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城外地廣人稀, 牡丹園又建的奢華壯觀，裏面不光有千頃牡丹, 還有配套的食肆, 客房，林琳與晏季轉身回了牡丹園，昌海便小跑着去給他們訂房了。
如今正是牡丹花季，來此游園的客人不少, 昌海也是打出了晏季國公的身份才搶到一處園西邊的小閣樓。
兩層的建築, 上下都是帶露臺的一間半屋子, 樓上的屋子歸了林琳和知了，樓下的則歸晏季和昌海百安。
因還不到用晚飯的時辰, 林琳和晏季便坐在二樓的露臺上一邊看夕陽落日，晚霞漫天，一邊借着朦胧光線賞那一望無際的各色牡丹。
氛圍烘托至此，正常人都得來個互述衷腸，山盟海誓，不想晏季想要走這俗套，林琳卻想給晏季講一回牡丹與聊齋，西廂與莺莺傳。
牡丹亭裏的背信棄義, 聊齋裏的猜忌和忘恩負義, 莺莺傳裏的抛妻棄子……
晏季在那裏聽得滿頭黑線, 看向林琳的眼神滿是無力。
要不要這麽清醒呀。
“所以…這就是你的結論？”給林琳倒了杯滿是牡丹花香的茶水，晏季也拿了杯茶靠着圍欄笑着問她, “你不相信我？”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林琳眨眨眼，舉着茶杯對晏季做了一個遙敬的動作, “我相信你呀, 我可相信你了呢。”
因為這種事情你絕對做得出來。
晏季：“……”
‘無所謂忠誠, 因為背叛的籌碼太低。’
被林琳噎到的晏季不知怎麽的腦子裏突然浮現了這麽一句話，看向林琳時不禁莞爾一笑，他在評估林琳的實力時，未必瞞得過對方。而且…若他們之間真像她說的那般關系，他在她面前的這副作态，怕是已經讓她看足了笑話。
摸了摸鼻子，晏季有些尴尬的轉移視線，從圍欄處探出身子對着下樓的昌海吩咐了一聲，讓他去食肆點菜，“爺聽說他們這裏的牡丹清釀極好，也給你們姑娘要一壺來。”
林琳笑着斜了晏季一眼，倒也沒再說什麽。
她不是都已經做了決定嗎？他想不起來，這一生就是他們最後一世。就…揣着明白裝糊塗的過吧。
牡丹園有規定，不允許游客随意采摘牡丹。若想要牡丹可以讓園中小厮侍女領着去指定的區域摘或也可以直接吩咐園中侍從送一份過來。
晏季早前就讓人送了一份牡丹給林琳，牡丹插在一個白瓷花籃造型的花瓶裏用水養着，這會兒閑來無事，林琳便拿了剪刀開始修剪花瓶裏的牡丹。
“你若喜歡，回頭府邸修葺好了，我便讓人在園子裏多種幾株。”
“再說吧。”林琳搖頭，“到是可以多種幾株楓樹，入秋後紅通通的一片，映着朝陽晚霞最美不過。天氣再冷些，臘梅也到了花期，紅梅遇雪……”
晏季閉上眼睛，耳邊都是林琳有一句沒一句的聲音，輕柔的語調緩緩的鋪開了一幅極美的畫面。就在晏季沉浸在這種溫柔鄉時，突然感到溫度驟降了許多，帶了些許不滿的睜開眼睛，就看見之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吳格和另一個見過的叫朱錦的女鬼出現在這裏。
臉上滑過一抹黑線，晏季将茶杯放下，很是無奈的看向林琳。
幹嘛又招鬼吓他。
這你可冤枉林琳了，吳格是自己跑過來的。人家跟着晏季出了個遠門，這會兒正放假呢。林琳不拘着他，随他閑逛。今兒京城出了那麽大的事，小吳同志對這種血腥熱鬧不感興趣，通過契約知道林琳的位置就湊了過來。
吳格摘了不少牡丹準備做些特色吃食，他還摘了好些個牡丹花蕊，準備曬幹制茶，最後又去了專門供客人采摘的區域挖了幾株牡丹回來。所以他是來告訴林琳記得給他付帳買單的。
而朱錦過來，那就是正事了。
“……城裏已經有些亂了，七王爺那裏不光策反了禁衛軍還聯絡了些江湖人士，市井地痞的亡命之徒，我過來前已将林熾困在他自己房間裏了，水和吃食也都準備了些。其他王府有準備勤王救駕的，也有想要渾水摸魚的。”說到這裏，朱錦就笑了，“都說當皇帝的最惜命，果是這般。姑娘再猜不到老皇帝跑得多快了。”
林琳聞言也笑，“能想的出來。”
“別看他見天的說着命不久矣的話，一得了消息就帶着心腹，拿着玉玺進了密室。”頓了一下，朱錦看了一眼晏季繼續說道：“沒這場宮變，咱還不知道老皇帝的帽子有多綠呢。”
林琳一聽就明白了，也看了晏季一眼，神情認真的總結道：“想要日子過得去，生活總要帶點綠。”
晏季：這種事情當着他的面說，好嗎？
“七王爺心胸狹隘，若叫他得逞了，林家和晏家怕是都落不得好。姑娘，咱們需要做些什麽嗎？”
朱錦一說完，晏季也目光灼灼的看向林琳。
“我是無所謂了。”林琳挑了挑眉，很是無所謂的聳下肩，“要不，也讓我看看國公爺的手段？”
你總想看看我的能耐有幾分，咱也想看看你晏季的本事是不是值得咱們帶你玩。
