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二十二步
兩人。
一大一小。
乖乖地坐在軟皮沙發上。
季明川坐得端正,板着一張和裴燼五六分相似的小臉。
隔着大半米的距離和裴燼對視。
宋星安餘光瞥見，莫名很想笑。
嘴角動了動，被她竭力壓了下去。
周圍的氛圍太過嚴肅,笑出來不太尊敬。
況且。
她好像也犯了錯。
剛活泛的心思又變得死寂。
宋星安乖巧地坐直身體，雙手搭在膝蓋上。
像極了一個聽話的小學生。
裴燼低頭拿過那本相冊。
在垂眸的那一瞬間,唇角虛勾,彎出一個不甚明顯的弧度。
一張張照片在眼片晃過,腦海裏閃過的卻是宋星安那副乖巧的模樣。
可愛。
太乖了。
想抱，還想……
裴燼輕咳一聲，将相冊合攏,放在原位。
全程一言不發，兩人的心跳更快，脊背繃得死緊。
這是在憋大招罵她？
宋星安有那麽一瞬間想直接站起來承認錯誤，然後跑出去。
但好在,剛等她想動的時候,裴燼開口了。
“晚上想吃什麽？”
裴燼偏頭看他,漆黑的眸子隔着鏡片盯着她。
明顯是在問她的意見。
就這樣,翻篇了？
宋星安有幾分不可置信，她以為他至少會說她幾句,告訴她這樣窺探別人隐私不對。
可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溫柔地問她晚上想吃什麽。
心中的愧疚感更濃。
“我、我都可以,要不你問明川寶貝吧……”
宋星安心虛地撇過頭去,暗自觀察裴燼的神色。
果然,話音未落,裴燼的眼神就沉了下來。
即使隔着鏡片,宋星安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不嘉。
她下意識地,将這個歸結為,裴燼後知後覺地對她們偷看相冊的行為不爽。
腦海更加混亂。
什麽時候道歉？
怎麽道歉？
好難。
宋星安垂眸，沒看見身旁的季明川脊背更加緊繃。
“安安，你介意他和我們一起嗎？”
宋星安頓了頓。
原來他一開始并沒想讓明川和他們一起吃？
……這不太好吧？
宋星安搖了搖頭：“不介意。”
“那，明川寶貝，想吃什麽？”
裴燼一字一頓，“明川寶貝”稱呼在他舌尖轉一圈，吐出來的時候莫名染上了幾分別樣的滋味。
宋星安捏了捏指尖，心跳猶如擂鼓。
好蠱。
寶貝這兩個字他說出來怎麽就這麽的，誘人。
突然就有點吃醋。櫻花落海洋
對象竟然是人家的外甥。
宋星安在心裏唾棄自己亂吃飛醋的行為。
但還是有點羨慕。
她也想當裴燼的寶貝。
—
最後還是由裴燼敲定去吃火鍋。
宋星安沒有異議，她喜歡吃辣的。
季明川不敢有異議，他好像在哪又得罪了他舅舅。
裴燼讓保姆先離開，三人一同從屋裏走出去。
宋星安牽着季明川的小手等在一旁。
電子屏幕數字不斷跳躍。
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季明川為什麽會打不開門？
連續三道的密碼錯誤仍歷歷在目。
看樣子他應該也不是第一次來，輕車熟路的。
但……
宋星安疑惑地朝裴燼投去個眼神，剛好對上裴燼的視線。
讀懂她的疑問，裴燼挑了挑眉。
宋星安立即收回視線，急促地搖了搖頭。
算了。
應該是以前他都在家。
莫名的，心裏冒出一陣歡喜，甜得滋滋冒泡。
—
宋星安和季明川坐在後排。
窗外的建築不斷倒退，她漫無目的地打量着風景。
猝不及防地。
搭在膝蓋上的手被人輕輕掰開，塞了樣東西。
宋星安下意識地摩挲了下。
尖尖的，四方的。
好像還很薄。
垂眸去看。
是一張照片。
四周漆黑，像是無盡的夜色，只有中間一道寬大的白色身影。
是裴燼的頭像。
宋星安錯愕地轉頭，目光落在季明川身上，做口型無聲地詢問——
“這是？”
季明川看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長。
又不發一言地轉過頭，坐得筆直。
宋星安滿頭大霧。
手中疑似從相冊裏取下來的照片猶如烙鐵。
在手裏發燙。
就這樣拿着不太好吧。
宋星安下意識地擡頭去看，正巧在後視鏡中和裴燼撞上視線。
四目相對。
裴燼眼底一片漆黑，淡淡地看着她。
對視幾秒。
宋星安率先敗下陣，移開視線。
目光朝前方瞥了一眼。
原來在等紅燈。
很快，車子又再一次起步，裴燼認真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宋星安捏了捏指尖，正襟危坐。
邊用餘光瞥前面人的動作，邊小幅度地朝着季明川靠近。
過程很順利。
宋星安成功移到右邊，膝蓋碰到了季明川的。
她剛準備拿出照片，低聲詢問時。
猝不及防地。
她又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那雙漂亮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黑曜石般的瞳孔倒映出兩人的身影。
宋星安的動作一頓。
目光落在車前。
好。
又是紅燈。
伸出去的手若無其事般擡起撫了撫碎發。
宋星安朝着裴燼笑了笑，重新退回原位。
算了算了，等下再問。
