,還得寸進尺地道:“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該怎麽報答我。”
對于他的騷話,裴韞一向采取冷處理的态度,即便此刻欠了杜塞特人情,這種态度也沒有絲毫改變,毫不留情地略過他走進了飛船。
林懷榆聽了卻不樂意了,在後面追着問:“阿韞你要報答他?他幹什麽了,你還不如報答報答我。”
裴韞被這倆人吵吵得一個頭兩個大,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整天給我添亂,還讓我報答你?我看你是缺少點暴打。”
剛進去,她就看見剛剛“刑滿釋放”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田山和鮑勃重新被捆了起來,兩個物件似的被扔在了地上,杜塞特做得比裴韞還決絕,連他們倆的嘴都用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破布堵上了。
而丁麗則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似乎被吓得不輕,剛擡頭看了她一眼,卻不小心和杜塞特對視了,又吓得低下了頭。
裴韞:“……”
雖然杜塞特的做法簡單粗暴且有效,但她有時候真不知道他究竟是軍人還是土匪,怪不得田山和鮑勃一直無法對他們交付信任,這家夥的做法确實不太像個正統軍人。
此刻田山雖然嘴被堵着,但卻一直沒放棄掙紮,一張臉憋得通紅,嘴裏還不住地發出“嗚嗚”聲,裴韞看不下去,就一把把他嘴裏的布扯了出來。
田山使勁“呸”了幾下,似乎剛想罵裴韞身後的杜塞特,憋了一嘴髒話,卻敢怒不敢言,只好轉而向裴韞告狀:“裴上将,我和鮑勃只是有點害怕那個疑似被寄生的人,可沒反對你和林先生進飛船裏來,這個杜塞特二話不說就把我們捆了起來,他……他絕對居心不良!”
田山憋着勁兒地想說杜塞特的壞話,最後卻只憋出來一個不痛不癢的“居心不良”,裴韞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幾人自從昨天晚上認出林懷榆是林氏的總裁,也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星際首富之後,個頂個的會巴結,田山一口一個“林先生”叫得倒是親切中不失尊敬,好像他只要嘴上漂亮了,別人就不知道他是個什麽人了一樣。
丁麗和鮑勃倒是變化不大,或許這兩人多少也有點缺心眼,林懷榆是總裁還是要飯的,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麽所謂。
捷夫則好像是不想惹上一身腥一樣,對林懷榆敬而遠之——畢竟大人物們的事,他們哪摻和得起呢?
杜塞特見這人當着他的面說他壞話,嗤笑一聲,沒理他。
裴韞沖着丁麗三人說道:“大家放心,捷夫并沒有被寄生,平常蟲族繁殖巢的土壤都會呈現強酸性,這是牠們與環境相互作用的結果。而寄生類則非常特別,在強酸性土壤附近無法生存,因此一般與其他蟲群的繁殖巢是分開的,剛剛我已經查看過了,德爾塔廢星上只有那麽一處繁殖巢,那裏的土壤是強酸性的,寄生類無法生存,也就是說,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這顆廢星上從沒有過寄生類蟲族,也就無所謂感染不感染的了,大家不必驚慌。”
“話是這麽說……”田山剛起了個頭,就被丁麗踹了一腳,“你幹嘛啊!”
