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林琳就住在東廂房, 擡腳就到了老夫人正房。知道老夫人那邊是什麽情況，林琳也沒着急, 特意打發茵兒幾個或去竈房提飯或直接去吃早飯, 等屋裏沒旁人了林琳直接就着茶水啃了一個吳格做的肉夾馍，兩個茶葉蛋，之後用茶水漱口後，便坐到榻上翻書。
差不多半刻鐘左右, 先是正房的丫頭過來傳話叫她過去, 之後又來了個丫頭給她送東西。林琳微愣, 不由打開信封看了一眼，原以為是什麽銀票或是地契一類的東西, 不想竟是兩封家書。
一封是五姑娘生母小程氏早些年寫給娘家的求援信，信中無外乎就是林老夫人和林老爺種種刻薄發妻的的事。
一封則是小程氏侄子，林老夫人親侄孫的報喪信。當時小程氏已經過世了，信是直接寫給林老夫人的。沒的是老夫人的親弟弟，林老爺的舅舅，按血緣和輩份，林老爺也是要為親舅舅守五個月的小功孝期的。
看完這兩封信，林琳便也知道了苗嬷嬷送給她的用意。
當着丫頭的面看了信, 又當成她的面将信一一放回信封裏, 這才不解的問那丫頭：“老夫人給我兩封程家的書信做什麽？”
那丫頭還以為是什麽銀票地契這一類的東西, 不想竟只是兩封家信，多少有些失望的對林琳搖了兩下頭。
你問我, 我問誰去。
林琳本也沒想過要她答什麽，不過是做個樣子。見耽誤的時間差不多了, 林琳又想着今天事不少, 便解了自己的穴道, 給失聰放一天假。
習武之人耳力皆佳，此時林琳側耳細聽了一回聽外面的動靜，已經聽到有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林琳便假意将信收進袖子裏便與那丫頭去上房了。
信在進入袖子的一瞬間便被林琳轉移到了空間，雖然她肯定親舅舅死的時候林老爺一定沒守小功孝，但仍舊準備讓人去查一回。
就着丫頭掀開的簾子擡腳進屋，一只腳在房裏，一只腳在房外時，就見林老爺和宋姨娘一前一後進了院子。于是林琳又收回腳，退到一側按規矩的恭請林老爺入內。
按規矩林老爺入內後，林琳便可緊随其後進去，不想宋姨娘竟壓根沒将林琳這個嫡出五姑娘放在眼裏，不等林琳擡腳竟先一步擠了進去。
林琳眯了下眼，心思電轉間直接伸出腳踩在了門坎上。
古時女子穿的裙子都長，過門時裙子下擺一般都會搭在門坎上，冬天到了，無論男女又都喜歡披鬥篷。也因此宋姨娘入門時不光裙子下擺在門坎上，連鬥篷的下擺也搭在了上面。
林琳這一腳踩上去，雖然沒将宋姨娘的裙子踩下來，卻差點要了宋姨娘半條命。
先是脖子一緊，系在脖子上的棉鬥篷帶子瞬間将宋姨娘勒住了，之後由于慣性原因宋姨娘踉跄着朝前撲去……
宋姨娘撲倒時，整個人都被勒得翻白眼了，若非林琳松開了腳，宋姨娘這條老命就交待在這裏了。
這一切幾乎是在瞬間完成的，除了林琳臉上沒有出現太多的表情，其他人看着這一切都有些目瞪口呆。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生物，有了新姨娘和即将入門的親媳婦，像宋姨娘這樣的昨日黃花已經是越看越憎厭的存在了。雖然林老爺一眼就看出來宋姨娘這遭遇是因為林琳‘不小心’踩到了衣裳下擺，但也沒為了個老妾教訓自己失聰的閨女。
聽都聽不見，教訓有個屁用呀。
只看了一眼宋姨娘和林琳，林老爺就擡頭左右尋找老夫人的下落。
“老爺，老夫人在內室。”
內室？
一聽親娘在內室，林老爺當即皺起了眉頭，看向回話的丫頭，不由問起老夫人的身體情況。
不等那丫頭回話，邊走邊問的林老爺便已經走到了內室入口。見內室的門敞開着，又有丫頭侍立在旁，朝他請安，便直接走了進去了。
一進去便看到親娘坐在床上，再看親娘的臉色，林老爺的那顆滿是仕途的心就‘咯噔’了一聲。
要涼！
“我的兒，快過來，娘就要走了，臨走前吩咐你幾句話。”見林老爺來了，苗嬷嬷僵硬的臉上揚起一抹怪異的笑容。
話說，用死了個把時辰的身體對人笑，能不怪異嗎？
不光笑容怪異，就連聲音也有些磨頭皮。
林老爺咽了咽口水，又往床前走了兩步便跪在那裏聽遺言了。
林琳晚了林老爺一步進來的，見林老爺跪在那裏也不由跪在了他身側。至于宋姨娘和最後過來的林壁一進內室見他二人都跪着也不由跟着跪了下來。
不過宋姨娘是自己跪下來的，林璧則是丫頭們哄着跪下來的。等四人皆齊刷刷跪在老夫人床前後，一屋子的丫頭也都不約而同的跪了下來。