“前路漫漫，艱難險阻吶。”
看向一臉壞笑說着威脅小話的林琳，晏季在這一刻特別想要将人抱到懷裏揉搓一回，親近一番。只是跟前兩只家養鬼使正眼巴巴的和林琳齊齊看着他，到叫晏季不得不壓下突然湧上來的沖動。
垂眸，心中飛快的替老皇帝盤點了一回兒孫，最終選定了十三歲的十六皇子。
張嘴欲問林琳的意思，林琳去單指抵在唇前輕輕按了按，明白林琳不想知道的心思後，晏季便準備動身了。
原本是奔着長生，在城外看熱鬧看林琳如何操作的晏季，此時不得不快馬加鞭的趕回城裏。
人家也沒說錯，他在觀望人家的資質時，人家也要看看他是不是有資格進圈子。
你說曾經的感情，交情？那也得他想起來的時候呀。
看一眼拿着一只牡丹對他笑得一臉春花爛漫的林琳，晏季心忖，這個女人完美的诠釋了什麽是鐵石心腸。
╮(╯▽╰)╭
事不宜遲，晏季叮囑了林琳兩句注意安全便起身離開了，到樓下時洽巧見昌海拎了盒籃進來，讓他将食籃交給知了，又留了百安在這裏侍候便帶着昌海回城了。
一路馬不停蹄的來到城門下，發現城門緊閉，确系已經不許任何人進出了。昌海見狀，不由看向晏季：“少爺，怎麽辦？”
城門都已經被七王爺的人接收了，想要進去沒有七王爺的手令怕是想都不要想。只是勤王護駕卻連門都進不去，那還幹個屁呀。
“我不放心你家少奶奶。”晏季看一眼昌海蹙眉說道：“這裏離茵兒跪經的地方不遠了，你去接了茵兒和奶娘母子，将他們送到牡丹園去。”
昌海一聽這話，便知道晏季另有安排，只是這種時候不免多嘴的問了一句：“那少爺呢？”
“不用管我，我再想想辦法。”
昌海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沒說，調轉馬頭就走了。而晏季則看了看天色，見再有一時半刻天就徹底黑下來了便下了馬，一拍馬屁股将馬放走，從一旁折了一叉樹枝，一邊走到暗道入口，一邊用樹枝将印跡都一一清除。等天徹底黑下來，晏季才打開暗道入口走了進去。
許久之前，晏季就做了許多準備，只是他沒想到用在這種情況下。從暗道進了城，再不停的在暗道和密室中來回穿梭，最後費了一番功夫終于回到了晏府。
早前林琳給他準備上戰場的東西還在，此時晏季一一為自己武裝上，這才拿了兵器重新從暗道出了晏府……
晏季知道當皇帝的把猜忌當成了本能，他無論擁護誰，哪怕開始的時候落了個從龍之功，但往後的日子未必不被猜忌。
當所有的皇子漸漸長成，新一輪的皇位争奪拉開序幕後，他們這些靠着從龍之功上位的老臣們都将受到皇帝的猜疑和忌憚。與其如此不如做個純臣。
給皇帝一種他只擁護皇位之主的錯覺。
誰坐在龍椅上，他就效忠誰。聽起來像是牆頭草，但也只有這樣的君臣關系才是最牢固的。
但誰坐龍椅…卻不是不能提前操作一下的。
趁夜随亂軍賊子進入皇城，然後按着朱錦之前提過的密室走去，‘順路’救下十六皇子。
以勤王護駕，保護皇室血脈的理由帶着十六皇子來幾回殺進殺出。然後再用一種‘小小年紀，如此沉穩大氣’的贊許眼神對十六皇子表達一回敬意。等刷了一波好感後，晏季再将十六皇子藏起來，告訴他如何如何保護自己，再一臉視死如歸的說了一句‘食君之，忠君之事’，眨眼間便表演了一回他救不了皇帝也要随主殉國的大義凜然。
藏好自己選中的潛力股，晏季便一身‘輕傷’的去找老皇帝立太子了。
立太子，平亂後仍可坐皇帝。禪位的話，就只能是太上皇或是先皇了。十六皇子年紀尚輕，比那些羽翼豐滿的皇子更能讓老皇帝有安全感。他若願意親手書寫立諸诏書最好，若不願意…呵呵，誰能想到他老早前就拿着當今的手書練了好久字跡呢。
怕影響晏季發揮，朱錦拿着林琳燒給她的手機隐身跟在他身後，一邊看晏季演戲，一邊替沒能看現場的林琳錄視頻。
真不愧是倆口子，這演技還真是旗鼓相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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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立儲诏書後，老皇帝也終于被晏季送走了。就連老皇帝的心腹也不能幸免于難。
心狠手辣的一批。
将诏書和玉玺收好，晏季在替老皇帝整理遺容的時候還發現了他衣服裏的虎符，笑着将虎符收起來便一如來時那般趁亂離開了密室。他重新回到藏了十六皇子的地方，将十六皇子找到并且告訴他皇帝立他為太子，并且命令晏季護送他離開皇宮去西郊大營帶着那裏的五萬大軍回宮救駕。
“事不宜遲，還請太子殿下随臣出宮。”皇帝都被晏季送走了，但此時晏季還表現出一副焦急模樣，催着新上任的太子快點行動，趕緊找人回來救駕去。