丁麗瞪着他,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裴上将都說得這麽明白了,你還找什麽事啊?捷夫只是不小心在裏面受傷了而已,你們兩個膽小鬼,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你!”田山冷不防挨了一腳,下意識地想罵她,擡頭的瞬間卻不小心瞥到了一個冷冷的眼神——那是裴韞。
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戰,随即把後面“媽的”兩個字自己嚼吧嚼吧咽了,在心裏罵了一句“你媽的”,嘴裏卻拐了個彎:“你……你說得對……”
他以為自己演得很好,實際上就差把那仨字刻自己腦門上了,裴韞對他心裏想什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此刻,她已經無暇顧及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田山見裴韞沒理他,還以為是自己“表演”得還不夠賣力,又将矛頭對準了捷夫:“兄弟,你說說你,在那麽危險的地方也不知道小心點,讓兄弟們虛驚一場。我看啊,你就是身體虛,等回到伽馬,兄弟給你找點東西補補……”
他說這話的時候擠眉弄眼的,旁人一聽就知道他這話裏暗含的惡趣味,捷夫聽了之後,反應卻很奇怪,他似乎牽了牽嘴角想笑,但那笑怎麽看怎麽詭異,仿佛帶着一絲諷刺,讓田山想起了自己看過的恐怖片,那些扮演鬼的演員們也會故弄玄虛地露出這種表情。
田山心裏一下子毛了,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有種大叫一聲的沖動。
然而裴韞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在聽出他話裏的“顏色”之後,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說道:“行了,捷夫去醫療艙處理一下傷口,我有事要說。”
直到這時,田山才發現裴上将的跟屁蟲林懷榆,回來之後除了在艙門口逞了一次口舌之快,之後基本上沒再說話,雖然看着好像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但田山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太對。
“我收到了兇手發來的消息。”裴韞開門見山道,“要我們八小時之後去德爾塔廢星最北邊的撞擊坑,恭喜你們,‘廢星之旅’,馬上就要結束了。”
裴上将嘴上說着“恭喜”,臉上卻沒有一點喜色,田山雖然人品不怎麽行,但也不傻,期期艾艾地問道:“怎……怎麽了嗎?這不是好事嗎?”
裴韞點點頭:“是好事,但是操縱這一切的人究竟是什麽情況,我們并不清楚,但我敢肯定,對方如果敢這麽放心大膽地把一架重甲交給我們使用,那他——或者他們,也一定是有恃無恐的,所以可以推斷,對方的武裝力量,絕對不會弱于一架重甲。”
田山一聽這就犯怵,他本來就容易放棄,可是現在這個情況,他如果打了退堂鼓也只有兩種下場,要麽就是獨自一人被留在廢星上餓死——畢竟裴韞也不是菩薩,沒道理一命換一命,要麽就是成為下一個死人,畢竟即便裴韞不殺人,杜塞特卻從不手軟,只是忌憚裴韞,才肯陪他們繞這麽大一個圈子,如果他此刻叛變,杜塞特的槍口可不會留情。
他左思右想,發現自己好像只剩下了這一條路,還沒來得及表忠心,就被丁麗搶先道:“裴上将您放心吧,不管對方有多厲害,我們多少還是有一戰之力的,我知道您是伽馬上數一數二的指揮官,如果有什麽用得到我們的地方,盡管說,我們一定好好配合!”
田山:“……”
昨天還看不慣裴韞的人是誰來着……
其實丁麗倒不是狗腿,她此時對裴韞的态度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是感激剛才裴韞在遇到危險前首先擋在衆人身前的行為,二是她此刻就算再不懂事,也明白了事态緊急,現在應該是他們團結起來的時候,而不是窩裏鬥的時候。
她就像那種上學時候把自己的态度表達得過于直白的學生,在出現矛盾時第一個站出來支持老師,明明自己覺得理所應當,卻總被其他學生當成格外識時務的馬屁精。
裴韞知道她的想法,當然也明白田山的見風使舵,不過此時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們能停止內耗,她就再高興不過了。
她沖他們點點頭,蹲下松開了綁着田山和鮑勃的繩子,說道:“那麽下面,我就給大家講講作戰計劃。”
八小時後,德爾塔廢星最北邊的撞擊坑附近。
裴韞停下了飛船,打開艙門,第一個走了出來。
撞擊坑,有時候也被文绉绉的科學家們叫做隕石坑,在現今人類居住的行星和小行星上面,這些并不罕見,相反,它們非常常見,有的因為降水逐漸成為湖泊,有的則被定居在那裏的人類依照地勢改造成了許多形态各異的人文景觀,而他們眼前這個,顯然兩者都不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撞擊坑而已。
而他們将在這裏,與德爾塔廢星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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