“去将綿綿那丫頭也叫過來。”‘老夫人’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衆人發現沒有那個叫綿綿的，不由又使喚人去叫來。
宋姨娘聞言眼皮子就是一跳，不由擡頭去看老夫人。這一擡頭洽巧與老夫人的視線撞到了一塊。
于是苗嬷嬷又頂着老夫人的皮囊給了宋姨娘一個怪異的笑，笑得宋姨娘心裏發毛，直接激發了第六感。
林老爺跪在那裏多少有些傷心親娘過身，但過多的卻是在哀悼自己多舛的仕途。
林琳低着頭，用帕子捂着嘴打了個小飽嗝後這才再次擡起頭，順便用眼角餘光打量林老爺和宋姨娘等人。
林璧是跪不住的，傻憨傻憨的林璧跪了一回發現不好玩便扭來扭去的想要站起來，只旁人都攔着他，他便索性坐在了地上，玩起了手指頭。
少時，綿綿一臉忐忑的被人帶過來。一進來便見跪了一屋子的人臉上适時的出現了一抹懵逼。
反應過來後便提起裙擺就要就地跪下來，不過她剛彎下膝蓋，就聽見上面的‘老夫人’說道：“跪到前面來。”
綿綿愣了一下，發現老太太是在跟她說話，雖不解這是何意卻仍舊越過林琳和林老爺跪到了床邊腳榻前。
“人都到齊了，那我就不耽誤大家治喪的時間了。”
聽到苗嬷嬷這麽說，林琳差點笑出來。可一旁的林老爺等人卻都哭了出來。
一屋子人，除了林琳這個失聰的不知道老夫人說了什麽，只剩下什麽都不知道的林璧一臉好奇的看着突然哭起來的衆人。
“知道我為什麽叫人将綿綿這個丫頭叫過來嗎？”
宋姨娘聞言猛的擡起頭，已經隐約知道老夫人發現了什麽。
林老爺還懵着呢，他想着老夫人前兒才給了他一個丫頭，難道又要給他一個？
不過這種話林老爺是不會問出來的，于是他滿臉悲痛的看向老夫人，請老夫人示下。
‘老夫人’聞言看了一眼林老爺，視線就落在了宋姨娘身上，一字一句的為跪在這裏的衆人解惑：“綿綿這丫頭呀，懷了璧兒的骨肉。”
林老爺：小醜竟然是我自己。
宋姨娘：這老不死的果然知道了。
林琳：繼續，繼續~
綿綿：她都不知道的事，老夫人怎麽知道的？
衆丫頭先是來了一個卧了大草的表情，然後視線便齊刷刷的落在了又玩起手指頭的林璧身上。
驚掉下巴有沒有。
就在衆人詫異震驚的時候，林老爺率先問出來了疑惑。
別是綿綿栽贓的吧。
綿綿一聽林老爺這話，當即白了臉，怕叫人看出端疑來，便撲地跪在那裏，不言不語。
還真就是這麽回事。
林家的丫頭都有些眼高手低，綿綿也是其中翹楚，她能心甘情願給個傻子生孩子嗎？
當然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她找到了管家的兒子，兩人這陣子便悄悄的背着人黑天白夜的各種折騰，一個是想要給自己找個真正的爺們，一個自然是想要借着宋姨娘和綿綿的手讓林家供養他們孩子。
這事林琳和苗嬷嬷知道嗎？
呵呵，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事明面上卻是宋姨娘一手操辦的。
于是頂着老夫人皮囊的苗嬷嬷就說了，說了宋姨娘的勞苦功高，說她的用心良苦。
宋姨娘沒想到老夫人最後還将她供出來了，心底就是一陣驚恐。覺得老夫人一定藏了什麽殺招等着她呢。
“昨夜地府鬼差來引魂，不想那鬼差竟是我那早逝的親弟弟，你的親娘舅。他埋怨了我一通，又與我說了綿綿之事。我的兒，娘正為你高興呢，你舅舅卻告訴我，咱們家欠了陰債，若想綿綿這一胎是個男丁，接續咱們林家的香火，就得叫宋姨娘在我棺椁前跪經十個月。我兒若想出孝後一切順利，達成心願，宋姨娘就要跪滿整個孝期。”
林老爺：“……”
宋姨娘：“……”
苗嬷嬷跟着林琳久了，人也促狹了，不光喜歡作弄人，她還喜歡給人各種希望，“……若三年後，我兒達成心願，哥兒也順利開蒙，宋姨娘于我林家便是有功之人，不妨考慮将宋姨娘扶正。”大前提是綿綿這一胎是個男丁。
說完這麽一通話，苗嬷嬷又看向臉都黑了的宋姨娘笑道：“多謝你的參湯和好茶粉，老婆子領你的情。”
不等宋姨娘露出驚駭神色，苗嬷嬷又按着林琳的心意說道：“璧哥這個樣子，老婆子便是閉上眼睛也不能放心。晏家的哥兒是個心善的。等我走了，你便派人将璧哥送到他府上，請他幫忙照顧一二，他是咱們家的老親，也是五丫頭的夫婿，将來由他們夫婦照顧，你也能安心。至于綿綿…我記得大管家媳婦是個善于生養的，就交給她侍候吧。”
說完這些安排苗嬷嬷又打發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林老爺在身邊。