被太子這塊餡餅砸中的十六皇子有些懵，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還有當上太子的一天，看向催着他趕路的晏季不由問出了心中疑惑。
他老子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想起他這個不上不下的皇子的。
“宮裏混亂一片，陛下只知道殿下還活着，這種時候不立殿下為太子，托付江山難道還要将萬裏江山拱手逆臣賊子嗎？”
十六皇子聞言，終于明白是怎麽回事了。看向一旁并不邀功并且一副理所當然模樣的晏季多少有些觸動。
忠臣，直臣，上天待他不薄呀。
朱錦：好演技！
七王爺發動宮變，目的就是逼老皇帝禪位，留下傳位诏書。此時老皇帝殉國，新上任的太子又被晏季趁着混亂帶出皇宮，等七王爺徹底控制了皇宮和京城以及将他那些翅膀都硬梆梆的兄弟都咔嚓了的時候，新太子已經在晏季的幫忙下殺出京城一路逃到了西郊大營。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一腔忠勇，也為了不暴露自己的底牌，晏季是真的帶着小太子闖城門出城的。
林琳之前給晏季準備的東西裏就有軟jin散和袖箭，小臂/弩等暗器，這些東西和其他林琳給晏季準備的東西都放在吳格手裏。論起心眼子吳格可敵不過晏季，更別提吳格也沒防備過晏季，沒多久這些東西便都落在了晏季手裏。此時拿這些東西突圍，夜黑風高的，小太子看不清什麽，被晏季襲擊的守門将也看不清。
就這麽殺将出去後，晏季又打了一聲口哨，早前被他放跑的馬也小跑着回來了，與小太子共騎一騎朝着西郊大營而去。
其實說起來，晏季還多少有些有持無恐。
他篤定林琳會叫她手裏的家養鬼使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也篤定那些一直對他抱有善意和親近的鬼使們不會看着他遇險。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如此大刀闊斧的演這一出了。
之後的事情到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在去西郊大營的路上，晏季将玉玺交給小太子，叫他貼身保管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拿出來。之後他就拿诏書和虎符給西郊大營的将領驗看。那邊驗過了虎符和聖旨，先對小太子行君臣之禮，然後便開始遣兵調将的進京就駕去了。
小太子今年十三歲，也沒見過什麽大場面，早就被血腥宮變吓炸毛了。晏季一路忠君，英勇無比的護衛左右，不離不棄，已經如晏季當初預想的産生了某種依賴情結，一時看不見晏季就會驚慌不安。
此時哪怕到了西郊大營，小太子也不叫晏季離了他左右。
晏季面上不顯，心下卻對小太子的表現非常滿意。
若不是為了這個，他也不會選這個小屁孩呀。
……
京城血流成河，皇宮更是滿地屍骸，這一場由七王爺引發的宮變整整花了三日才徹底平息。當晏季帶着小太子以迫不及待的焦急模樣來到密室時，老皇帝一衆人的屍體都起了屍斑。
天家無父子，小太子對當今也沒什麽感情，見當今死了，小太子還松了一口氣。偷偷回頭看向跪在他身後的衆人，發現在場衆人裏竟只有晏季悲傷得最真情實感。
晏卿實乃忠臣吶。
有诏書，有虎符，還有玉玺，其他年長的皇子王爺都有七王爺幫着料理掉了，小太子的登基已經板上釘釘，毫無任何波折了。
先入住東宮，等登基大典結束就正式搬進皇帝寝宮的小太子在登基前一夜還對守在身邊的晏季感慨了一回，又問晏季想要什麽賞賜。
國公之上便是郡王，小太子有心封晏季一個郡王。然而晏季卻拒絕了。
他提起了為臣的本份和林琳的身份，又提了一回他與林琳的感情以及仁義理智信等等他不曾擁有，還時常嗤之以鼻的理念。
用一種堅定，感性的态度給自己塑造了一回超級高大尚的優良品德形象，也給年紀尚輕沒見過啥世面和奸詐小人的小太子一個極深的印象。
登基大典後，小太子先給先皇追加個老長的谥號，又追封了過逝多年的生母為皇太後，然後下旨褫奪七王爺所有封號賜死，其家人悉數貶為庶人幽禁王府，最後才是給晏季的賜婚聖旨。
接到賜婚聖旨的那天，林琳窗外的栀子花正好開花了。
聞着栀子花的香氣，林琳不由輕笑出聲。
哪怕是砍號重來，這種事情于那個男人來說也跟兒戲似的。
作者有話說：
私立高中萌新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