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他無聲凝視◎

臨城某公寓內。

周澤宇長腿交疊,姿态閑适的靠坐在沙發上,笑眼盯着對面的男人看。

顧時序對上他明顯不懷好意的眼神,平靜開口:“公司要倒閉了?”

周澤宇被這話一噎:“能不能說點好的,你好歹也是公司股東,倒閉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沒倒閉,下班不回家,來我這幹嘛。”

“你明天不是進組開始錄節目,接下來一兩個月有的忙了,今晚去喝一杯?”

顧時序大拇指抵在太陽穴上,同時用食指指向不遠處的吧臺,周澤宇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臺面上放着一個空酒杯和一瓶見了底的Petrus。

收回眼神,他笑着說:“一個人在家裏喝悶酒算怎麽回事,咱倆好久沒一塊兒喝一杯了,今晚餘哥也在,你想喝,我倆陪你。”

顧時序四指并攏按了按眉心,他今天實在精神不佳,昨晚收到阮黎的微信後,他給小王打了電話,詢問後排座椅上是否有一條平安扣手鏈,小王當即就給他送了過來。

拿到那條手鏈後,他一個人,坐在吧臺處,喝了一整夜的悶酒,阮黎并不知曉吳坤的微信在他的手機上登錄着,看着她發來的那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他無聲凝視着那行字。

腦海裏不斷閃回着過去的畫面。

良久良久,最終扯唇,自嘲般地笑一聲。

她的話當不得真,她有多狠心,他該知道的。

遲遲沒等到回話,周澤宇再度開口問道:“跟餘哥約的九點,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顧時序收攏起紛飛的心思,淡聲說:“你倆去喝吧,我今晚沒什麽興致。”

周澤宇站起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了幾秒:“行,你要沒興致就在家歇着吧。”

顧時序嗯一聲,跟着起身送客,倆人一前一後往門口處走去,到一半,周澤宇腳步突然頓住,他扭頭,賊兮兮的笑起來:“你看我這個腦子,忘了一件事,剛想起來。”

顧時序站定,等着周澤宇往後說。

“是這樣,今晚是餘哥攢的局,她妹回國了,擺了場接風宴,你那個老同學阮小姐和她妹不是關系很好,她也去,餘哥就說讓我問問你要不要也來一起熱鬧熱鬧。”

話落,周澤宇眼都沒敢眨地凝視着眼前人,他慶幸自己選了個好時機,倆人距離如此之近,才讓他沒有錯過顧時序眼中一閃而過的很多情緒。

“但你既然沒什麽興致,那就算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走了。”

言畢,毫不留戀的轉過身子,繼續朝前走去。

阮黎沒想過今晚會在酒吧碰見顧時序。

當時舞臺上氣氛熱烈,放眼望過去,大家在那肆意的又蹦又跳,場內音樂聲震天響,餘思語湊近她,在她耳畔大聲說:“黎黎,要不要進舞池玩玩。”

第一遍時阮黎沒聽清餘思語在說什麽,這會舞臺上好像在進行什麽表演,和餘思語說話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一陣高過一陣的尖叫聲。

等尖叫聲告一段落,阮黎側過臉問餘思語:“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這兒太吵了。”

餘思語像是被方才場內的氣氛點燃,聽見她的話,扯着嗓子大聲喊:“我說,要不要一起進舞池玩。”

阮黎搖搖頭,“不了,你去吧。”

餘思語撇撇嘴:“來酒吧坐一晚上有什麽意思,走,姐妹帶你去跳舞。”

說完就扯着她站起來,今晚是餘思語的接風宴,她不想掃了餘思語的興致,便也沒再推脫。

這種聲色場所她不常來。

在波士頓那三年,她忙着讀書學習、打工賺錢,基本沒什麽自己的時間,餘思語倒是經常出入這種場所,也沒少喊她一塊兒去玩,只是她實在不得閑。

當置身舞池的那一刻,聽着環繞四周的動感音樂,看着跟随旋律擺動的衆人,方才淺酌的那幾杯酒好像瞬間上了頭,場子熱,人也跟着燥熱,她在餘思語的帶動下,漸漸放開身體,大膽的釋放着最近幾天心中的煩悶情緒。

有那麽一瞬間,她突然理解了年輕人為什麽都愛來夜場,結束一天的疲憊工作,小酌幾杯後,和一群不認識的人放空自己,這感覺好像真還挺爽的,具體怎麽個爽法她講不出來,就真是那一刻的心中感受。

她覺得自己平時還算挺內斂一人,在這種氣氛帶動下也能徹底的放開自己,餘思語在這時發現阮黎的狀态跟剛進來那會兒完全不一樣,像是換了個人,一首歌快要結束,她倆也蹦得出了點薄汗。

餘思語稍稍停下動作,眨着那雙媚眼,勾住她的肩膀問她:“怎麽樣,好玩吧。”

阮黎笑着,大聲:“跟我想象中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挺爽的。”

餘思語哈哈大笑起來:“這就對了嘛,來酒吧就是要蹦,以前我喊你那麽多次,你一次也不來玩,今天知道了吧。”

阮黎伸手挑起餘思語的下巴,朝她抛了個媚眼:“以後一起來玩啊。”

餘思語完全沒想到阮黎能适應的這麽好,那副姿态,還挺像樣的,她呦一聲:“可以啊,第一次來跟老江湖沒兩樣,這适應能力,牛的。”

“那是,也不看看我今晚是跟誰來的。”

餘思語被這話逗得前仰後合起來,笑聲後,音樂聲短暫停止一秒,又很快切換下一首歌曲,兩人各自側過身,預備跟随旋律再晃動一會兒。

側身之際,阮黎倏地瞧見她們方才的卡座上多了三位身影,除去今晚已經見過的餘飛文,另兩人她也不陌生,餘飛文左邊坐的是周澤宇,另一側坐着的,是顧時序。

她側身的動作就那麽生生停住,腳下動作止得太猛,身體慣性前傾,差點摔倒,餘思語慌忙扶住她,皺着眉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下一秒,她聽見餘思語驚喜出聲:“他來了。”

瞧見阮黎不解的眼神,餘思語解釋:“我跟你講過的,鄰居家哥哥,現在經營一家娛樂公司,周澤宇,就是坐我哥旁邊那個。”

餘思語話落朝卡座方向揮了揮手,而後低頭問她:“有事沒,要不回去休息會?”