她不敢直接把這個給裴燼，生怕他會生氣，只能另找時機給明川，讓他主動去承認錯誤。
可她沒想到的時候，接下來一頓火鍋的時間她都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對于她的眼神，季明川理都不帶理的。
宋星安：……
算了，她也救不了他了。
飯後，裴燼先開車将季明川送到了老宅。
宋星安本來說自己打車回去，這裏很近，但季明川不幹，死活拉着她要她送他回家。
面對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轉念一想，那張照片還在她包裏，她也就應了下來，陪着裴燼送他回家。
車到老宅的時候，裴父早早地守在門前。
季明川拉着她的手，想讓她下車。
宋星安手腳都僵住，整個人不知所措。
下車？
目光落在站在門口的那道身影。
這不就是變相的見家長嗎？
宋星安心裏更慌，連聲拒絕，但季明川仍不放棄，扯着她的手往外拖。
力氣大到她想不到。
怎麽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力氣能比她還大啊。
白皙的手背立刻出現了幾道紅印，看上去十分吓人。
裴燼冷聲呵斥：“季明川。”
季明川立即停手，慢吞吞地收回手，還想掙紮一下：“漂亮舅媽，你真的不想進去看看嘛？”
奶聲奶氣的，眼眶紅了一圈，水潤的大眼睛眨呀眨。
宋星安心軟了。
季明川乘勝追擊：“我有好多玩具哦！而且……”
他偷偷瞥裴燼一眼，看他沒反應，又揮揮小手，示意宋星安靠近。
宋星安被迷得上頭，聽話地湊近，又聽他說：“裏面還有好多舅舅的秘密呢！”
秘密……
宋星安猛然回神，直起身拉開距離。
季明川臉上挂着得意的笑，像是勝券在握。
可惡！
她竟然可恥的心軟了，很想進去看看到底是什麽秘密。
臉上神色搖擺不定。
裴燼輕笑，又正了神色：“季明川，你該進去了。”
目光在宋星安身上晃過：“漂亮舅媽改天會去的。”
宋星安臉一下紅了。
漂亮舅媽……
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稱呼。
“噢。”季明川失望地點了點頭，又看向宋星安，“漂亮舅媽你一定要來哈，我等你~”
宋星安湧到嘴邊的拒絕吐不出來，對上他期待的目光，她頓了頓。
最後妥協地點了點頭：“我過幾天來好嗎？”
季明川戀戀不舍地揮手：“那漂亮舅媽再見！”
轉身走了幾步，又站住回頭：“舅舅不見！”
聽到明顯負氣的話，宋星安忍俊不禁。
目送着那道小小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車子重新啓動。
車窗半降，晚風呼嘯而過。
“明川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紅燈。
裴燼停車，擡頭看向後視鏡。
“啊，什麽？”宋星安正思考着什麽時候将照片還回去，猝不及防地聽到他的話，有幾分反應不過來，“漂亮舅媽嗎？”
話音剛落。
宋星安反應過來自己說的什麽。
白皙的臉頰騰地像是被火燒過，耳尖發燙，冒着熱氣。
還好天色暗淡下來，車內只有昏暗的光線，看不真切。
裴燼勾唇，盯着綠燈亮起，起步。
等車子平穩行駛出一小段距離後，他才開口：“不是，是去找他。”
“噢……”宋星安捏了捏指尖，松了口氣。
還好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不然她會想連夜搬離地球的。
她沒有注意到裴燼對這個問題的回答。
皺了皺眉：“答應了明川，不去不好吧？”
語氣不自覺地沉了下來。
她小時候被宋父宋母放鴿子的次數太多，對于這種答應了小孩但不去的行為深惡痛絕。
車內安靜下來。
等一陣涼風吹過，宋星安從回憶裏冷靜下來，才發覺自己的話有點不妥。
裴燼是在這個“被迫的”邀約擔心會給她造成負擔。
但她卻不識好歹地說了重話。
愧疚慢慢爬上心頭。
周圍的安靜像是水壓一股腦地朝她湧來，擠得她有幾分喘不上氣。
“我……”宋星安剛開口，卻被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
“是我的錯。”裴燼輕聲道歉，“那你想去的時候，給我發消息，我去接你好嗎？”
宋星安愣在原地。
車外五彩的大廈一棟棟地劃過，落了點痕跡打在她側臉上。
腦海中思緒亂飛。
她沒想到就這麽一句話，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過了好久，等急促的心跳平靜下來。
宋星安才輕輕地嗯了一聲：“好。”
心頭的熱流一直源源不斷地流過。
電梯門前。
宋星安突然頓住腳步轉過身，伸手從包裏取出那張照片。
“對不起，我不小心把這張照片落在包裏了。”
裴燼看清照片內容，喉頭一緊，沒有接。
目光落在宋星安臉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聲音喑啞：“你，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