阮黎抿着唇,沒應聲,她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舉動,在心裏暗自懊悔,也不知道顧時序是什麽時候來的,有沒有看到那一幕。

她平時沒那樣過,今天是第一次嘗試,有點玩嗨了。

餘思語瞧着她一聲不吭的模樣,以為她真是哪裏不舒服,扶起她就往外走。

出了舞池,沒了那種置身其中的氣氛,再加上不遠處卡座上的人,阮黎又覺得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

她拽了拽餘思語的袖口,小聲說:“我去外面便利店休息會兒,這太吵了,過會再進來找你們。”

餘思語沒依她:“先過去打個招呼,我陪你一塊。”

卡座就在兩三步遠的地方,周澤宇瞧見她們走過來,笑着跟她們揮手。

阮黎回憶起方才看見顧時序的時候,他在那垂眸坐着,她在舞池怔住一兩分鐘,人愣是一下也沒擡頭,想到這一點,阮黎又覺得,沒什麽好矯情的,現如今他壓根不在乎自己,徹徹底底的把她當陌生人,她也該灑脫一點才對。

腦子裏是這麽告訴自己,可當身體陷進柔軟的卡座時,餘光還是忍不住朝他瞥過去,他仍舊那副淡然姿态,餘思語的朋友們陸陸續續坐過來,齊聲歡迎她回國。

顧時序仿若身處人群之外,事不關己、無動于衷。

餘思語叫來服務生,重新點了酒,點完單,指着周澤宇說:“記好他長什麽樣哦,今晚我們這桌的賬單都歸他結。”

周澤宇笑:“你哥在這坐着呢,用得着我?”

餘思語理直氣壯:“你現在是資本家,賺錢可比我哥容易多了,本小姐的接風宴,讓你結賬是給你面子。”

周圍人都笑。

周澤宇:“行,今天是你主場,我就破費一回。”

得了這句話,餘思語叫住準備離開的服務生:“等等,我剛點的好像不是你們這最貴的酒,把酒單再給我看眼。”

周澤宇身體往後靠了靠,縱容她點,阮黎望着眼前這倆人,恍惚間,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酒上來,有人跟餘思語提議:“來玩游戲吧,只喝酒沒意思。”

餘思語起了酒,應着:“行啊,現在國內流行玩什麽,叫我也趕趕潮流。”

那人說:“哪有什麽潮流,還是那些老土游戲,就是玩個氣氛嘛。”

之後她說出一串名字,餘思語聽完,撇了撇嘴:“還真就是那些啊,這麽些年也沒什麽新花樣。”

她眼神在卡座上左右轉一圈,她的小姐妹大多很放得開,如果今晚不是阮黎和她哥在,那些游戲的确也能玩很嗨,但顧及到這倆人,她挑了個簡單點的,跟衆人說:“那先來兩輪東問西答下下酒?順時針走幾圈,答得慢或者答錯都歹喝,不許賴酒。”

大小姐發了話,衆人自然都沒意見。

第一輪游戲就此開始。

餘思語看着一臉懵的阮黎,簡單兩句給她講了下游戲規則:“別人問你問題,你就快速回答完全無關的內容。”

“算了,從我開始,你看一組,立馬明白。”

阮黎應了聲好,打起精神觀察這游戲怎麽玩,餘思語側過身,對她右手邊的小姐妹說道:“惠惠,從你開始。”

“行啊,在國外這幾年睡了多少帥哥?”

這話問的大膽,氣氛一下子被點燃,一聲高過一聲的起哄聲中,餘思語一臉無辜地回答:“喜歡媽媽。”

到這,阮黎算是明白了這游戲怎麽玩,緊接着就是她被提問,餘思語并沒為難她,“晚飯吃了什麽?”

阮黎說:“今天天氣真好。”

餘思語诶呦一聲:“上道啊姐妹。”

阮黎扯唇笑笑,側過身問下一位,餘光瞥見那道清越身影,她停頓一秒,咽下原先的問題,轉而問道:“喜歡看月亮嗎?”

被提問的人沒一秒猶豫的回答:“今年23。”

游戲繼續,阮黎卻保持着不動的姿勢,眼睛一眨不敢眨的留意着餘光中的顧時序,她看到,在她問出那個問題時,他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姿态,面色無半分波瀾。

心跳被震耳的音樂聲鼓動着,本該是興奮的,可阮黎卻覺得胸腔內酸澀難言。

曾經,他對她說:“我望着月亮,卻只看見你。”

那時的悸動,現在想來還歷歷在目,他随意的語調,散漫的笑,眼尾彎起的弧度,每一處細枝末節,她都記得。

現在,他再不會只看見她了。

她自嘲地扯扯唇,坐正身。

作者有話說:

注:“我望着月亮,卻只看見你。”摘自邁克爾.翁達傑《英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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